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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_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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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相贞抬手揽住了安德烈的肩膀,低声又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可是还不曾凌过绝顶。”

  手臂缓缓的收紧了,他叹了口气:“不甘心哪!”

  隔着一层灯芯绒和一层薄衬衫,他的手指将要痉挛着嵌入安德烈的肩膀皮肉。而安德烈注视着他,想他如果当了皇帝,那么自己会是他带着剑的侍从。

  霍相贞也扭头面对了他。看过一眼之后,霍相贞转向前方,同时把他往怀里又搂了搂。对着前方云雾缭绕的苍茫山水,霍相贞嘱咐了一句:“给我保密。我刚才说的那话,让外人听见了不好。”

  安德烈立刻点头答道:“记住了。”

  天擦黑的时候,霍相贞一行人回了苏家别墅。别墅院内点了汽油灯,照得内外通亮。住在跨院的卫队吃过了晚饭,已经开始准备着要休息。

  霍相贞几乎是爬了一整天的山,如今进了东厢房,他心无杂念的喝茶吃饭洗澡,然后打着赤膊上了床,想要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然而未等他闭眼入睡,安德烈抱着个竹枕头,悄无声息的推门走了进来。

  他不想说自己是来做保镖的,因为有神经过敏之嫌,怕被霍相贞嘲笑,毕竟今非昔比,跨院里驻扎着卫队,不怕顾承喜再作乱——但是,他的确是来做保镖的。

  搂着轻飘飘的竹枕头,他支支吾吾的站在床前,有一点窘。而霍相贞裹着一条毛毯,在黑暗中欠身望向了他:“干什么?”

  安德烈实在不好意思实话实说,只能慌不择言的随口答道:“冷。”

  霍相贞已经带了困意,所以眯着眼睛看他:“冷?”

  然后不等安德烈回答,他翻身滚到了床里,让出了一人多宽的地方。山上夜里是冷,和山下根本不是一个季节。而他现在又困又累,所以安德烈爱在哪睡就在哪睡,他管不动了。

  东厢房熄了油灯,西厢房里却还亮着几点光芒。顾承喜坐在床上,双臂环抱着前方的裴海生。裴海生刚刚经了一度春风,瘫软着向后靠上了顾承喜的胸膛。

  顾承喜身体好,性欲强,夜里不由着性子快活一场,就睡不着觉。可是此刻快活过了,他也还是不肯睡。把下巴搭上对方的肩膀,他逗孩子似的,搂着裴海生左右摇晃。

  裴海生先是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后来略略缓过一点精神了,他侧过脸说道:“军座,我不是他。”

  顾承喜没看他,只是“扑哧”笑出了声,露出了一口很整齐的白牙齿。裴海生不知道他笑的是什么,但是喜欢他的笑容——顾承喜在真高兴的时候,会笑得像个诡计得逞的坏小子;坏,但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又带了几分纯洁相,总而言之,难描难画,他那么喜欢,也说不清理由。

  裴海生自认为是有思想的,前一阵子,他几乎想要当逃兵,远远的离开顾承喜。想想而已,并未真逃,而这不真逃的理由,他也还是说不清。

  顾承喜伸了手,要和他比一比巴掌的大小。裴海生认为这举动很孩子气,但也张开五指和他比了。比试过后,顾承喜问道:“谁的大?”

  裴海生答道:“军座的大。”

  顾承喜笑问:“军座的什么大?”

  裴海生平淡的答道:“军座的手大。”

  顾承喜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军座还有什么大?”

  裴海生明白过来了,笑着转向前方低声嘀咕:“什么……都大。”

  顾承喜加大了摇晃的幅度,是要跟他闹着玩:“喜不喜欢大的?”

  裴海生不说话了,只是微笑,脸有点红。而顾承喜揉搓着他,像在揉搓一个小一号的霍相贞,也有一点脸红。霍相贞显然是烦透他了,恨透他了,一句话都听不得他说。他心里明镜似的,所以很想找块趁手的大石头,夜入东厢房,把霍相贞砸成平安。横竖现在他也发达了,养个大傻瓜是小菜一碟。

  浮想联翩的坐了许久,末了顾承喜也困倦了,带着裴海生躺了睡觉。似乎眼睛刚刚闭了不久,他便依稀听到外头庭院有了响动。有人在大帅长大帅短的说话,说话的间隙中,似乎也有霍相贞的回答,不过全是“嗯”来“嗯”去,听不清楚。

  顾承喜躺在黑暗之中,做梦似的,晕晕乎乎又睡了过去。及至再醒,他起了身,感觉自己是睡足了,然而往窗外望,天还是雾蒙蒙的不见亮。

  顾承喜挠了挠头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没发现床上少了个裴海生,直到房门一开,裴海生哆嗦着走了进来:“军座醒了?今天真冷,说是要下大雨。”

  话音落下,窗外的大雾忽然亮了一瞬,随即一声震天撼地的炸雷响在了头顶。夏天下暴雨也是寻常的事情,所以顾承喜披着毯子下了床,闲闲的走到玻璃窗前向外望。别墅地势很高,如今整座庭院都被雾气埋了——不知道是雾还是云,也可能是云。东厢房的情形是看不清了,只能依稀瞧见几个光点,想必是檐下挂着的灯笼。忽然接连又是几个大炸雷,咔嚓咔嚓的像是要劈裂天。而雷声过后,天色黑成了墨,光点倒是随之夺目了,鬼火似的在风中飘飘摇摇。有副官在院子里来回跑,没头苍蝇似的东一头西一头乱撞;顾承喜怔怔的望着,不知道他们慌的是什么,都是大小伙子了,难道还怕打雷不成?

