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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GL]_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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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火焚烧后的城墙色做乌黄,城内还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臭味。十余人打马在破败的街道中穿梭而过,除了郎怀,均是面色发白,不时干咽着唾液。

  “大将军,还是另行重建吧。”李进面露不忍,道:“否则光是清理,也不知要耗费几何。”

  其余人均露出赞同的神色,唯独岑商郎怀二人。

  郎怀指了指不远处门庭保存下来的城主府,道:“疏勒城多以石料建造,虽经大火,主体仍存。若另行选址重建,耗费巨大,且周围再无此等好所在,本将以为,不妥。”

  岑商点点头,摸着愈发稀少的几根胡须,道:“趁着寒冬未至,抓紧清理,再多弄些石灰填进去,等来年也就彻底干净了。”

  他二人态度一致,旁人也就不多说了。唯独尉迟延光,带着鄙夷道:“那将来疏勒城中守军岂不是要在这等肮脏地……”

  话犹未尽,郎怀已然出言打断:“依经略所言,尽快清理。半月后,封锁城门,退兵龟兹。”

  尉迟延光再不置可否,但其余人都听郎怀,也只能和诸人一起,应道:“遵大将军令。”

  这一年的腊八,除了身在前线的韦谦易,大伙齐聚龟兹城主府,狠狠醉了一场。李遇的问罪诏书虽下,但跟着来的另有一道秘旨。

  “阿怀见字如晤:

  卿之所言,皆可自断。长安糟事,一切有朕应付。区区三年俸禄,朕拿明达的给你补上。

  安西四镇官员人选,卿拟个名单,给老谢再审一遍,顺便堵堵群臣的嘴,亦是万无一失。

  至于六哥入主都护府,朕瞧着可行。爵位的确不能升,朕拿嫂嫂侄儿补给他!让他一家团聚。

  前日里,东北急报,高丽似有异动。老谢和尉迟皆言,虽不足为大患,亦可趁此机会,削藩镇以强大唐。朕听着尚可,便秘旨他二人拟定条陈,着手此事。如今堪用将领均在你处,朕为此着实头痛。若你家幼弟能像你,朕又何苦头痛?

  明达一切可好?栖风池中荷塘依旧,沉香亭上再无倩影。朕每每独自凭栏,莫不觉形单影只。

  算算时日,信到之际,约莫腊八?朕的小妹也近双十年华,是个好女子。阿怀,朕虽放心你,但还是叮嘱你要照顾好她。

  待平西军归,朕在城外搭棚相迎,待卿凯旋!”

  郎怀和明达一起翻完,却有些哭笑不得,道:“七哥这……”

  “他一贯不就是这脾性?”明达倒对自己的兄长此番言语不以为然,她在郎怀后背趴着,只露出个脑袋,笑嘻嘻道:“你说说,明年这时候咱们真能回去了吧?”

  郎怀折着信纸,想了想,道:“差不多。但前儿接了逻些那边的信,一切了结后,我得去一趟,把那个索尔接回来。”

  “那我与你一同去。”明达说得理所当然,郎怀也不以为意,道:“左右不过是在于阗,核定国书,去就去吧。”

  风声凄厉,明达眨眨眼道:“我困了。”

  作为唯一未被土蕃染指的军镇,龟兹城中商旅众多,即使是年节,街道上往来行人,亦是不少。

  今日正是上元佳节,几个大道上张灯结彩,路边摆着许多汤圆摊子,生意都挺红火。

  郎怀换了普通人的棉袍,和明达在街头走走停停,不时被那些并不算精致的小玩意儿吸引去目光,留步挑选些。不多时,郎怀两手上拿满物什,但看明达兴致勃勃,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已经抱不住了。

  明达披着件猩猩红的斗篷,长发挽着,只别了根紫红的钗,耳珠上坠着两颗胭脂玉球,浑身再无旁的饰物。

  周围有无数年轻男子对她投来欣赏和欢喜的目光,但若在她象征着已经出嫁的发髻上,只能带着怅惘。及至撇见一旁长身玉立的郎怀,又不得不在心下暗赞一句:好一对璧人!

