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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云飞渡_第3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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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二十四. 如何选择

北堂戎渡按捺下情绪,勉强冷笑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孤了,父亲他是绝对不会为了孤去做这种事的,不可能。”北堂陨的嘴角微微泛出了冰冷的笑意,道: “究竟可不可能,我们试一试就知道了,我会让人传信过去,让北堂尊越跟我见面。”北堂陨悠然地说着,英俊的面孔上浮现出近乎邪恶的微笑:“……好侄儿,如果你爹在乎你的性命的话,那他一定会来的。”

“……他虽然在乎孤的性命,但你以为一个帝王,会为了一个儿子就能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北堂戎渡眼神幽深,此时日光虽如暖霞,但照在他脸上也仍是没有添出半点血色,只在心中暗暗发冷,生怕北堂尊越当真为了他不顾一切,中了北堂陨的圈套,到那时候,岂不是后悔莫及?自己拼尽全力才让北堂尊越顺利脱身,难道就这么功亏一篑?想到这里,眉目淡淡,将目光重新移到鱼竿上,注意着水面的动静,平静地说道:“伯父也未免太想当然了罢。”

“我到底是不是想当然,这个问题很快就会有答案。”北堂陨微笑着拍了拍北堂戎渡的肩膀,和善的模样就好象真的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好侄儿,你也不必着急,左右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到时候你爹若是舍不得你的性命的话,那么,你们父子二人很快便可以见面了,我保证。”

北堂陨说这番话的时候,北堂戎渡就好象根本没听见一样,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绣墩上拿着钓鱼竿,目光一直注视着平静的水面,好象正在时刻留心鱼儿是否上钩一样,但突然之间,北堂戎渡却好象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以最快的速度从绣墩上毫无预兆地猛然站了起来,如同一头伺机攻击猎物的野兽一般,紧抿着嘴唇,霍地拧身朝向侧面,两只蓝色的眼睛狠狠地盯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北堂陨,此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但北堂戎渡却仍然向前跨了小半步,越发逼近了北堂陨,一旁沈韩烟见势不妙,连忙伸手抓住北堂戎渡的一角袖子,意图阻拦对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北堂……”话音未落,北堂戎渡已经用力一甩衣袖,甩脱了青年的手,然后本能地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下那一团汇聚在胸腔当中的戾气,冷冷地对北堂陨道:“只怕到时候伯父就要后悔了……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不是么?”北堂陨略略半侧过身子,先是目光看了看正站在一旁的沈韩烟,然后又看了看面前的北堂戎渡,这才突然一笑,慢慢挑起了精致的眉头,似笑非笑地说道:“……好侄儿,你要知道,对于伯父我这样已经死过了一次的人来说,威胁这种东西,根本就不会产生任何作用……更何况,你现在又凭什么能够威胁我?现在的你,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犯人。”

北堂戎渡闻言,俊美的脸孔上突然就涌起了一抹好象喝醉了酒一般的鲜艳血红色,这并非是窘迫或者其他的什么情绪,而是因为极度的愤怒所导致的,北堂陨刚才那几句看似平常的话语,却使北堂戎渡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忍受的屈辱之意,面前这个与北堂尊越有四五分相象的男人正在无所顾及地微笑着,笑得意味深长从容不迫,幽深的眼眸深处赤裸裸地显现着满是讥讽味道的嘲笑色彩,毫不掩饰与隐藏,北堂戎渡甚至感觉到自己胸前的那些伤口似乎正在隐隐作痛,而这种感觉更令他产生了强烈的怒火,有一种几近疯狂的暴怒之意,然而此时最可悲的却是他自己对此无能为力,根本就无法驱除这种愤怒,找不到一个可以宣泄的渠道……北堂戎渡的眼睛里隐隐出现了几道细细的血丝,羞怒交加,就好象是整个人即将陷入疯狂的前兆,在这种状态下,一个人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而所谓的理智也基本很难再保持。

