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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华_第3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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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苏的声音就带了点儿哭腔:“娘娘不要太难过,养好了身子,日后……”说到这里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哪还有什么日后呢?

“是啊,日后……”袁淑妃却突兀地笑了一声,“这孩子跟我没缘分,去了也好,去了也好……”

流苏疑心她这是被刺激得太厉害有些疯了,然而仔细观察,袁淑妃虽然面色憔悴苍白,但神色却还是正常的,并不像疯癫的模样,反而比前些日子还冷静些似的。就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倒获得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轻松。

这态度不像疯癫,可也不是正常孕妇小产之后该有的反应,流苏心里吊着,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再刺激了袁淑妃,连忙转身去端了一碗粥过来:“这是红枣银耳胭脂米粥,娘娘先喝一碗。”

宫里的胭脂米都是御贡的,煮出粥来颜色红润如桃花,配上红枣银耳,才端上来就飘溢出一股子甜香的味道,引人食欲。袁淑妃接到手里,却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瞧着黑糊糊的……”

流苏怔了一下。宫里的粥怎么可能熬得黑糊糊的,岂不是要倒主子的胃口么?而且这粥也根本不黑啊,明明颜色是极好的。

“怎么,这是瞧着我小产了,立刻就来敷衍我了?”袁淑妃却错认了流苏的态度,一抬手就将碗摔了,“打量着我不行了,就不想伺候了?”她是失去了孩子,或许这一辈子她也不会有孩子,可是她也算想明白了,皇帝需要她跟皇后抗衡,只要皇帝还需要她,她就能在宫里生存下去。以后的事情太远,她得把握住眼前才行,如果现在她就倒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流苏连忙蹲下身去收拾,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娘娘,这粥,这粥——”这粥明明是好的啊,“奴婢再换一碗来。”算了,失了孩子心情不好也是有的,这时候有什么可争的,摔了这一碗,再去换别的粥就是了。

她刚收拾了碗要起身,转头却见安郡王妃走了进来:“郡王妃——”

“娘娘醒了?”桃华径直走到袁淑妃面前,伸手将桌上那盅红枣粥端了起来,“娘娘说,这粥是黑的?”

安郡王妃这是要干什么?流苏连忙起身去拦:“郡王妃,我们娘娘刚刚醒过来……”心情不好挑剔个粥而已,安郡王妃总不会连这也要管吧?

桃华抬手把她推开:“娘娘真的觉得,这粥是黑的?”

袁淑妃有些莫名其妙地皱起了眉头。她现在的心情其实很不好——任谁也不会好的,毕竟她也实在是盼着能有个孩子承欢膝下,免得后半生孤零——对桃华,她同样有几分嫉恨,毕竟她跟皇后一样清楚,这位郡王妃的确有些像当年的长皇子妃夏氏,甚至由于对夏氏的了解,她可能比皇后还知道得更多一点呢。

原先对蒋氏尽礼,是盼望着她能帮她保住这一胎,既然现在孩子都没了,她还跟蒋氏客气什么呢?

“这粥黑糊糊的,难道我还说不得不成?”

桃华往盅子里看了一眼。这盅子是雨过天青色的瓷器,衬得里头的粥更是桃花之色,几颗枣子在微黄的银耳中又浮起深红的颜色,无论怎么看,都没有袁淑妃说的“黑糊糊”的感觉。

“娘娘看这帕子是什么颜色的?”

流苏目瞪口呆地看着郡王妃从袖子里抽出一块浅红色的鲛绡帕,一直递到了袁淑妃面前。这是干什么?郡王妃这是要跟淑妃娘娘抬杠不成?这,这也太不像样子了。虽说郡王妃地位尊贵,说起来比淑妃只高不低。但淑妃娘娘毕竟是皇上的嫔妃,郡王妃也要敬重三分才是!

“你拿条灰扑扑的帕子做什么!”袁淑妃不悦地瞥了一眼,“究竟是要说什么?”蒋氏虽然在她面前从不卑躬屈膝地奉承,可也从未做过这样古怪的举动。

桃华捏紧了那条手帕,紧盯着袁淑妃的眼睛:“娘娘没有觉得这殿内有什么不对?”

袁淑妃疑惑地环顾四周:“有什么不对?”殿内的摆设还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挪动过——想也知道,这是她的寝殿,若无吩咐谁敢乱动?不过,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只是她一时说不出来。

桃华也跟着在殿内看了一圈儿。皇后自诩中宫正室,素来爱用红色,整个凤仪宫都是各种深浅不一的红,难怪她的神经越来越敏感。

而袁淑妃则以温婉贤淑示人,宫内的摆设都是有意避开皇后的锋芒,以青碧之色为多,间以极少量的浅淡红色。尤其是春夏之季,更是多用冷淡颜色。此刻正是午后,殿内亦未摆上红烛,所以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件红色的显眼东西来。

不过,这也已经够了,看袁淑妃皱起的眉头就知道,其实这寝殿在她眼里已经有些细微的变化了,只是一时还难以形容罢了。

“你去给娘娘换粥吧。”桃华缓缓地吩咐流苏,“娘娘不爱红枣粥,换山药粥也好,可以略加一点红糖。”

皇帝一直站在偏殿里,直到桃华退出来才道:“出了什么事?”

