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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入命_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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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杀一看见将军府这几个大字,就气得老脸通红,硬不肯坐,许大夫见了,冷冷道:“难道叫我餐风饮露,四处奔波,一路背着你行医?”

  赵杀想到自己身上伤处,微微一怔。

  许青涵看得真切,以为他心中犹豫,便冷笑道:“可赵公子是我什么人?”

  赵判官偷偷望了一眼自己手背,手背上已经没有白色桃花印了,但这人救过他许多回,为他落过许多次泪,手背上没有印记的时候,他也常常念念不忘,即便没有回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杀才慢慢挤出一个笑来:“我不知道,自己是你什么人。但你在我心里……”

  他对着一张冷脸,说了这般唐突的话,难免眼中酸涩,颇感难堪,许青涵不禁一愣,未等赵杀说完,便一拂袖袍,走到一旁跟门童叮嘱,而后快步上了骡车,抽身离去。

  赵杀便一个人坐在门前交椅上等着,门童捧着拜帖进去几次,司徒靖军仍在议事。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他听见不远处有马嘶声,回头一看,见赵静骑着马,领着人,停在五丈开外,笑盈盈地看着他。

  赵判官看到那温柔笑意,耳畔嗡嗡作响,冷汗自额角滑下。

  两名门童见他怕得面无人色,面面相觑,想起许青涵殷殷重托,掂量了片刻,才上前几步,护在赵杀身前:“赵王爷,我家将军还在议事……”

  好在赵静和善得很,轻声道:“也是,我带来的这些武夫佩刀佩剑,围在将军府门前,实在不成体统。我让他们退远一些,我一个人下马,同赵先生说几句话就好。”

  小童听了这话,松了一大口气,满面堆笑地点点头,手牵手退到一旁玩耍。

  赵静果真拍拍手,叫身后护院尽数后退,独自从马背翻身跃下。

  赵判官听了这番交谈,吓得牙关咯吱作响,目光四处游移,偶然落在赵静身上,便是满面愕然,忙细细多看了两眼。

  他家阿静衣衫单薄,随意披着一件霜白色的狐皮大氅,脚上竟未着履,足心原本就有几道血口,一旦踏在寒意彻骨的地砖上,缓缓行走,就留下道道骇人血痕。

  赵判官看了片刻,一双眼睛又开始酸胀难忍,小声唤了一句:“阿静……”

  赵静仿佛无知无觉一般,稳稳朝前走去,他见赵杀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嘴角笑意更深:“哥哥真叫我好找。”

  赵判官听见他热络语气,一时牙关震颤,吐字艰难,半天才问:“阿静、你……你的衣服?”

  赵静和颜悦色地回道:“我一直在找哥哥,昨日刚小憩片刻,听见有哥哥的消息,未来得及正冠着履就出了门。走了许多冤枉路,总算是找到了。”

  赵杀听得心中极为难过,用力眨了一眨眼,便有泪水狼狈落下,濡湿了下摆一角,眼前这才拨云见日,露出雾气蒙蒙后的景致。

  不过片刻工夫,赵静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右手以指为梳,拢了拢满头乱发,几缕银丝堆在颊边,衬得一张脸愈发秀致无辜,只是眼眶下泛着青黑,似乎有许多日不曾合眼了。

  赵杀不知为何怕得厉害,手脚冰凉,企图往后挪上一挪,稍稍一退,就撞在了交椅椅背上。

  赵静微微笑着,看着赵杀颈上露出的点点红痕,弯下腰来,低声问了一句:“对了,阿静方才忘记问了,哥哥为什么要骗我呢?”

  赵判官人挣扎得更加厉害,不住向往后退去,动得交椅咯吱作响,就在此时,他腹部忽然察觉到一丝彻骨冰凉。

  赵静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腮边挂着数点冰冷泪滴,嘴角却是轻柔浅笑,轻声又问:“哥哥不是很怕我么?那为何……还要骗我?”

  他这样问着,人又伏低了几分,死死抱紧了赵杀。

  赵判官只觉那寒意越刺越深,腹中冻如寒冰,过了片刻,才察觉到痛楚,人一点点低下头去,就看见赵静手中握着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刀,深深没入自己腹中。

  赵静看见赵杀脸上苍白如纸,温柔哄道:“不过也没什么,哥哥骗就骗吧,只要下一回哥哥肯听话……骗我也无妨。”

  “到了下一回,阿静有不对的地方,只要哥哥告诉我,我都会改的。等哥哥活过来,还是早一些来寻我,可好?”

  赵判官痛得嘴唇发白,看着腹上伤处,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静等了他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欣然道:“哥哥不说话,是不是不准备来找阿静了?也对,哥哥现在生我的气了。”

  赵杀嘴唇微微翕张,但他经此巨变,久久震惊失神,到底没有像往常一样,绞尽脑汁,好安慰赵静几句。

  赵静并不动怒,人附在赵杀耳边,把声音放得极轻,含笑叮嘱道:“那哥哥可要跑快一些,不要被阿静抓到了。”

  他说着,用一只手随手扯开大氅系绳,在狐皮大氅逶迤坠地之前,抄在手里,替赵判官披上,扯了扯大氅一角,挡住腹部狰狞血口。

  赵杀在神志恍惚之际,骤然听见这句,不免想起许多时日之前,那病弱少年曾伏在他怀中,满身血污,在最后一刻,想通了什么征兆,于是用仅剩的温柔劝他——哥哥,如果我变得不太讲理,你就跑吧。

  赵判官眼中又落了一滴老泪,在一命尽时,人还是放心不下,嘴唇动了一动:“阿静……你要、穿好靴子,地上冷。”

  他还想再多说两句,但终究没了说话的力气。

第三十四章

  赵判官再回过神来,又成了阴间之鬼。

  他立在演武场上,四处望望,瞧见将军府的匾额,人已经见怪不怪,一路循着阴凉树荫往正堂飘去。

  那司徒将军果然还在房中议事,赵杀浮在空中,因心力交瘁之故,上下晃荡了须臾,便自己落在门外的一张圆凳上,正襟危坐,怔怔等着人出来。

  不知虚度了几个时辰,总算盼到议事间隙,管事手捧门童送来的拜帖,急急送入屋中,不到片刻,司徒靖明就冷着脸随管事的走出来,一边翻着许青涵的拜帖,一边问:“他人在哪里?”

  赵判官听见两人在提起自己,慌得抖抖衣衫,负手而立,目眺前方,祭起浩荡官威。

  司徒靖明走得极快,将将要与他擦肩而过时,足下一顿,回过头来,恰好与赵判官目光相接。

  两人愕然对望了好一会儿,司徒将军才想起一事,急急伸手入袖,摸了几回,仍未寻到青铜面甲,脸色更是阴沉如水,冷冷讥道:“赵先生为人倒是有趣,末将还未答应下来,自己便登堂入室了。说吧,伤在哪一处?”

  此话一出,不仅赵判官听得一愣,连管事的也抖抖索索问了一声:“将军在跟谁说话?”

  司徒靖明闻言一怔,望了望管事,再望了望赵杀,还是赵判官立在一旁,小心翼翼提醒了一句:“司徒将军看得见本官?”

  司徒靖明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才道:“你、怎么……”

  他纵然惜字如金,但赵判官明察秋毫,早已猜了个大概。这人怕是想问,你怎么又死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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