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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GL]_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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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进伤了右臂腹部,失血不少,军医已经为他接骨止血,包扎完毕。他喝了药后,有些发热,已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明达不放心,在李进帐中多留了会儿。待军医确认李进性命无碍,才和兰君一起离开。

  方才走出不远,就瞧见竹君急匆匆过来。明达此时还不知唐军战败,却也知道,能让竹君神色慌张,定和郎怀有关。

  “姑娘,林先将军战死,爷情绪不对!快回去看看吧。”竹君好歹知道不能传开,翻身下马后凑到明达耳边低声说清,焦急道:“小陶急得不行,军务都是他代爷处置的。我跟了爷这么久,头一次见她这般六神无主,仿佛剔去了骨头。”

  明达心内一紧,劈手夺来马鞭,道:“我这就回去!”

  各营副将在账外和陶钧说完情况,岑商拧着眉毛统计阵亡人数,均是噤若寒蝉,不敢弄出大的声响。

  明达稳了稳心神,下马后问道:“如何?”

  岑商心下长舒口气,道:“姑娘,此战我军阵亡九千余人,伤万余,重伤千余,如今是刀斧营阵列于前,和固山营一起防备土蕃袭营。前锋营将军林先冒进阵亡,现由副将杨梦梅处理事务安抚士卒。我军粮草足够,但兵力损失不少,还得尽快调军驰援。”他条理清晰,点明林先一事不能不定论,让旁的将军顿时松口气。

  明达抿唇,陶钧知她还不清楚具体情况,言简意赅讲毕,为难道:“姑娘,再不定夺只怕军心不稳,小的位卑言轻有心无力,着实无奈得紧。”他是宦官,只能充作郎怀贴身侍从,便是军功无数,也无从提拔。

  明达复杂地看了眼寂静无声的中军帐,心下飞转,让自己声音显得极为稳定:“前锋营将军林先因私怨冒进,致使前锋营半数五千士卒陷入疏勒城,折戟沉沙无一生还。不听军令冒进之罪不可隐。但林先阵前英勇就义,阵亡将士死战不降,亦为功勋。一功一过不可相抵,罪应罚,功应赏。暂罢林先前锋营将军,降为前锋营校尉。此战功劳我会请陛下旨意,另行封赏。”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各人松口气的呼吸声。明达又道:“安抚一事岑经略与各位将军商议定夺便好,前锋营事务暂由杨副将定夺,今后如何待大将军参悟后定夺。”她对诸人宽慰道:“大将军和林先袍泽情深,亲眼见他惨死难免心生动荡。不妥之处,明达身为大将军内子,理应替大将军和诸位告罪,还请诸位见谅。大伙同心协力,疏勒定有克复的一日。”她按军礼冲诸人行礼,岑商忙虚扶,道:“人之常情,属下们理会得。还请姑娘劝大将军节哀,当此时局,不该感情用事。”

  又分说几句,岑商才和人离去。陶钧又道:“隆尔逊那里,小的只能按之前计议的办。但……”他犹豫片刻,道:“如今还是得防备土蕃趁此机会和碎叶联系,还有增兵一事不能耽搁。”

  说话间,二人进了帐。陶钧点了烛火,明达点头道:“请于羌庭昌河西三营增兵,襄营不动。调军令我来写,用印发出就是。另固山营骑兵让副将领兵,时刻盯防土蕃碎叶方向,你亲自传令,让他们不得懈怠。”

  “是。”陶钧看了看屏风,给水壶中添上热水退了出去。

  郎怀没有真睡着。她闷闷仰面躺在床上,眼底透着股倦极,和解不开的迷惑。

  明达执着灯盏进来,侧身坐在她身旁。郎怀露在被外的右手冰凉,她低声道:“多谢你。”方才外间的动静她听在耳中,却根本无意去干预。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明达叹口气,道:“阿怀,你这般不妥。”

  “你是平西大将军,谁都可以躲,偏你不能。”明达倾身过去,两人凑得极近,呼吸可闻。明达轻手揉着郎怀浮肿的太阳穴,低声道:“朝中虽有尉迟将军,但他久在北边,对安西土蕃了解乏乏。杨大人虽可统兵,又熟知安西事宜,但他到底是文官,这种时候,是不中用的。淇公有勇有谋,资历也深,但淇公今年已快六十,若真请他来主持大局,只怕……”明达将几个能领平西一战的将领数个遍,道:“你我均知,父亲如此栽培你,爹爹如此器重你,都是为了安西若乱,自当由你平定。但若你自乱了阵脚,被怯懦控制,远的不说,便说林先,他为报仇冒进,但他的仇,你能就此作罢么?”

  耳听郎怀长嘘,冰凉的手臂从后搂住明达,让她伏进自己怀里。“你说的我都明白。”郎怀涩道:“但他……”

  郎怀忽而顿了,明达伸手抚过去,但觉一片湿凉,也不禁痛惜。

  “我竟然!救他都不能!”郎怀牙根做响,“身居此位,不能为小而失大局。可谁知这小,于我多要紧?”