某种强烈的羞耻由北堂戎渡的胸口开始,迅速蔓延到四肢,在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渐渐弥漫开来,并且体现在他的表情上,北堂陨见状,却在北堂戎渡的愤怒中体会到了一种甘美的酣畅之意,一种巨大而扭曲的满足感,在瞬间就贯穿了北堂陨的全身,他轻笑着拍了两下北堂戎渡的肩头,语气当中却不无讥讽地说道:“好侄儿,你必须弄清楚一件事情,现在的你可不是往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爷,而我这里也不是你的东宫,你不但没有权势,更是连内力也没有,和一个普通人没有半点区别,也就是说,现在的你没有任何可以与我对抗的筹码……还有,你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北堂陨,你的大伯,才是这里的主人,而你北堂戎渡,即便曾经再如何风光无限,但此时此刻,你也只是一个身陷囹圄的囚徒罢了。”

北堂陨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留下半点余地,反正自从那天晚上双方摊牌,围捕北堂尊越父子的那一刻开始,彼此之间就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赤裸裸地亮出了蛰伏已久的獠牙,无论日后再发生什么事情,自己一方与北堂尊越一方之间也再没有什么所谓的和平,没有丝毫妥协的可能,只会兵戎相见,斗一个你死我活而已,所以现在北堂戎渡的态度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无论是对方采取敌对也好,仇视也罢,总而言之,他必须让这个骄傲的太子彻底明白一件事情:在这个地方,只有他北堂陨才是真正的主人,唯一的掌控者。

但这些话却有点出乎意料地并没有起到预期中的那种效果,北堂戎渡在脸色微微一变之后,却是迅速地抽搐了几下面部肌肉,渐渐平静了下去,仿佛什么怒火都被悄无声息地浇灭了一般,丝毫没有动怒,如果在这个时候仔细看去的话,就会发现北堂戎渡的眼睛里已经像是一潭幽静的死水,无论什么外界的因素也都再激不起他任何的情绪波动,他看着北堂陨,注视着这个有些神经质的男人,然后摸了摸先前戴着镣铐的那只手腕,淡淡道:“哦?是么,既然如此,那么……孤知道了。”北堂戎渡说着,舔了一下自己有点发干的嘴唇,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但只是在几个呼吸之后,就忽然用一种无比狂烈的目光死死盯住北堂陨,露出森白的牙齿,轻缓狞笑道:“……孤知道了,孤会等着看看能发生什么事,孤跟你们一起好好看着。”

北堂戎渡说着,转身回去,重新坐在绣墩上,拿着鱼竿继续钓鱼,北堂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有点无趣,甚至居然有一丝淡淡的失落,就好象一拳砸在了棉花堆上,轻飘飘地没有着力感,此时北堂戎渡却忽然道:“……伯父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去罢,人太多,吓得鱼都不愿意上钩了。”北堂陨的眸子里冷漠无光,甚至就连余光也被全部汇集在一起,聚成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到正端坐不动的北堂戎渡身上,忽然笑了一下,说道:“好侄儿,你猜,我会向我那二弟提出什么要求?嗯?比如说……比如说,他那把龙椅?”北堂戎渡听了,用力吸了一口长气,面色不变,却忽然间手腕一抖,扬竿而起,泼刺刺地将一条不小的鱼扯出了水面,‘啪’地一声落在草地上,北堂戎渡一把抓住正在岸上胡乱蹦跳的那条鱼,从鱼嘴里把鱼钩取出,然后松开手指,将猎物扔进了身旁的水桶里,这才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扭头认真地看向了北堂陨,淡淡地说道:“……那张椅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够坐上去的。”

北堂陨‘嗤’地一声笑,用手正了正衣领,平缓地说道:“那么,若是我不提出这个要求呢,而是换一件事,比方说……”男人拖长了声音,嘴角微微向上一挑: “……比方说,我要你爹用他自己来换你……你说,他会不会答应了?”这句话还没说完,北堂戎渡的身体就突然变得僵硬了起来,他坐在那里,如同一尊冷硬的雕塑,但很快,北堂戎渡就恢复了正常,冷笑道:“真是荒唐,这是孤听过的最荒唐的话,除非他是疯了才会答应你这个要求……异想天开。”

