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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华_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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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蒋燕华神色不变,却已经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小于氏瞧了她一眼,掩口笑道:“还能怎么说,咱们燕姐儿这样人才,谁还嫌弃不成?刘家的意思,是想要合一合八字了。”

她口中这般说,心里却暗道:也不知蒋燕华好在哪里,竟中了刘之敬的眼缘。说起来她这种心理倒也有趣,若是刘之敬来向蒋丹华提亲,那她是万万看不上的,可若说让蒋燕华得了去,便又觉得不甘心了。从前只嫌蒋杏华碍眼,此刻便遗憾庶女少了,若是现有一个庶出的,倒好结这门亲事。

曹氏自不知她心中所想,听说刘家要合八字,顿时眉开眼笑:“这可是好,白果,去请老爷来。”

蒋锡与桃华都在百草斋,正跟蒋老太爷一起研究一本孤本中所注的针灸之法。如今蒋家也是不成文的规矩,凡老太爷研读医术之时,非大事不得惊动。如今曹氏遣人过来,连桃华都吓了一跳,父女两个急急辞了蒋老太爷回到东偏院,只见曹氏一脸喜色,这才松了口气。

蒋燕华这会儿早躲到内屋去了,曹氏见桃华也跟着过来,虽觉有些不妥,但心里实在高兴也就顾不得了,满脸笑容地向蒋锡说了:“这庚帖还要老爷来写才好。”

蒋锡听是刘之敬,想起那日在前院宴客,见他也是颇有风骨的模样,又有一笔好书画,心下也中意了一半。何况还是个翰林,就是前些日子蒋老太爷想给桃华说亲的欧航,也不过才是个秀才而已。只是听说是再娶,又有些犹豫。

小于氏自打上回被蒋锡当面刺过,见了蒋锡就不自在,原是不想说话的,但见蒋锡犹豫,才忍不住道:“虽说是再娶,但前头那个是因着无出休回家去的,正经说起来也算不得元配,燕姐儿过去也算不得继室,就是逢年过节,也还用不着向元配的牌位行礼哩。”还有没说出口的意思——若不是再娶,这桩亲事也未必就轮得上蒋燕华。

桃华听见刘家,却突然想起了蒋杏华入宫之前特地来跟她说过的那番话,略一沉吟便道:“既说讨庚帖,怎么不请个媒人上门?”

婚俗六礼,讨庚帖乃为“问名”,排在“纳采”之后,应是第二步。若按规矩,该是两家先有意成亲,之后先请媒人上门提亲,并以雁为礼之后,这才能讨庚帖,合八字。但而今规矩,颇重八字,各家都是先合了八字,见无妨碍,这才正式提亲。但不管怎样,就是要求庚帖,也当有个媒人上门。纵然这时候不请官媒,私媒也是要有一个的。

小于氏如今见了桃华也是满肚皮的气,耐着性子道:“如今规矩都是这般,若是经官动府的,八字又不曾合成,传出去燕姐儿名声可好听?且说起来,刘家托了我,我也算是媒人了。”

桃华皱了皱眉:“前头那位,是过门几年休回家的?为何无出呢?”

小于氏更没好气了:“桃姐儿,这些话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可怎么听得,快别问了,传出去不成规矩。”

桃华嗤笑一声:“大伯母说话真是风趣,我连承恩伯府都奉旨去过了,传出去是谁不成规矩?想当初,大伯母可不是这么说的呢。”

小于氏被噎了个倒仰,待要还口又找不到话说,只得悻悻道:“听说是嫁了四五年,平日里不大规矩,又有恶疾不能生育,这才休回去的。三弟妹,我那里还有事情,这事儿你们自己商议,究竟成与不成,叫丫头去跟我说一声就是。”说罢,起身走了。‘

曹氏赶着送了几步,又急急转回来:“老爷,这庚帖——”

桃华刚才当着小于氏的面不好说,现在人走了也就不必顾忌什么:“太太,这事儿还要再斟酌。须得先问问前头被休回去的那一位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嫁了四五年,夫妻情份总要有些的,若是只为了无出有恶疾,何不和离?如此就将人休回去,未免有些凉薄。”

当初蒋杏华让她警惕刘之敬,她并没放在心上,盖因觉得与刘家并不会有什么瓜葛。若早知如此,就该早些打听清楚才是。

曹氏急道:“不是说她不规矩么?”

