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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GL]_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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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宣政殿中一片歌功颂德,李迁颔首微笑,心下算计,却不露声色。

  不多时,李迅也来了。他大病初愈,面色还带着病后虚弱。如今他虽说名义上协理朝政,却也不怎么插手,尽由得李迁做主,避其锋芒。

  然而年节里收到的一封血书,却让李迅不愿、亦不能再忍耐。

  河南道灾情严重,明皇御口免去一道三年税赋,以养民丰。可汴州节度使梁书碧罔顾民情,不仅私吞赈灾银粮,还在灾后矫诏搜刮民脂民膏。八月间官逼民反,又以雷霆手段挥军镇压,奏报饥荒瘟疫严重,以掩盖死难百姓人数。

  李迅再知如今形势需他隐忍,也忍耐不住。梁书碧是梁贵妃胞弟,如此草菅人命只怕明皇也不会治罪严重。但他无论如何,也得为汴州百姓说道两句。

  昨日他去未央居探望明达,本意也是和郎怀商议下对策。可去了,江良才隐晦地告诉他,这二人早就离开长安,四处游玩去了。

  李迅无奈,回府想了片刻,也不去寻魏灵芝等人商议,打算自己去上奏。若事不可为,明皇无非是震怒之下,关他些许日子,却不必去连累那些本就少的可怜的忠臣。

  未及,明皇喜气洋洋到了。朝会开始,俱是歌功颂德之辈,再无十年前满朝清流的盛况。明皇新奉了一位道士为真人,才得了几丸仙丹,服用之后浑身飘飘然。这道士是李迁访终南而得,特特请进长安,为明皇祈福炼药的。他又见李迁风流倜傥侃侃而谈,诸事处理得颇有见地,不由更是喜欢。

  朝会过半,明皇赞道:“今年诸事皆备,不知吏部考核如何?”

  李迁拱手:“回禀父皇,吏部考核已然完毕,各道官员皆有定语。去年黄河水灾后沿岸大旱,河东道、河南道、山南东道、淮南道最为严重。这四道官员奋而救灾,挽国于危难,然天灾面前,儿臣念其未有功劳,亦有苦劳,便稍松驰,以免寒了官员的心。”

  明皇点头,很是赞赏:“你能体恤民情,亦能想着臣子的难处,倒是很好,比往年长进不少。这事朕就不管了,你斟酌着办理。”

  梁书碧就在含元殿中,听罢明皇的话,长长舒口气——倒是险险过了此关。至于后面李迁又说些什么,他也不愿细听了。看来走淮王的门道走的很准,不枉梁贵妃哪怕自己儿子不要那位置,也要扶持于他。

  李迁说得天花乱坠,引着明皇连连发笑,自己也很是得意。然而他一直等着的,却是李迅的发难。余光中,李迁只见李迅脸色越来越怒,不由愈发得意起来。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李迅着实无法再忍,高声打断了李迁的长篇大论。他一开口,唐飞彦就知要遭。可他位卑,是搭不上话的,只能寄希望于李迅别捅太大篓子。

  “儿臣前日接到一封血书,却是汴州百姓民变,起草的檄文。”李迅从袖口取出来双手奉着,道:“其中言到朝廷七大罪状,儿臣看罢心惊!毕竟汴州节度使梁书碧一直奏报灾情稳定,民风安稳。却不知他谎报灾民饥荒和疫情,狠心屠戮百姓。”

  明皇色变,一挥手,卢有邻忙去接过血书递上。明皇边看边听他续道:“儿臣手里没有确切证据,却不愿相信此乃平白无故之事。儿臣斗胆,请父皇差人详加查问,以免这等草菅人命之人留在朝中,扰乱民心!”

  “陛下,微臣冤枉!”梁书碧先跪下喊冤:“汴州灾情严重民不聊生,臣倾家荡产填补粮仓。臣问心无愧!”

  李迅铁青着脸,道:“梁大人倾家荡产填补粮仓?可为何檄文上七大罪状,全是历数梁大人强占民财中饱私囊?”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也请拿了证据再数落下官!”梁书碧冷笑:“微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天日可表!殿下这般血口喷人,微臣着实不服气!”

  李迅还待再说,明皇开口道:“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魏灵芝微微摇头,示意唐飞彦不可轻举妄动。如今之计,只能希望明皇派遣信得过的能臣,去详加调查,抓到证据才是。

  “河南道灾情严重,朕知晓。梁爱卿到底治理如何,吏部考核、御史台察探文书俱在,朕不信他有那个胆子。”他眯着眼看着手中的血书——纸张破旧,字迹潦草,却也不像伪造,不由心生疑窦。可梁书碧是他爱妃的胞弟,明皇无论如何也得回护一二。

  “迅儿得的血书,朕也不信是空穴来风。”明皇抬起头,道:“便是捕风捉影,朕也不能置之不理。上官元,择吏部御史台各一人,明日动身,前往汴州探查。”

  “臣遵旨。”上官元应下,李迅忙道:“父皇,儿臣请命前往!”

  “你身子骨差,才好没多久,舟车劳顿的,就不必的。”明皇摆摆手,道:“却还有一事,北庭都护府都督病故,职位空缺。诸位爱卿,朝中哪位合适去接任都督的?”

