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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云飞渡_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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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戎渡将衣袖整理得熨帖,这才答道:“可不是么,那两人的真元深厚,怎么好白白浪费了?岂不是暴殄天物。”北堂尊越听了,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面上只露出一丝不屑之色,哼道:“那女人也就罢了,倒还算得上年轻美貌,有些姿色,可那姓墨的似乎已经有四十五六的年纪了,做你祖父也够了,你也下得去手,也不知道究竟算是谁占了便宜!”北堂戎渡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叹气道:“我有什么办法?谁叫我练了这门功夫呢,爹,你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咱们家祖祖辈辈,也都是这么干的。”北堂尊越一时语塞,顿了一顿,才道:“……那也没人像你这么饥不择食!”

北堂戎渡脸皮奇厚,不为所动,只咕哝道:“要饭还嫌饭凉,哪有那么多的好事,有的用就不错了。”说着,将盘着的双腿伸开,就要下地穿鞋,去外面走一走,以便消食。

一只修长的手捉住了他的手腕,北堂尊越淡淡道:“对了,本座有一件事,一直忘了问你。”北堂戎渡回过头来,暂时先不下地,坐回去问道:“爹有什么事问我?”北堂尊越似乎想了想,眼里微微闪过一丝疑惑,道:“上个月,你曾在碧海阁与本座吵了一架,本座至今都不清楚,当时到底是哪里惹了你,激出小性子来,要发那么大的脾气?”北堂戎渡听到这里,脸色微微滞了一下,右手不自觉地抬起,摸了摸耳朵,将目光飘往别处,道:“也没什么……是我自己一时心里烦躁而已。”

北堂尊越抚摩了一下北堂戎渡的鬓发,道:“还糊弄!你是本座生的,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本座能不知道?这种口不对心的话,趁早少说。”北堂戎渡没奈何,只扭过脸去,把腿舒开,两只脚从衣摆下露出来,雪白的细棉袜子一尘不染,闷闷说道:“是我对你没头没脑地使小性儿么?明明是你不对。”北堂尊越听他这么说,也不以为忤,只耐着性子道:“哦?是怪本座?那你说说,本座到底怎么了。”

北堂戎渡把手拢进袖里,淡淡道:“那天我在这里,有个人送茶进来,爹还记得罢?”他说到这里,抬眼看向北堂尊越,不悦道:“按理说爹宠什么人,没有当儿子的该管的道理,和我并无干系,爹爱赏他什么,我也置喙不着,可你却不该把我的东西给了别人!那人头上戴的簪子,是我以前用过的,乃是我娘送我的物事,后来叫你打牌赢去了,倒也罢了,反正是一家人,在谁手里不一样?可你怎么好把它赏了人,而且还是个娈童!”

北堂戎渡说罢,将语气平复了一下,继续接道:“若仅仅只是我的东西倒也罢了,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可既然是我娘给我的,那又不一样了!我只想问父亲,那天我把你送我的耳环给了一个丫鬟,你就不乐意了,那你把我娘给我的东西赏了一个娈童,难道我就能高兴了?由己及人,爹自己想想,我是在蛮不讲理地耍性子么?”

北堂尊越直至听到这里,才总算是明白了北堂戎渡当时为什么发火,他先前便已不曾当真生北堂戎渡的气,眼下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恍然大悟,哪里还有半分不悦,一时间又想起当初激得北堂戎渡动怒吐血,心中更是懊悔,默然了半晌,才道:“本座早已不记得那簪子是从你那里得的……还生本座的气呢?”北堂戎渡抻了抻衣角,摇头道:“都是上个月的事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气性,还斤斤计较。”话音方落,北堂尊越却已经伸手把他抱到怀里,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是爹不对,等会儿就叫人把东西拿回来还你,好不好?”

男人身上的气息温暖且又清新,北堂戎渡自小到大,都很喜欢这味道,然而他现在已不是孩子了,他的父亲,也不再仅仅只是单纯地将他看作儿子……其实不是不感动的,像他父亲这样唯我独尊的高傲男人,即便是做错了,也不会向任何人表示出丝毫歉意,可在他面前,却不止一次地放下身段说过软话,甚至道歉,这些事情,北堂戎渡不是不知道的。

只可惜,这一份应该回避的情感,他确实不能接受,也害怕这样未知的事情会发生,所以,他宁愿不去正视,也但愿不要再让他知道更多……北堂戎渡不着痕迹地从北堂尊越身前挪了挪,坐直了身子,垂目道:“都已经给了人,还拿回来干什么,莫非我北堂戎渡还要从一个男娈手里抢东西不成,他拿了也就算了……不说这些没味儿的话,眼下还不到中午,我先回去补个觉,等晚上再来和爹说话罢。”

北堂尊越道:“往哪走?外面又下了雪,就在这里睡罢。”北堂戎渡回身看向窗外,果然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天上如同搓绵扯絮一般,北堂戎渡见了,也不坚持,一时间便命人取了枕头和毯子来,躺在炕上睡了。

再醒来时也不知已经是什么时辰了,北堂戎渡慢腾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就见不远处北堂尊越正盘膝坐在炕上,面前的小案间铺着纸,北堂尊越左手按纸,右手握笔,因角度问题,却是看不见他到底是在写字还是作画,此时室中寂静无声,炕下的一尊双鹤斗蟠大鼎里焚着安神香,幽幽如缕,被屋里的热气一烘,更是散得快,直弥漫得一室醉人暖香,叫人只觉得懒洋洋地舒服。北堂戎渡并不出声打扰,只是安安稳稳地继续躺着,似睡非睡。

