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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满宫堂_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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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抢钱是争分夺秒的事,得快点把事情理顺才成。

  凌蔚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太子也被抓来打下手。

  十岁的孩子啊,跟着凌蔚苦哈哈的看档案整理档案,弄得灰头土脸的,还真是压榨童工。

  凌蔚本还以为太子会闹情绪,没想到太子虽然累了点,适应的还不错。

  “比在宫里无所事事的呆着来得好。”灰太子道,“我觉得能做事挺好的,我已经烦死了每天除了听歌听政什么事都没得做的日子了。何况呆在宫里,有一群人动不动就指责我,连吃块糖都要被说。”

  凌蔚帮太子擦了擦小脸蛋:“太子说的是那几新的东宫辅臣?”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本不想跟瑾堂说这些的。瑾堂宠我,若说了,瑾堂肯定又忍不住跟父皇说。我也长大了,知道之前给瑾堂带来很多麻烦。那些辅臣都是位高权重,他们不会记恨我,但是会记恨瑾堂,父皇虽然之前都保住了瑾堂,但是他们都很厉害,不一定看不出来。”

  “我也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但是……”太子低头,“我多吃了块点心,多带了块玉佩就被说过于奢华;读书稍稍倦怠一点就被说惫懒愚钝不堪大用;偶尔心情低落想玩乐一下……就被比作前朝昏君。呵呵,如果哪天脾气暴躁了,就是前朝暴君了。”

  “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他们是规劝我规范言行。但是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那么完美,表现得如同他们心目中的圣人。我也有累的时候,懒的时候,想玩的时候。我喜欢美食,喜欢华服。可是这一切,我都没有超出过东宫的开支,也没有逾越过太子的制式……怎么就要被骂做未来的昏君?我脾气偶尔也不好,但是骂就骂了,罚就罚了,却从来没动过私刑。若是我的错迁怒,事后我也会给补偿……我一直乖乖的按照瑾堂的话来做,怎么就是暴君了?”

  “长庚一直按照我说的来做,你身边的人服气吗?”凌蔚轻声问道,“被你责骂的宦官在你被辅臣骂的时候如何?”

  太子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他好像很难过,父皇说,他还私下找过郑大人,结果郑大人骂他带坏我,是趋炎附势。”

  凌蔚叹气。其实太子对待下人,是真的特别好了。这被宠大的孩子,又是太子,肯定脾气都是有的。

  别说太子,现代社会那些被宠大的孩子,脾气都是挺大的。

  但太子好在从来不动私刑,在他的劝说下,偶尔脾气上来了迁怒,回过头自己想明白了,都会用赏赐来补偿。

  虽然这种先责骂再补偿的,在现代社会来说还是不算好。但在封建社会,这已经是非常非常仁慈的上位者了。

  在封建社会,凌蔚也不可能把太子改造成民主斗士,提倡人人平等。太子只要作为一个在封建社会的评价中的好太子、好皇帝,就成了。

  那些辅臣也不是真的多看重宦官宫女,要为他们说话。他们不过是针对太子行为的本身而已。

  凌蔚也知道那几位辅臣有些严厉。但他毕竟没有和那几位辅臣接触,黎隶收到的辅臣的上奏也没给凌蔚看。父子两都对凌蔚好,没想到把凌蔚扯进来,就像当年太傅的事。凌蔚虽然嘴里嚷着不要惹麻烦,但是就是心软,护犊子。真知道了,就算管不了,也会给太子出主意。

  到时候泄露出去,说不准就是凌蔚背责了。

  不过显然太子已经承受不住了,所以黎隶才会想让太子缓口气。

  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太子就一口气把要说的话都倾倒了出来。

  那些辅臣们都是国之栋梁,有才有德之士,不然也不会被黎隶选来辅佐自己的儿子。

  可是正如之前的于太傅一样,自己有才有德,却不一定教得好孩子。

  凌蔚听着太子所描述的那些人的劝谏,发现这些辅臣的上疏速度简直在互相攀比,比谁的上疏多,比谁的措辞凶狠,比谁的言语锋利。太子几乎每天都能接到“批评”。

  而这几位当中,那位郑大人,国子监司业郑博,最是激烈。每当太子有一丝一毫行为不当,立马犯颜直谏。

  犯言直谏,那是书面语。大白话就是,当着面骂人。

  别说太子才十岁,哪怕是成年人,被天天这么当着面骂,那也受不住。

  但没办法,犯言直谏的官才是好官,这是从古至今传下来的文官的典范。

  当然,最后贤臣都是懂得劝诫技巧的,但是犯言直谏的官员都是会在史书留下好名声的。

  也有人说过郑博这样天天都要当着太子的面责骂一顿不太好,郑博说,“死而无憾”。

  得,对于有风骨的读书人,“死谏死谏”,那就是名留青史,死而无憾。

  至于被“死谏”的人听不听得进去……听得进去那是明君,听不进去,那就是昏君。

  被死谏的人骂了,再生气也得捏着鼻子认下去。

  皇帝都这样被御史拽着鸡毛蒜皮的小事骂着,何况太子?你太子有什么资格生气?

  显然黎隶也是这么劝他儿子的。以后当皇帝了,因为小事被群臣“死谏”的时候多了去了。他因为房子漏雨,想要翻新一下宫殿,都被一群文臣“死谏”,跪在那不起来呢,还有要撞柱子的呢。

  你说这黎隶自登基以来那是兢兢业业,目前也没有好大喜功的苗头,内库也充足着。他一不是大兴土木重新建宫殿,二也不动用国库的钱而是私库的钱,你们这些臣子闹什么闹?难道你家房子漏雨了,你不会翻修?

  老百姓有钱了,还要翻新一下房子呢。

  太子被他爹这么说了,也就忍啊忍。但是孩子的忍耐力显然不如饱受摧残的成年人,忍来忍去就忍无可忍了。太子本来脾性就大,又处于快到中二叛逆期的时刻,第一次萌生了,既然这些人要死谏,干脆让他们全都去死的想法。

  本来嘛,封建社会的上位者,对人命其实不怎么看重的。太子本来就有处置别人性命的权力,只是从来没用过。这么被一逼迫,简直都要被逼迫的心理变态了。

  还好有凌蔚在。

  每当接受凌蔚教导的时候,太子觉得,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还没到自暴自弃的程度。

  凌蔚忍不住叹息。

  这都什么事啊。

  走了一个于太傅,又来了一堆辅臣。这能不能来点靠谱的人辅佐太子?

  好吧,这些人都是高人,就算不辅佐太子,也会名留青史的高人。比如那郑司业,既然是他老师的下属副官,凌蔚和他也十分熟稔,曾经也像他讨教过学问。

  说实话,郑司业是个学识渊博、品德出众、本身性格也和蔼可亲,心胸宽广的人。而且郑司业教导学生也很有一套,算得上是很有亲和力,甚至有时候有些诙谐的老师。

  也就是说,郑司业对待其他求学的人,那态度都非常好,绝对能让你感觉到儒学大家那如沐春风的高人风范。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面对太子的时候,就……死谏了。

  好像文臣在面对上位者时,都……喜欢死谏。

  好像不死谏,言语不犀利,态度不直白,就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忠心和自己那不屈的风骨。

  好吧,敢于死谏的文臣确实是好文臣,但是一个好文臣不一定就能发挥好的作用。

  凌蔚就不信了,一个孩子被天天责骂,甚至小题大做的责骂,真的能规范行为,成为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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