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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华录[GL]_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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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夜幕重重, 半个残缺不全的月亮爬过了树梢,凄凄惨惨地悬在了头顶上。

  白日间喧哗热闹的昙华水榭, 此时已经全然静寂下来,整个儿被裹入了暗夜的怀抱, 唯有廊下和远处的明亮灯笼里跳动的火苗,令彻夜难眠的人不至于太过孤独。

  惨淡的月光下,杨谨站在水榭前, 仰头看着那块像是被不知什么东西啃食了一半的月亮。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 除了庄中巡视的护卫, 所有人都陷入了睡眠之中。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站在这里,不必像白日那样,在意别人的目光。

  自被姚佩琳突然闯入, 发现了那个情不自禁的偷吻时起, 已经过去了将近半日的光景。

  杨谨被“逐”出了自己的住处, 一颗心却留在了那里。她做不到安安稳稳地待在姚佩琳安排的那间“廊右的第二间客房”,她知道姚佩琳身为庄中的掌事, 会把女庄主照料得很好。可她还是不放心。

  杨谨竖着耳朵,放出内力, 倾听外面的任何动静。

  她听到廊中有熟悉的脚步声,就会忍不住躲在门后偷瞧。

  她看到冬青煎好了药,端去了石寒所在的房间, 一刻钟之后,又端着空碗出来。她于是知道女庄主醒了,并且喝了药。

  庄主醒了, 会问我的下落吗?会惦念我在哪里,此刻又在做什么吗?

  杨谨极想去看看石寒如何了,却又不敢迈出房门——

  且不论她若再次出现,姚掌事会如何看她;单论她之前对女庄主做了那等事吧,便已经亵.渎了她,虽然那根本就是出于她的……情难自禁。

  谁又能说,情难自禁犯下的错,就不算错了?

  毕竟,她是她的……小姨。

  “小姨……”杨谨低喃,苦笑。

  面上笑着,心中却痛如刀绞。

  她深怪自己,迟钝得可以,早没意识到,晚没意识到,偏偏在女庄主摆清了与自己的血缘牵连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对其真正的情感。她连沉淀对她的情意的时间都没有,所有的情意便都变成了禁忌与无边的自责。

  原本,她面对她只觉得卑微,现在呢?她连坦然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

  一个旋身,杨谨已经轻巧地翻上了屋脊。随后,她整个身体无力地瘫躺在了屋瓦上,双眼依旧盯着头顶上的那块残月。

  她可以很轻松地翻上屋脊,事实上,比这再高三倍的高度都难不住她。然而,对于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动心,她却觉得那样的高不可攀。

  那人,就是九重天上的明月,不是这残月;那人,光华皎皎,群星都因之失色,令人无法直视,唯能仰望。

  她本就是她的长辈,本就该被她仰望的啊!

  杨谨对着那残月,呵呵惨笑,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笑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只有这残月才对得起她,她也才勉强配得起。

  杨谨于是解下挂在腰间的小锡酒壶,里面刚好能灌下半小坛酒。

  “杨谨!生辰快乐!”她对着残月扬起了酒壶,笑着,双眸却已经洇湿。

  今日,是七月初七,是她的生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半块残月已经从最高处往西侧偏去。

  空荡荡的锡酒壶被丢在了屋瓦上,杨谨却瘫软在一旁,脸上、脖颈上,包括衣衫下的肌肤,都红了个通透。饶是这副模样,她都没有醉昏过去。

  最想一醉不醒的时候,却无法如愿。杨谨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该感激女庄主锻炼了自己的酒量,还是该憎恶自己竟也贪恋起了这杯中物。

  她醉意朦胧地摸索到颈下,拉出了那块从幼时起便陪伴着自己的“丹凤朝阳”玉佩。

  系着玉佩的璎珞刚好够悬在她的锁骨间,她想扯动它在眼前看个清楚,难以遂愿。也不知哪里生出的一股子狠厉,杨谨猛一发力,系玉的璎珞被她生生地扯断,那玉挣脱了束缚,被她自在地握在了掌中,得以对着月光瞧个清楚。

  因为大力撕扯,璎珞绷紧,在她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口,淌出了一溜鲜血,血溜直没入中衣。那割肉般的疼痛,竟是被她忽略了。

  “丹凤朝阳……”杨谨捏着玉佩呢喃。

  凤凰……

  长宁大长公主,可不就是凤凰吗!

  天下第一商的掌舵人,可不就是凤凰吗!

  这样的人,哪里是她一个从小无父无母,连生父是谁、下落在何处都不知道的卑末之人配得上的?

  凤凰啊,那是该翱翔九天的啊!怎么可能被拘束于卑微的怀抱?

  她还是她的小姨呢!纵是她不在乎是男是女,难道还能不在乎人.伦?

  杨谨啊杨谨,你还真是,异想天开!

  她摩挲着玉佩温润的表面,回想着与石寒相遇到如今,两年的光景,所经历的事。

  不是在两年前,在她还是襁褓中的时候,当年还是杨熙的女庄主就赠了她这枚玉佩,为了救她的性命。十几年前,她们便相遇了。

  由一枚玉佩相牵的十几年情缘,若放在时兴的话本子里,是多美好的一个爱情故事!然而,现实却……

  杨谨滚烫通红的面颊,在月光的沐浴下有晶莹的水光闪动,杨谨也分不清,那是泪,酒,还是汗。

  她此刻最清楚的只有一件事:这枚陪伴了她十几年,被她滋养,亦滋养着她的玉佩,就要离她而去了。

  此后的一月有余,杨谨回复如常,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每日照旧为石寒诊脉,开方子、医病,只是,随着石寒病势的好转,诊脉不似之前那么频繁了,方子的用药剂量也越来越小。至于医病,数日之前,已经变成了她手把手地教石寒那套承诺的“八段锦”。

  石寒很乐见她在知道了生母的事之后,又能打起精神头过日子,杨谨教得卖力,她学得也用功。很快地,一套简便实用的八段锦动作就学会了,只要配合以调息,再假以时日坚持不息,强身健体自然见效。

  习学的同时,石寒更抓紧对杨谨的教导,教她读账本子、记账、写账,向她讲解寒石山庄在各处的买卖、店号、掌事,甚至带着她外出处理庄中的事务。并且,在日常的相处中,想到什么就教什么,包括茶道、鉴酒,包括各地的特产、风土人情,包括酒桌上、生意场中的门道、规矩,等等,尽己所知,倾囊相授。

  对于这些,杨谨都很认真地听着,石寒教什么,她便学什么,什么都不多问。以至于在某一日,石寒忖度着措辞,将自己意欲以后把寒石山庄交于她手的打算小心地说出的时候,杨谨什么话都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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