北堂尊越也并没有发觉到他已经醒了,又坐了片刻,似乎是要去解手或者更衣,起身下地,走了出去,北堂戎渡见男人走了,心中一时也好奇他方才到底是在做什么,因此便支起身子,挪到那张小案旁,定睛一看。

未想目光刚落到纸上,便不由得一怔,原来那纸上却是画的一幅半成的画,画上一个少年正睡在窗边,发如黑瀑一般,枕着一个大红彩绣捧寿蟒枕,身上盖着毯子,窗外雪花簌簌,虽还未曾画完,却分明就是北堂戎渡方才的睡态,旁边早早写了‘海棠春睡犹未足’七个字。北堂戎渡乍见之下,心中怦怦微跳了几跳,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帘笼掀动之声,忙回到被窝里,仍旧做出沉睡模样。

片刻之后,北堂尊越走了进来,依然坐到暖炕上,顺手抄起方才搁在一旁的笔,沾一沾颜色,继续描画起来,室中静到了极处,连外头的落雪声都几乎能够听见。

也不知究竟是屋内太暖,还是因为心中生事,总之北堂戎渡躺在被窝里装睡,直微微生出了一分汗意,好容易又待了一时,总算北堂尊越画完了,把东西收拾起来,北堂戎渡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又躺了小半柱香的工夫,这才做出幽幽醒转的模样,把眼睛睁开,长长地打个呵欠,翻身含含糊糊地嘟囔道:“……热死了……”

北堂尊越回头看了过来,见北堂戎渡额间隐隐沁出几分细细的汗意,便道:“怎么热成这样?”北堂戎渡信口含糊过去:“这屋里太热,热气也烧得太足了些,衣服又穿得多……我从小就怕热呢。”说着,慢腾腾爬起身坐了,搓一搓眼睛,叫人进来伺候。

窗外飞绵扯絮,雪花飘飘,北堂戎渡由侍女服侍着,绞了帕子给他擦过手脸,又重新梳了头,这才坐在窗边,看外面的景色,北堂尊越在身后道:“……想什么呢。”

北堂戎渡侧一侧头,淡然含笑道:“爹忘了么,我还不等今年过年,就要满十五了。”北堂尊越轻笑道:“怎么会忘。”北堂戎渡道:“这就是了,所以我在想,除了过年有压岁钱可拿之外,还有一份礼物可以收呢。”北堂尊越语气平和,右手慢慢抚摩着少年的头发,眼中闪过溺爱之色,柔声道:“既然如此,那你都想要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二十七.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北堂戎渡笑道:“哪有指名道姓地跟人说要什么东西的……”他看了看窗外仍旧下着的雪,轻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爹若有事,随时命人去传我就好。”北堂尊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闻言也不留他,只叫人拿了北堂戎渡的大衣过来,亲手替他将那厚厚的猞猁裘裹上,北堂戎渡垂着眼睛,等到北堂尊越松开了手,这才道:“……那我走啦。”

外面雪花纷纷,北堂戎渡坐在软舆上,想起方才那幅画,又转念想到北堂尊越替他穿衣时的情景,心中一时间不由得微乱,若是北堂尊越一味强横,只管用什么法子去强迫他,那他只会觉得反感而愤怒,可若是像这般温柔款款,他却是有些心绪难安,如同陷进了棉花堆里,使不上力了……北堂戎渡烦躁地用手捏了捏两边的太阳穴,等到软舆在碧海阁前停下,他便直接走了进去,步入内房。

北堂戎渡身上挟着外面的寒气,掀开门口厚重的锦帘,走进室中,顿时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就见孟淳元正将一束白梅插在瓶子里,桌角处放着一只小罐,里面装着热腾腾的包子并一双象牙筷,一旁沈韩烟站在书案前添水磨墨,身上穿着一件家常石墨蓝缎的衣裳,衣领遮住修长的颈子,长发挽在身后,绿鬓如氲,越发衬得面若冠玉,有绝顶清娆之姿,北堂戎渡随手解开裘衣,将其往一张椅子上一抛,微微笑道:“……你们倒悠闲。”

孟淳元的眼瞳如同两丸黑水银一般,亮晶晶地一转,明绿色的暖袄剪裁合体,衬得好象比平时高了一点儿,已然将手边的花瓶捧了起来,献宝一样地笑嘻嘻炫耀道:“公子看我刚才在外面折的花,可还好么?”北堂戎渡扫了一眼那遒劲有力的枝条上开着的花朵,笑道:“你折这个我不管,可若是趁着我不在家,去祸害了我西院里的那两棵有年头的金钱绿萼,看我不把你扒光了吊起来。”孟淳元吐一吐舌头:“我哪敢。”沈韩烟放下手里执着的墨块,转头看过来,淡淡一笑,一双如水的眼眸只觉润泽,望着北堂戎渡,那般精致绝伦的眉眼之间,隐隐露出了一抹微笑般的温柔之色,道:“……听说你上午一回来便去了堡主那里,原本还以为,你不会回来得这样早。”

北堂戎渡也不作声,只走过去,嘿嘿笑着,冷不防一把将沈韩烟没有一丝赘余的环瘦腰身箍住,把人擎起来,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儿,笑道:“说,想不想我?”沈韩烟被他转得几缕发丝微微扬起,忙捉住北堂戎渡的肩头,稳住身体,无可奈何地轻声道:“北堂,放我下来……头都让你转晕了。”北堂戎渡哪里肯放手,笑道:“骗谁呢,习武之人,转几下就能晕了?快说,到底想我不想?不说就不放手。”一旁孟淳元年纪虽小,却也很有眼色,见两人亲昵,早就不声不响地脚底抹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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