桃华轻嗤了一下:“不规矩?这话就更不好说了。太太不必太着急,如今已到年关,有什么事都可往后挪一挪,我们先打听清楚了情况再说。婚姻乃是大事,不要误了燕姐儿才好。”

不规矩这三个字,对女人来说真是大杀器,更重要的是它随时可以莫须有,有时候你讲都讲不清楚。因此桃华听见这三个字就反感,倒是对蒋杏华的话又信了三分。

曹氏说不过桃华,只得将目光转向蒋锡:“老爷不是在外院见过刘翰林,还说他的书画好呢?”

蒋锡有些迟疑:“观他的书画,倒是有几分风骨。”

“都说字如其人——”曹氏听了蒋锡的话,如获至宝,忙道,“老爷瞧着他书画有风骨,定然不错的。”

字如其人这种事,可不是百分百灵验的。倒是曹氏急成这样,总叫人有些疑心,桃华微微皱眉:“不过是向后推一推,年关前头,本也不好议这些事的,太太何必这样着急?一辈子的大事,自是该谨慎些才好。”

蒋锡原本有些摇摆不定,听了女儿的话便道:“桃姐儿说得有理。就跟大嫂说,年前太忙,过了年再提此事,我也找人去打听打听。”

蒋燕华虽躲去了内屋,外头的话却听得清清楚楚,等蒋锡和桃华都出去了,这才走出来。曹氏正心里着急,见了女儿忍不住就要垂下泪来:“我的儿,你怎么这般命苦……”

蒋燕华本就有些焦躁,看见她哭哭啼啼的更觉心烦,勉强道:“娘也不必着急,姐姐说的也有道理,谨慎些也好。”

曹氏更急了,见白果不在屋里,便道:“万一你姐姐看上了这门亲事呢?”

蒋燕华怔了一怔:“怎么会——”

“如何不会?”曹氏忍不住将前些日子小于氏的话说出来,“长幼有序,原该着先完了桃姐儿的事才轮到你,如今桃姐儿还没动静呢。纵然她不是看上这桩亲事,怕是心里也不欢喜,要将你的事压一压呢。若是别家也就罢了,横竖你还小,只要两边有意,就是再拖两年也不怕。可刘翰林这家——他年纪已然大了,若是拖下去,怕是等不起的。”不光是年纪,单身的翰林何愁找不到亲事,未必就只会看着蒋燕华。

若说桃华要抢这门亲事,蒋燕华倒是不相信,然而若说桃华是心里不悦,有意压一压这件事,蒋燕华便觉得说得有些道理。归根结底,这门亲事算是她高攀了,因此心里便患得患失起来,总也镇定不住。只是蒋锡都发话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她还能说什么不成?

母女两个正对面坐着发愁,茯苓从外头匆匆进来,见白果不在便道:“太太,二姑娘,方才大太太的丫鬟悄悄地跟奴婢说,刘翰林那里还有别家去说亲,都是因着三少爷跟他交好,这亲事才落到咱们家来,若是咱们推三阻四的,刘家也未必就……大姑娘虽是好意,可这事儿……”

这些话一字字一句句都说到了曹氏心坎里,不由得急得又要掉泪:“那可怎么办呢?老爷只听桃姐儿的,我说十句,也比不得桃姐儿一句!”

茯苓如今是日夜盼着蒋燕华能得一门好亲事,自己也好跟着嫁出去,眼下明摆着是个机会,又怎肯错过:“奴婢倒是有个短见,只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可是翰林家里,将来说不定就能做大官,凭蒋燕华在陈家的出身,到哪里再找这么桩好亲事去呢?

“快说!”曹氏迫不及待,“你若有什么好法子说服老爷,将来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奴婢都是为了二姑娘,可不是为了得什么赏——”茯苓紧着解释了一句,才道,“依奴婢看,老爷心里未必不愿意这门亲事,不过听大姑娘说得有理,也着紧姑娘,这才要去查问一二。若是奴婢没看错,这事总归是要成的,不过去刘家提亲的人多,若叫刘家人觉得太太怠慢,那便不好了……”

“这我都知道,如今不是老爷不肯么?”