  随意寻了个老婆婆的摊子点上两碗汤圆,明达才带着些许歉意,道:“辛苦你啦。”

  “无妨,倒是别有趣味。”郎怀把各色物什堆在小桌上,笑道:“你认得么?我却大都不甚明白。”

  知她自小刻苦,像自己那般在街头游荡晃悠的机会极少,明达边吃着热腾腾汤圆,边悉心为她解释。

  这般回去,也将近子时。陶钧在外等着,笑呵呵迎上来道:“姑娘,爷,这就歇?”

  “嗯,你们都去歇着,不必伺候。”郎怀没把东西交给他,而是自己抱着转进内室。明达发下阖府的赏钱,道:“却是耽搁了,但也给你们添上酒钱。”

  “姑娘见外,您快进去吧,小的告退了。”陶钧随意打了揖,退了出去。

  床上摊开了地图,郎怀明达盘膝面对坐着,各自拿了从集市上买回来的麻糖,边吃边在图上指指点点,抖落许多细碎的芝麻粒。

  “我觉得这几个地方不错,临近水源,位置紧要,最适合建小要塞。”明达一脸认真,几缕发丝顺着额头垂下,沾在唇角,她也没顾上拨开,续道:“且能作为往来商旅的补给,也是不良人最佳驻地。”

  郎怀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这处不太妥,会冲突。”这里是郎氏钉子早就驻扎生根的一处村落,若成要塞,自然更要紧。

  她这般说,明达自然明白何故,便笑道:“我合计以修驿站的名义,你觉得呢?”

  郎怀笑道:“我也这么觉得,掩人耳目,且一举多得。”

  “那你打算何时出兵碎叶?”明达心下石头落定,展颜问她。在她心中,碎叶克复早已是迟早之事,与其精细算计战局,不如把心思放在战后,放在长安。

  “立春后看看冰雪消融情况,争取夏末成功,中秋回去。”郎怀自信满满,刮了下明达的鼻尖,笑道:“你可选好接任你的?回去后,我跟七哥说清楚,要带你走遍四海,政务什么,就要他自己头疼吧。”说话间她收起地图,侧身将芝麻粒抖落,又卷起地图,仔细收好。

  “左右朝中老一辈谢丞相他们还能支撑十来年。不过我瞧着十全将来成就,许不止于房相。”明达握着不良人,通海司诸事她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幕后之人的头脑有多睿智。

  “假以时日,或许真是朗朗乾坤。”郎怀下了床,拨弄了下火盆,吹熄灯盏。帷帐散开,传来隅隅私语,不多时终归寂静无声。

  至诚三年初,春日早临,冰雪消融。龟兹城外的林野间,开满了黄色的小花朵。

  西南两门洞开,甲胄齐整的士兵前者体魄强健的马匹,缓缓出城。他们自龟兹始,兵发碎叶,为平西一战的最后一役。

  这进程,比之数年前的征西一战,已然快上许多。

  行军半月,终于在二月末抵达。韦谦益修筑的城池已有雏形,现充当一处军隘,能容纳十万士卒。城外建有马场,养着军马。挨着马场边儿修了处驿站,供给往来商旅。如今敢来此处的,大都是丝路上的老行商。他们心思机敏善于寻找商机,又熟知各处,胆子大为人活络。自然抓紧时机,将军中急需的各类药物送来。

  之前因着郎怀对疏勒用兵,下令不得允许药材商人前往碎叶,因而此次跟着唐军赶来的药商不在少数。

  城中门洞开,韦谦益冠履齐整,未穿铠甲,在城外候着。他是国公不假,但此次平西主将为郎怀,则必须如此。

  没多久,郎怀的马儿就走到近前。贴金当卢将踏云衬得威武不凡,马背上的骑士轻甲在身,黑色的大氅显得她英姿勃发。

  先叙军礼,郎怀才稳稳翻身落马,踏上两步,对着韦谦益扣头,喜道:“舅伯!总算又相见了!”

  韦谦益忙搀起她,笑道:“方才见你还在心下夸,到底长大,稳重了。未曾料到,还是这脾性!”

  “在舅伯面前,怀儿还稳重什么?”她站起身来,略侧了侧,牵过明达,道:“舅伯还未见外甥媳妇儿呢!我脸皮厚,这等着舅伯快给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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