沈韩烟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眼中闪过点点复杂之色,北堂戎渡与北堂尊越之间的隐密关系他已经知道,但是并没有透露给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亲生父亲北堂陨,此时听到北堂陨与北堂戎渡的对话,一时间不禁心乱如麻,正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北堂陨说道:“……韩烟,到时候就由你去传信给北堂尊越。”沈韩烟回过神来,随后就静静应道:“是,我知道了。”身边北堂戎渡紧握了一下手里的鱼竿,抿住嘴唇,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一时忽然有人自远处快步走近,在北堂陨跟前低语几句,北堂陨听了,只点一点头,又看了北堂戎渡一眼,吩咐沈韩烟道:“……我儿,好生把你堂弟看着,不要出了什么差池。”说罢,便与那人一同离开了。

北堂陨离开之后,北堂戎渡也没有什么心思再留下来继续钓鱼了,随手就将那鱼竿扔到了一旁,站起来对沈韩烟道:“……孤有些累了,我们回去罢。”沈韩烟知道他心情不好,便答应着,两人慢慢走了回去,北堂戎渡回到自己房间,很自动地取了镣铐自己给自己戴好,然后就跟沈韩烟一起在屋内坐着,两个人相对无言,沈韩烟自己也觉得讪讪,在此处坐了一时之后便出去了,待青年走后,北堂戎渡起身去取出自己昨晚一夜忙碌未睡才制作出来的物品,只见一堆小瓷瓶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瓶口被严严实实地塞好,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北堂戎渡的手逐一抚摩过光滑的瓶身,面孔上浮起了冰冷之色,低声喃喃道:“北堂陨……”

却说那厢北堂陨随着方才前来通报的那人一同离开,不一时便来到了一间静室外面,北堂陨一向早已经不大习惯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于是就自怀中取出了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在脸上一抹,就变作了上次与毕丹见面时的模样,然后才朝屋内走了进去,方一进入,就见一名身穿一件连着兜帽薄斗篷的男子正坐在里面,那人见了北堂陨,便伸手将兜帽揭了开来,露出一头灿烂金发,容貌英俊,正是毕丹,北堂陨见状,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道:“……王子今日倒是有空,竟然会来我这里。”毕丹面色之间微微有不愉之态,又略藏着一丝躁意,因此并没有客套什么,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上回先生倒是对小王信誓旦旦,然而此次,却是计划失败,如今陛下安然回宫,上京之中已经戒严,朝廷实行大清洗,先生却待如何?”

“王子稍安勿躁,此事虽然没有一击而成,却也并不算真正失败。”北堂陨慢条斯理地抚着手上的扳指:“……上次北堂尊越虽然自己脱身回京,但是北堂戎渡却落在了我的手上,如今正软禁在此处,有这个够分量的棋子在手,我们就不算真正失败。”毕丹目色微转,一时间并不言语,须臾,忽然问道:“……那么,先生的意思?”北堂陨微微一笑,说道:“北堂尊越若是在意北堂戎渡的性命,那便要他只身前来见我,到时……总而言之,王子且放心罢,我们先前说过的事情,不会有变。”毕丹听了,沉吟片刻,然后微微点一点头,说道:“只是不知……罢了,小王便静观其变就是。”北堂陨长眉淡扬,轻笑一声道:“……如此,倘若事成,过后王子自然会得到想要的东西。”毕丹闻言,面色微微一松,缓慢点头说道:“但愿如此了。”

……一时间北堂陨与毕丹二人在室中又密谈了许久,过后,毕丹重新戴上兜帽,告辞之后便迅速离开,北堂陨自己坐在房内,半晌,忽然冷冷一哼,嘴角泛起一丝意义不明的狰狞之色,低笑道:“待到那北堂尊越落入我的手中之后,又岂会真的交给你带走……北堂家的人,莫非还能给旁人充当禁脔不成?哪怕是……”北堂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却不期然忽地想到了那个男人冰冷如兽的眼睛,不知为何,心中却好象突然着了火一样,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时间正是初春,整个上京之中却感受不到春天温暖的气息,在宫中连续颁出的圣旨下,无数兵士在城内大肆搜捕,按照相关命令将审查之后所拟出的名单上所有的官员全部拘禁,包括家小同族全部诛连,在不时的哭号声中,许多男女老少在看押者严密的监管下蹒跚而行,这些人面色憔悴,手足用沉重的镣拷束缚着,穿成长长的一串,队伍里面有壮年男人和女眷,也有孩子和老人,周围的一个个手持兵器的军士神情冷漠,每一张面孔上都有着刻骨的冰冷,找不到丝毫的温和之色,不时用鞭子抽打着队伍里走得太慢的人,催促人们前行,远处的刑场上,数百具尸体被堆叠在一起,血水浸透了下方的泥土,等候马车来将这些尸首带走焚化。

