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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入命_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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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王爷急得结巴起来,一个劲地劝他在王府里安心住下,说得口干舌燥,阮情终于沉下脸来,低声道:“可是王爷有别的人了。”

  赵杀被他说到痛处,颤声道:“那我们各退一步,我品行不堪,阿情以后要是遇到意中人,再走也……不迟……只是暂且地、暂且地让我照顾你。”

  阮情看着他,轻声道:“可赵王爷就是我要找的人啊。你就是我的意中人。”

  赵杀听到这话,不知为何,眼睛里突然狼狈地落下泪来,他忙转过头,装作自己不曾落泪,怒道:“那为什么要走呢?”

  阮情沉默良久,才道:“我想一心一意地爱一个人,而那个人,也一心一意地爱我。哪怕今天不成,我等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总有一日能等到,王爷以为呢?”

  赵杀强忍着眼泪,暗暗默念了半篇《阴符经》,好不容易忍下眼眶中泛滥成灾的湿意,以为自己刀枪不入了,直至他回过头,发现阮情居然也在落泪。

  他家阿情默默地哭着,捏着花枝的那只手,拼命掩着脸,那嫣红的重瓣花盏便半遮住他脸庞,人还在强笑道:“若是这一世等不到……那么多世轮回相见,即便是几百年,终有一天能等到的……王爷以为呢?”

  赵杀听见这话,原本已经忍住的泪水,又缓缓滑了下来。

  地府十日,人间一年,自己当了二十年的判官,他家阿情,怕是真在红尘中等了他七百多年了。

  赵杀听见自己用嘶哑不堪的声音,唤那人的名字:“阿情,我……”

  只是阮情已经打定了主意,哽咽笑道:“王爷如果有一日,偶然回想起来,觉得还是阿情待你最好,把旁人都撇清了……便来找我,好不好?”

  阮情这样一说,连自己都觉得渺茫,难过得低下头去,用拿捏花的手挡着脸庞,泣不成声地问:“我是不是、年纪轻、见识得少,不大懂事?说不定,等阿情年纪大了……”

  他说到此处,忽然想起来自己年纪已经大了,再不能佯装成十五六岁,冲着这人娇嗔笑语,更不该肆无忌惮、号啕痛哭了,于是强打起精神,学着赵杀的模样,把手慢慢挪开,露出满脸的泪痕,竭力平复语气:“可我如今,当真是这样打算的。”

  赵王爷站得虽稳,人却同他一般哭得难堪,结结巴巴地应道:“我明白。”

  阮情又颤声道:“我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王爷。”

  赵杀只觉心疼,脑袋里纷纷思绪,直如乱麻。当真奇怪,自己明明为还债而来,到头来人也认不清,债也算不明,耽搁年余,心如迷津。他迟疑半晌,仍道:“我明白。”

  阮情便静静站着,等他的答案。

  赵杀赴汤蹈火,事事都可争上一争,唯独做不到全心全意地待一个人,若是阿情要他的命,反倒简单了。

  可他此时此刻,偏偏说不出一句“不好”,比起往后下拔舌地狱之苦,他更怕同阮情再无牵连,稍一斟酌,竟是红着眼眶、硬着头皮道:“好,要是真有一日,知道你待我最好,把旁人都撇清了,我就来找你。”

  阮情听了这话,终于微微一笑,像是心满意足了,回屋拿了纸笔,把来日落脚的地方细细写与他看。

  赵杀含着泪看了许久,勉强看清后,便将那几句话刻在脑中,纸条折放在袖袋里,亲自为阮情趁夜色打点行装、唤醒下仆,套好车马。

  此时离天亮仍有一个时辰,两人就并肩立在一处,双双无言。

  只是每有鸟啼,赵杀就会惊慌问:“天亮了么?阿情要动身了?”

  阮情都会摇摇头。

  一有风声草动,赵杀又会问:“是天亮了吗?”

  好在阮情总是摇头。

  赵王爷眼中噙着老泪,到后来连摇头也看不真切,四处景物皆迷蒙恍惚,混乱之中,已然不辨晨昏。

  他这样站在凉风里,几乎以为天亮永不会来,以为是意外偷到了许多光阴,人窃喜地屏着呼吸,生怕叫醒了谁。

  直到人双腿打晃、再也站不住了,赵杀才轻轻眨了眨眼睛,聚积良久的泪水瞬间淌出两道泪痕,再看时,天色已经大亮了,车辙声已经远了,他的阿情原来已经走了。

第二十三章

  许青涵在小院中按着那副药方清点药材,忙到晌午,赵杀总算姗姗来迟。

  在他眼里,赵王爷像是凭空瘦了几分,精神倒是还好。赵杀替他接过药罐,殷殷谢他辛苦。

  许大夫一颗心半热半冷,对赵王爷的温声细语只敢信上三分。

  好在赵杀并未提到阮情。

  等许青涵把已有的药材罗列好,赵王爷也寻了个小桌,把袖里草药倒出,一样垒做一堆。

  许大夫随他一路看下来,边问边猜,居然能把从未得见的药草猜得八九不离十,细细辨认完,这才不动声色地夸了一句:“王爷真是泼天富贵,一夜之间就寻齐了仙草仙芝。”

  赵杀在地府薅了半夜的野花野草,哪里好意思明说,红着脸权作默认,只同许青涵一道把该晒的晒干,该碾粉的碾粉,忙完后一一核对,发现一副解言蛊的药方已经全了,唯独少了冰蚕这味药引。

  赵王爷想着打铁趁热,正准备揣上银两,挨家挨户把城中药铺问一个遍,却听见许青涵道:“我这里没有的,药铺里自然也没有,又不是人人有赵王爷这样的手段,不必问了。”

  赵杀心中一跳,还以为许大夫对他往来阴阳之事生出疑窦,细细看时,发现许大夫只是脸上不快,心里又有些失落,他此生此世,只对这一个人明明白白地提过黄泉路后,孽镜台前,期盼着这世还完,两人还有见面的时候,可许大夫并不明白。

  然而眼前最要紧的,终究还是赵静的病。

  赵杀怕语气说得重了,会叫许青涵伤心,心里纵使着急,面上还装作和颜悦色,客客气气道:“是我糊涂了,多亏有青涵坐镇。”

  许青涵不知为何,听他这样一说,反而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赵杀羞惭得老脸通红,他家居九泉之下,户口挂靠在十八层阴司,寻人求宝,都知道要去拜哪一路神仙,可在这十万里红尘,人不熟路不通,除了眼前这人,竟不知该去问谁,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打听道:“青涵昨日不是说过,知道冰蚕生在何处……我私库里还有些金银,可以重金遣人去寻。”

  他求了几声,看许大夫不肯回头,又绕到许青涵跟前。

  许青涵躲闪不开,定定看了他一阵,黯然道:“王爷同静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王爷脑袋里“轰”的一声,想起司徒靖明当日曾当着许大夫的面,说他迎回阮情不说,还跟胞弟大被同眠,昔日中伤言犹在耳,吓得他心中惴惴,只想扯开话头。

  好在许青涵只提了一句,就把赵杀按在椅上,轻声道:“我替你换一换药。”

  许大夫亲手替赵王爷上过许多回药,但这一回与之前都不相同,肌肤相贴时,他脸上不见一点波澜,仅规规矩矩地解开染血布条,仔细清理过后,薄薄敷了一层药膏,再拿簇新的白布缠好,竟没有一处暧昧撩拨。

  赵杀心中却感动莫名,沉声道:“青涵,你待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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