茯苓笑了一笑道:“老爷不肯,不是还有太太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太太难道就做不得主?”

曹氏闻言便泄了气:“这,这如何使得?岂有瞒着老爷我自己做主的道理……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原来是馊主意。

茯苓忙道:“并不是就说让太太瞒着老爷定下来,只是写张庚帖,太太总能写得。这头把庚帖送了去先合着八字,那头老爷查问完了没什么事,自然就好了,如此也不慢待了刘家那边。”

“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曹氏眼睛顿时一亮。庚帖不过是写上姑娘的名字与生辰八字,虽说规矩是要父兄来写,但其实一张帖子而已,能写字的人都写得出来。曹氏虽不会写字,蒋燕华却是会的。

“只是这院子里人多口杂的,万一被人看见了再传到老爷耳朵里……”曹氏刚待叫人磨墨写帖子,又犹豫起来。

茯苓心里暗恨曹氏懦弱无能。当初她肯违了桃华的命令给曹氏开库房门,就是看着曹氏生了儿子底气渐足,这才投了过去。谁知道曹氏恁般不中用,竟被桃华一步步踩了下去,倒害得她如今无处立足。如今还是这样进一步退三步的,只怕煮熟了的鸭子都要飞了。

“太太若怕老爷发觉,索性只写八字不写名字,悄悄儿送给大太太,纵然偶然有人看见,也不知道是谁的八字不是?反正那边也没遣媒人来,太太也不要写二姑娘的名字,将来纵然有什么变化,也不致伤了姑娘的名声。”

这法子听起来果然是妥当了,曹氏便拿眼睛去看蒋燕华。蒋燕华心中已是千肯万肯,只低了头不说话。曹氏到底还是了解女儿几分的,见这样子便知她答应了,忙叫茯苓去研墨:“娘不会写字,只得你自己写一张了。茯苓悄悄地送到大太太那里去,千万莫叫老爷和桃姐儿知道。”

蒋锡的确是做梦也想不到曹氏竟敢叫蒋燕华自己写了八字送过去,正在另一边屋里问桃华:“你可是觉得哪里不妥当?”

桃华没法解释蒋杏华怎么会知道刘家不妥,只得道:“就是觉得还该谨慎些。休妻不是小事,若果然是前头那个不好也就罢了,若不是,刘家恐怕就不是什么宽厚人家。不是我说燕姐儿的坏话,她并没什么手段,若是遇上那苛刻的人家,是必要吃亏的。如今太太眼里只看见翰林二字,也是昏了头了。若将来燕姐儿过得不好,她除了哭还会做什么?再者这事实在也不必急,眼看着要过年了,哪里有这时候议亲的。倒不如我请王爷帮忙打听一下消息,等过了年出了正月,若刘家真是好的,那时候从从容容议起亲来岂不是好?且爹爹别说我不敬长辈,大伯母来做的媒,我可实在是不放心。”

别的倒也罢了,一说小于氏做的媒不靠谱,真是说到了蒋锡心里,当即便点头拍板道:“便照你说的做罢。只是又劳动郡王——刚送了那些毛皮来,咱们也该送点什么过去才好。”

桃华抿嘴一笑:“他悄悄的叫人送过来,就是不想惊动了人。爹也不用大张旗鼓的还要回送什么。”

蒋锡觉得不大好:“这也不合礼数。”转头瞥见薄荷在一边忍笑的模样,不觉有些奇怪,“你这丫头笑什么,还做这副样子?”

薄荷忍了笑道:“老爷,姑娘素来是最知礼的。”自然有东西回送。老爷也真是实在人,都没瞧见那枕头边上的东西。

虽是自己女儿,蒋锡也不好在屋子里乱看的,自是没有发现枕头边上一卷针线,乃是一条男子用的腰带。不过他再迷糊,听薄荷这般一说,又见女儿脸上飞红,顿时也明白了,笑得合不拢嘴地道:“那你就自己拿主意,爹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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