此时京中戒严,街头的行人也比往常要减少许多,百姓们虽然还是照常为生活忙碌着,但时不时也会偷偷用充满疑虑与畏惧的目光打量着路上往来的军士,不时远处有刺耳的尖叫号哭声瞬间划破天空,女人和孩子的哭叫声传来,中间夹杂着咒骂,生出了令人畏惧的窒息感。

忽然,远处一阵有序的马蹄声临近,一个身穿深紫色披风的高大男人骑在马背上,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容貌俊美之极,黑发在脑后紧紧扎成一束,神情阴鸷,身周护卫着一个个脸色冷肃而阴沉的侍卫,这一行人迅速经过街道,未几,数十名全副武装的侍卫从马背上翻身跳下,即刻便包围了面前的一座府邸,为首的那高大男人双目微敛,整张面孔看去越发阴沉,眼中隐隐有嗜血之色,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那所府邸,然后身边立刻便有人跪了下去,用自己宽阔的脊背作为垫脚石,男人一言不发,黑色的靴子踩上了此人的后脊,从马背上走了下来。

此时远处已经不知何时涌来一队队的军士,北堂尊越脸色冷然,慢慢朝前走了几步,然后一抬手,周围众侍卫见状,顿时纵上高高的墙头,掠入府中,其余军士则是蜂拥而上,无数威力十足的兵器轰然劈砍在厚重的大门上,顷刻间就将大门四分五裂,劈成飞溅的渣块,众军士见此情景,立刻一拥而入,下一刻,原本还平静着的府第内部登时就响起了一片混乱嘈杂的声音,慌乱的尖叫声,声嘶力竭的咒骂声,还有孩子与妇女恐惧无比的叫喊,汇成一片。

北堂尊越对这一切恍若未闻,只信步走进这所宅子,他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亲自参与到这样的一场杀戮之中,然而心中那股因为北堂戎渡所产生的焦躁情绪,令他无法一直待在深宫当中,血液里暴虐的因子促使他必须亲手造成杀戮,结束一条条性命,才能够让他觉得好过一些……北堂尊越一手提着长长的兵器,在哭叫声中走入了大宅,与此同时,一个颔下蓄须的中年人从深宅内大步跨出,怒不可遏地连声咆哮道:“……混帐!本官乃是--”此人原本声色俱厉,但当目光不经意间突然瞥见远处的北堂尊越时,剩下的话就好象被人蓦地砍断了一般,脸色顿时青灰一片,北堂尊越视线低垂,随后冷冷地瞟了一下中年人,对其根本熟视无睹,中年人面如死灰,突然间却猛地纵身而起,向南面掠去,其人身法之快,几乎令人瞠目结舌。

北堂尊越见状,身形微微一动,下一刻,只听一声惨哼,两截被从中斩开的尸身已经重重砸落在地,北堂尊越眼神幽冷,稳稳落在地上,冷漠地看了一眼刚才还活着的中年男子,然后抬起脚跨过那血淋淋的尸体,向着前方走去,仿佛对近在咫尺的悲号声完全充耳不闻,此时周围激烈的争吵声,男人的怒吼叫骂,女人的哀哭求饶以及幼小孩童的哭喊都已经汇成了嘈杂的一片,无数精美昂贵的物品被砸碎,门窗被打烂,间或还有撕心裂肺的刺耳惨叫,悲声嘶喊,北堂尊越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提着的滴血的兵器,锐利的目光一闪,对身边的侍卫淡淡道:“……但凡有抵抗者,格杀勿论。”那侍卫垂着手,恭敬地应了一声,北堂尊越眼中红光隐隐,继续说道:“凡是亲族人等,以同罪论处连坐,男女老幼一概不可免。”顿一顿,嘴角已勾出残暴的凶色:“……给朕吩咐下去,东城门两边设高架,将尸体吊在上面,朕要让那些吃里爬外的混帐知道,这就是他们的下场。”北堂尊越说着,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酷残忍到极点,他一路走去,随手便劈砍了十数人,一时间整座大宅中哭声震天,惨叫连连。