  “我知。”明达听她说出来,放了一半的心,又更揪心。既然她知晓厉害,明达也不再说那些无用之言。只静静陪着她,听她把那些疯言疯语吐了个干净。

  金乌现世,再逃避,天都是要亮的。

  怀里的明达睡得极不踏实,娥眉蹙着,泪痕依稀可见。郎怀深吸口气,吻了她的额头,低声道:“兕子,谢谢你。”

  走出帐外,早候着的竹君两步跑上前,仔细打量着她。

  郎怀目下青黑,但精神头不错,不再是昨夜里那般境况。三人放了心,陶钧将军务捡要紧的赶紧说了遍,兰君回了李进的伤势好转,竹君则督促她快些用饭。

  郎怀一一照做,而后道:“我去殿下那里看看,陶钧,传令各营将军副将,巳时中军帐,商议军务。”

  “是!”陶钧一喜,心知这便是妥了,忙去吩咐传令官。郎怀换了身上的脏衣,和兰君去李进帐中探病。

  李进右臂被军医绑缚固定,看上去有些滑稽。他早上便醒了,胃口还不错,用罢饭后,军医又诊了脉。

  “殿下底子好,等伤口结痂,留意着,莫使伤口再撕裂就妥。但胳膊还得留神,万不可动弹,否则怕骨头长不好,落下个残疾。”军中大夫向来直爽,有一说一,不是宫中那些太医说了都如没说一般。

  李进点头应下,脸色苍白,下巴上胡渣便愈发明显。他见郎怀进来,带着憾色道:“是我低估了那个花不喇,恐怕军中只有路将军能与之匹敌。”

  郎怀心中悔恨还未尽数纾解,但也明快许多。她没那么多时间去疗伤去通,仗还要打,安西还要平。

  仇,也就能报。

  “此人力大无穷,悍不畏死,的确是个劲敌,得想办法折了他。”郎怀在凳上坐定,道:“想必殿下也知道消息。我打算收归前锋营,亲自统领。”

  “也只能如此。”李进半靠着,眉头深锁,道:“恕我直言,兵法有云,十倍围之。如今疏勒城中守军八万,咱们本势均力敌,现在损兵折将,实不宜强攻。”

  “本将已下令从各营调军。”郎怀回复淡然,道:“如今士气低迷,本将打算退守循州。”

  李进一愣,而后也反应过来,叹道:“也只能如此。待大军齐至,须立时打场胜仗,否则疏勒一战,孰难预料。”他明白郎怀此来目的,道:“固山营三个副将,如今能替代我主事的唯薄子佩。大将军可放心用他。”

  “如此甚好,否则有兵无将,才是大患。”郎怀默然,半晌没作一言。李进心下也难过,自倒在床上叹息。

  二人默坐片刻,郎怀起身道:“巳时请薄将军到中军帐议事,殿下好生养着,我先走了。”

  “大将军请便。”李进半撑着目送她离开,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是疑心自己,亦是疑心郎怀。

  

第148章 饮马长城窟(五)

  首次和丛苍澜瑚正面交锋,郎怀告负。大唐损兵折将,不得不退兵循州,只以骑兵牵制,防备土蕃突袭,也防备碎叶城增兵疏勒。

  林先和阵亡于城中的前锋营将士们被丛苍澜瑚扒光甲衣,挂尸城墙。土蕃人以此为乐,只半月功夫,日晒之下,战士遗体大多成了干尸。

  固山营的战士们每每看到,除了强烈的羞辱之外,更是仇恨不已。好在薄子佩治军严厉,才没出大岔子。

  这些日子郎怀一直埋首于地形图和疏勒城图中,苦思策略。她从林先战死的悲愤中走出,人愈发冷静自持,轻易不肯露半点口风。明达心疼于此,但不良人事务繁多,她也只能缓缓开解,望她早日恢复以往的飒爽朗澈。

  唯一有所进展的,便是隆尔逊了。他编入固山营,领参将,下统六百精骑,时常出现在疏勒城外。更何况隆尔逊刻意拉拢土蕃旧部,现在疏勒城中都知道,仁摩赞普的长孙隆尔逊就在唐军营中,要和丛苍澜瑚报父母血仇。

  丛苍澜瑚以雷霆手段处死了几个将疑虑表现出来的属下后,土蕃人终于噤若寒蝉,对此不敢过多置喙。但他杀父弑兄,已成不争的事实,再无人怀疑。

  入夏半月,长安城的旨意和家信一起送入循州城。可惜李遇的封赏虽至,林先已然战死,请罪的折子只怕还未送到长安。那位送信的御史在龟兹就被留下,按着李遇的吩咐,做了军中的账房,也算有个交待。否则真要他个书生上战场,只怕根本活不下去。

  郎怀拆开家信,韦氏不过说些寻常趣事,郎怀略微放松心神,但没多久,就看到信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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