桃华捏紧手里的帕子:“皇上,或许有线索了……”袁淑妃,这也是有了瞀视之症的迹象啊!

☆、第192章 侧妃

  袁淑妃的小产在宫里带来了一股子古怪的气氛——人人说起此事都表现得很伤心,仿佛小产的是她们自己似的,然而一转头就会继续喜笑颜开,据说是为了不让皇帝看见大家愁眉苦脸的模样再引发伤感,要知道伤感太过可是会有损龙体的呢。

皇后的理由就是如此。她大方地赏了钟秀宫好些补身的东西,之后转头就准备寒食节去了,而且要大张旗鼓地准备,为的是替皇帝“散心”。

寒食节虽然要禁烟冷食,但应节的食品却也颇有特色,比如寒食粥、寒食面、青精饭等,另外还有供奉的各类面点。这次皇后决定,不但寒食节那日要在宫里聚会插柳,还要由各宫自制面点,在聚会之时斗盘。

太后宫里当然也有巧手宫人在做面燕、蛇盘兔和巧饼之类,吸引了不少不当值的宫人来看,有人还学着做,场面颇为热闹。

这轻松的气氛只止于外殿,内殿里的太后却没那么高兴:“安郡王和王妃这几日又去了谁家?”

青玉垂手侍立一边,低声道:“今日是去了皇庄……”

皇庄上据说已经制出了第一批痘苗,安郡王妃就是去检查这痘苗的。

太后嘴角一弯,勾出一道讥讽的线条,配上鼻子两边深深的法令纹,说不出的阴沉:“今日去了皇庄……等过几日回来,怕是有更多的人家要去了吧?”

青玉垂下头。前些日子痘苗还没开始制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人往安郡王府上递帖子了。只不过郡王妃自回了京城手头的事就没消停过,后来更是因为去给崔知府医治而离开京城数日,哪里有去做客的空儿呢?

如今宫里袁淑妃已经小产,郡王妃不必再入宫诊脉,崔知府也死了,不需要她出京,就连她的娘家,听说蒋药师也出远门,为了编纂药书往东北去了。于是郡王妃多出了许多时间,开始应那些帖子的约请,频频出门了。

“福州的事,怎样了?”太后沉默了一会儿,又问。

这个问题,青玉回答起来更是有些心惊胆战:“皇上说,这种事也难免有的,陆大将军如今还在海上追捕倭人,应许他戴罪立功。若是改换守将,谁能保证再不出此事……”

“胡闹!”太后恼怒地道,“若照此说法,吃了败仗都不必治罪了,反正换了别人也不敢说百战百胜?”

青玉不敢吭声,太后恼怒了片刻,问道:“朝堂上怎么说?”

“都,都说要问陆家的罪呢……”

这个“都”,指的就是于氏一党了。太后心里也明白,微微皱了皱眉:“别人呢?”

这下青玉迟疑了起来,半晌才道:“也有人不……”譬如说赵尚书啊,再譬如说有些没经过于阁老的路子上来的年轻官员们。

再譬如说,这些日子被安郡王妃拜访过的一些官员。尤其是那些武将们,都反对此事。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毕竟大家都是领兵打仗的人,若是被人偷袭了就要撤职,那人人都有这危险了。更何况这件事还不是陆大将军本人懈怠,而是麾下的人出了问题,就算陆大将军有连带责任,也不致问罪的啊。

然而太后并不这么看:“果然是他们在居中串联!”

青玉嗫嚅半晌,低声道:“都说郡王妃制出的痘苗是最好的,种了绝不会出什么错……”这些日子郡王妃已经对种痘之事做了一些宣扬,众人才知道,原来这痘也不是人人都种得的,若是痘苗不好,或是孩子身子太差,这痘种上也受不住,有极少数说不定还会染病。

各家的孩子都是珍贵的,谁不想着安全地种上痘,以后永远不受天花的威胁呢?既然是郡王妃发明了种痘之法,那毫无疑问她制的痘苗是最好的,由她亲自来接种也是最安全的。

然而郡王妃就只有一个人而已,别说这天下千千万万的人,就是京城里头这些人家,郡王妃不变成千手观音也种不过来,自然是谁能请得动郡王妃,谁家孩子就能让她来种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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