  这却是件大事了,邸报是今日早晨直接传送明皇的,除了提前得了讯息的李迁,再无人知晓。方才算计李迅,李迁只等一月后,给他致命一击。而北庭都护府的空缺,却是他苦想多年不得的机会。他微微一点头,梁沁芳看到后,顿时明白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于是先发制人,躬身道:“陛下,微臣推举一人。”

  梁沁芳担任金吾卫统领后,大肆打压异己,培植心腹。拓跋益阳路老三都被寻了个由头,贬为参将。韦谦易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并未多言。

  “何人?”明皇很是喜欢自己爱妃家的一兄一弟,梁沁芳回长安后,也着实进献了许多明皇喜好的物事,颇得圣心。

  “回陛下,臣举荐韦大将军。”梁沁芳面无表情,实则字字诛心:“无论声望还是资历,都找不到比韦统领更合适的人。举贤不避亲,微臣虽隶属韦统领麾下,却真心举荐。”

  明皇倒是没想过韦谦易,他笑道:“谦易为了稳重,素有谋略,倒是合适。不过谦易,你可愿去?”

  “父皇,韦将军统御御林军多年,护卫大明宫。若是由韦将军出任北庭都护府都督,御林军却该由谁统御?”李迅忙插嘴,梁沁芳这下明升暗降,北庭都护府都督虽说也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到底不是天子近臣。况且如今长安城若没个忠心耿耿的臣子拱卫大明宫,将来势必有乱。

  “微臣莽夫一个,但凭陛下吩咐。”出乎预料,韦谦易却没推辞,把难题丢回给了明皇。官场浮沉数十载,他本是志在疆场的一员虎将,却耽在御林军这个泥坑里,平生唯一一场胜仗,竟然是扶持明皇上位,屠戮的也是大唐的士兵。

  名将白发,他已经五十岁,什么都看得淡,倒是真心向往西域黄沙弥漫了。

  殿中一阵寂静,明皇抚着胡须,却是听懂了韦谦易的话来。当初意气风发的几人,也就剩下韦谦易一人,瞧着还是威武的。

  明皇长叹口气,道:“此事也不着急,搁置再议。罢朝!”

  李迁弯腰恭送明皇,心下暗喜——看来韦谦易在长安的时日,着实不多。如今却不能贪功,御林军大将军的位置,他只要不多言,定能如他所愿。

  下午,明皇在麟德殿思量半晌,还是宣召李迅李迁,打算问问自己两个儿子的意见,也存着考校的意思。

  李迁先到片刻,却在外稍候,等李迅到了,才道:“大哥如今总算好些,但开春没多久,可得留神倒春寒。”

  “这就不劳四弟费心,冷了多加衣裳,东宫再如何,布料总是有的。”李迅不假辞色,理了理外衫,先进去。

  李迁一笑,不以为忤,一撩袍角,跟着进去。

  “叫你们来,想来你们也知道是为何。谦易跟随朕多年,朕是着实舍不得。”明皇开门见山,侧眼去看这二人的神色,抿着茶水,等他二人回答。

  李迅抬眼去看,卢有邻微微闭起眼,他心下一惊,但还是按着自己心意道:“淇国公在朝多年,一日离朝,恐生变故。儿臣以为不妥。”

  卢有邻心下暗叹:李迅无论如何,心地还是显得太过善良,总是狠不下心,将来只怕……唉。

  李迁心下大笑,面上仍旧恭谨,弯腰道:“父皇,这等子事儿,儿臣虽然是吏部尚书,却也不能插手。父皇若要大将军去,儿臣还落得清静——左右御林军大将军人选是他兵部该操心的。父皇若不愿淇国公去,一品大员的任命,也得父皇您自己做主。”

  明皇着实喜欢李迁这俏皮话,哈哈大笑起来,道:“偏生你个鬼精鬼精的,朕就让你替朕操心。”

  说了些闲话,李迅更是窝火。明皇见他面色不善,便让他二人退下了。殿中安静下来,香炉里新换上的香燃出缈缈烟气。明皇的面容隐于其中,愈发显得幽远。

  “明达她们去了哪儿?”明皇突然开口去问。

  “回陛下,姑娘任性,华清宫是待不住的,恐怕要进山了。”回答的却不是站在明皇身边的卢有邻,而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不良人统帅袁玄洪。

  “今日的事你也知晓了,河南道情况到底是何?”明皇对他是完全信任的,因而根本不在乎去调查的官员会带回何等消息。

  “回陛下,河南道却有灾民生事,但非未演变成民变。梁书碧虽说没有倾家荡产救济灾民,也着实出了力的。他是贵妃娘娘胞弟,曾说过根本不在乎那点粮食,贵妃在,就有他口饭吃。至于太子殿下手中血书,微臣还需调查一二。”袁玄洪垂首答完,内容却是颠倒黑白起来。而几十年他的忠心耿耿,让明皇根本没有生出疑惑。

  “迅儿这孩子,怎么大了大了,愈发不分是非。”明皇一阵气急,咳嗽起来。

  卢有邻捧着茶碗道:“陛下莫气,太子定是心肠太软,被人利用了。您明日单独传他来问问,一问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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