未几,这所宅子里的所有男女老幼都被从各个角落里驱赶出来,在雪亮锋利的兵器逼迫下,不得不慢慢集合在了一起,就在这时,就听一声号哭:“……孩子,我的孩子!”一个年轻女子披头散发地扑到地上,接住自己在推挤中被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襁褓,一名侍卫见状,一脚踢开了那女人,将襁褓抓起,女人顿时发了疯一样地扑了上来,去抢孩子,却只听‘扑哧’一声,一柄长刀深深刺进血肉之中,年轻女子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两下,随后便软软倒了下去。

那襁褓中尚不懂事的孩子不知母亲已经被人杀死,兀自大声啼哭着,那侍卫见状,微微皱眉,一时倒没决定要怎么做,却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拿来。”侍卫见是北堂尊越发话,立刻便快步上前,将襁褓双手呈上,北堂尊越低头看去,只见那襁褓里包裹着的是一个漂亮的婴儿,正张着粉红色的小嘴哇哇地大哭不止,北堂尊越眼神微动,却突然间冷冷一哂,道:“……朕的孩子如今正生死不明,别人的孩子又何必还活着!”话音未落,突然随手一抛,就见那蓝色的襁褓高高飞向远处,划出一道弧线,坠入了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只看那高度,莫说是一个婴儿,就连一个成年人也必定是骨断筋折,没有半分的活路了,一时间北堂尊越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将手中的兵器抛下,径自走向外面,翻身上马,向着皇宫方向而去。

刚骑马走出十余丈,远处却忽然有一名身材高挑的男子自一条巷子里沉默步出,穿一袭青衫,容貌俊雅,长发乌亮,北堂尊越突然一勒马缰,停了下来,一双眼睛里陡然爆出慑人心魄的寒光,却没有立刻出声,那人衣袂飘然,缓缓向前走去,既而停步一礼,道:“……父亲让我给陛下带一个口信,若是陛下担心太子安危,那么三日之后,便请前来一聚。”

  三百二十五. 父子与父子的不同 ...

  一时间北堂尊越出了大宅,翻身上马,便向着皇宫方向而去,但他不过刚骑马走出十余丈,远处却忽然有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自一条巷子里沉默步出,穿着一袭青衫,容貌俊雅,长发乌亮,北堂尊越见状,手上突然一勒马缰,就停了下来,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陡然就爆出了慑人心魄的寒光,却没有立刻出声,只一瞬不瞬地看着远处那名俊美青年,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但见那男子神情默默,衣袂飘然,缓缓便向前走去,走向北堂尊越,既而却在三丈左右的距离处停了步,面色端正中却有着不易察觉的复杂,只向着北堂尊越微微一礼,说道:“……父亲让我给陛下带一个口信,若是陛下担心太子安危,那么三日之后,便请前来一聚。”

  来人自然只能是沈韩烟,北堂尊越脸色如冰,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青年,同时手里的马缰也被缓缓捏紧,但很快,就见北堂尊越目光一烁,已松开了手中的缰绳,语气里毫无任何情绪起伏可言,只道:“……戎渡现在如何了?”沈韩烟听到北堂尊越提起了北堂戎渡,俊秀的面孔上就不由得隐隐浮现出一丝愧色,迟疑了一下之后才说道:“北堂现在……还好,陛下不必担心,除了平时行动不得太过自由之外,其他的事情还是尽量满足,韩烟……我会好好看顾北堂,不会让其他人对他不利。”北堂尊越突然冷冷一笑,面无表情地道:“……北堂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朕又岂会不知?戎渡既然已经落在他手上,虽然北堂陨要留着他以便挟制朕,不会伤他性命,但北堂陨恨朕入骨,莫非这恨意却能丝毫不波及到戎渡身上?只怕还不知道北堂陨究竟要如何折腾他,至少也会给他一些苦头吃,这是免不了的,朕说的可有错?”