  正当此时,他影影绰绰的看到了一个黄毛脑袋,正是安德烈。安德烈手里提着一盏风雨灯,独自站在一丛花木旁,两只脚轮流跺着地面,让顾承喜想起了热锅上的蚂蚁。什么事能把个黄毛脑袋吓成这样?顾承喜想了又想,随即猛的一拍脑袋——霍相贞是不是半夜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抬手推开了一扇玻璃窗,他漫无目的的对着满院子云雾吼道:“你们大帅上哪儿去了?”

  一个挺漂亮的小脑袋依稀出现了,先是不说话,过了足有一分钟,小脑袋才开了口,一脸戒备的答道:“去玉皇顶看日出了。”

  话音落下,又是一声炸雷,吓得小脑袋向下一缩。炸雷过后,狂风大作,庭院中的花木全成了一边倒,大雨点子忽然就下来了,带着力道,抽了顾承喜个满脸花。顾承喜一转身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手表看了一眼,只见现在已经是上午八九点钟,霍相贞纵算是真看日出,现在也该回来了,除非是又走到了别处去——泰山这地方,值得一走的地方可是太多了!

  大雨下起来了。

  顾承喜一手拿着一张油饼,一手举着一把雨伞,带着几名卫士冲进了雨中。夏季本来无须惧怕雨水,浇一浇更凉快,然而山中已经凉快得可以了,如今一遇大雨,直接成了个透心凉。顾承喜一边大嚼一边往外走,认定自己比霍相贞的副官卫士更聪明,自己不出马,凭着那帮人的本事,必定连个屁也找不回来。

  风雨实在是太冷了,他忍不住要且走且骂:“这给他闲的,大半夜的就听他闹,现在还得折腾老子出来喝风灌雨,我他妈的——”

  雾中猛然有人回了头,是方才那个漂亮的小脑袋。小脑袋横眉怒目,扯着嗓子喊道:“顾军长,请您不要对我家大帅出言不逊!”

  顾承喜问道:“你谁啊?”

  小脑袋正颜厉色:“鄙人是大帅的副官长!”

  顾承喜不屑于和小脑袋一般见识,又因为雨实在是大,所以就把嘴闭上了。

  132、无赖

  顾承喜感觉自己快要被大雨活活砸死了。雨大,风更大,雨伞根本打不住,油饼也是水淋淋的和雨吞。霍家的人兵分了好几路,有往上爬有往下溜的,还有东西南北钻野地的。雨水顺着山路滔滔的往下奔流,石阶都被淹没了,怎么走都是拖泥带水,皮鞋布鞋统一的一踩一咕唧。

  顾承喜避开安德烈,和李天宝走成了一路。众人在风雨中闭了嘴眯了眼,天黑,能照亮路途的除了手中的风雨灯,就是空中的电闪雷鸣。谁也不说话,越走心中越恐怖。霍相贞嫌人多累赘,出门时只带了几名卫士。虽然他们个子高力量大,可是他们赤手空拳,一个失足就是死。但是想到“死”字,又都感觉很荒谬,因为死在山上死在雨里,都很没有价值;而霍相贞是个“死亦为鬼雄”的人,好像绝不该就这样没头没脑的送了命。

  这些人一跐一滑的走,山路没完没了,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天边隐隐透了一点光明,头顶黑云也渐渐的淡了,然而雨还是大。李天宝弯了腰,一步一叩首的顶着风走。走着走着,他脚步忽然一顿,竖着耳朵抬起了头。大风送来了似有似无的呼唤,依稀仿佛是“副官长”三个字,而他自己就正是个副官长。提起风雨灯向前望了望,他又是一惊,因为看到有人攀着路边一棵小松树,正在没死没活的向他招手。

  “哎呀!”李天宝惊呼了:“刘德柱!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大帅呢?”

  刘德柱是一名虎背熊腰的卫士,然而双手搂着杯口粗的松树树干,他也只剩了挣命大喊的力气,风声雨声之中,他的话语断断续续:“我正要回家给你们送信……大帅在那边儿的石头山上……下不来了……”

  李天宝半蹲了身体向前迈步,怕自己顺着山路滚下去:“你松手!这个时候你抱树,想遭雷劈吗?”

  刘德柱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往树下钻,但他实在是精疲力竭了,一松手就能向后倒仰过去。两条腿打着哆嗦移动了,他缓缓向后转身,一边转一边又喊:“快跟我走,那石头山可滑了!”

  这一帮人走兽一般,蹲着走蹭着走,恨不能四脚着地,做激流中的砥柱。不出片刻的工夫,山路到了头,前方出现了一大片石头山。那石头都如刀刃刀尖一般,纷纷的矗立着,又险又乱,让人简直无从下脚。而半山腰横着一道石梁,那石梁像条刀片子似的,薄薄的向上亮了刀锋。石梁上面骑了个人,遥遥的看着身形,正是霍相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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