  北堂尊越的话一针见血,显然是对北堂陨的为人再清楚不过,沈韩烟听了这话,越发觉得惭愧,一时间微微垂目,声音也放低了一些,道:“……陛下放心,即便父亲的性情有些喜怒不定,但既然有我在身边,北堂他……自然不会受什么苦头。”沈韩烟刚说到这里,却突然想到当日北堂戎渡被北堂陨在室中折磨的那一幕,若非自己及时进去,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一想到那时北堂戎渡血迹斑斑的上身以及红肿的脸颊,沈韩烟心中便又是后怕又是愧疚,对着北堂尊越说出来的这句‘有我在身边,不会让他受苦’的话也明显没有了什么底气,一时间心下暗叹一声,愧然道:“虽然父亲有些执拗,但终究不是没有理智之人,北堂……并没有受到什么折磨,况且我至少也是父亲的独子,即便不能过多地劝说父亲,但他若是想对北堂做些什么,除非,先将我杀了,不然的话,我必定是会护得北堂平安无事。”

  “……除了渡儿之外,朕从来就不会相信任何人,更何况是你,你所谓的保证,朕不信一个字。”北堂尊越脸色冰冷,目光在沈韩烟的身上一寸一寸地切割着,仿佛是想要将对方彻底看透一般,北堂尊越说着,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毫不客气地说道:“……至于说到护得戎渡他平安无事,你又有什么资格保证?大言不惭!北堂陨甚至可以把你这个儿子毫不犹豫地送进无遮堡,由此可见你在你爹心里是个什么分量,你连自己都保不住,又谈得上什么维护戎渡?笑话!……况且话说回来,渡儿他就是太相信你,所以才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自古以来,人心隔肚皮,戎渡就是太过自负才对你没有防备,说到底,他还是太年轻,在很多事情上都容易感情用事,这才中了你父子二人的圈套。”北堂尊越说着,眼中忽然有后悔之色一闪即逝,语气沉冷如冰,目光整个地笼罩住不远处的沈韩烟:“……其实这些倒是朕的不是,当初若不是将你赏给他……没想到,却是给他身边放了一条居心叵测的狼崽子,反受了暗算。”

  北堂尊越说罢,忽然冷笑出声,目光死死攫视住青年,继续道:“……朕自幼以来直到现在,一直都认为自己无论是在哪个方面都远胜于他北堂陨,但如今,朕却甘拜下风,因为至少在心狠手辣这一项上,朕绝对是不及他北堂陨的,北堂陨能够眼都不眨地就将亲生骨肉送进无遮堡,做为娈童给他人肆意玩弄,朕虽然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但那些却也只是对旁人而言,自认万万做不到将戎渡推入火坑这种事情。”北堂尊越居高临下地说着,字字都辛辣无比,仿佛要发泄着连日以来的焦躁与愤恨:“……至于戎渡,他是朕的骨肉,朕一直都以他为骄傲,觉得自己养了一个绝好的儿子,这天下间任谁也不配与他相提并论,但现在朕却清楚地发现在教导子女的方面,其实朕远远比不上你爹北堂陨一指头,渡儿虽然很多地方都不错,但你作为堂兄,却明显比他强上太多,单单只讲这十几年如一日的做戏本事,就是他哪怕拍马也赶不上万一的,朕父子二人与你们父子俩相比较,果真是差的不止一分半分,难望项背。”

  北堂尊越的言语之中没有留下半分的颜面,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同锋利的刀子一般,将沈韩烟原本就薄弱的那一层自我保护的外壳割得残破不堪,沈韩烟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扒光了一样,赤裸裸地站在太阳下,将自身的肮脏阴暗之处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暴露了出来,一时间又是狼狈又是难堪,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未几,这才向北堂尊越艰难地微微一欠身,苦笑道:“……陛下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忘恩负义之人,对于北堂,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但我却欺骗他十多年,甚至害他身陷囹圄……这些,都是我对他不起,我无话可说,但是我向陛下保证,只要我沈韩烟还有一口气在,那么北堂在我父亲那里,就一定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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