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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寻泥_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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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往的情感因她的哭泣蓦然间涌上心头,陈颐顿时就觉得心软了,他叹了一口气,走上前,轻轻拉起她。

  “陈颐。”

  她却不愿让他看见自己哭花的脸,索性抱了上去,却依然停止不了哭泣。

  陈颐低下头,感到自己胸前的衬衣已被泪水沾湿了一大片,他抬起手拥着她,向她温柔地低语道:“这里是学校,我们先出去,嗯?”

  “……好。”她微垂着头,靠在陈颐的怀里,任凭陈颐带着她离去,悠悠的琴音不时自走廊的尽头传来,陈颐侧耳听去,竟是一曲《雉朝飞》:

  雉朝飞兮鸣相和,雌雄群兮于山阿。

  我独伤兮未有室,时将暮兮可奈何?

  陈颐不觉微微怔忡,脚步不能稍停,逃也似地下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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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安抚好嘉盈,送她离开,陈颐才发现天色早已暗下,他不禁心急,连忙回到学校,却见校园大门业已关闭,陈颐想到唐尧说不定已经自己走回去,便踩下油门开回家,岂料唐尧并未回家,陈颐暗恼自己的大意,瞥见车后座的外套,他拿出手机,试着给唐尧发了一条讯息,问他在哪里,随后,陈颐再度回到学校,他停下车去到传达室里,传达室的老伯一见他就道:“陈先生你总算来了,刚刚唐老师还在这里等你。”

  陈颐一惊,连忙问:“那现在他人呢?”

  “我叫他再等等,他说说不定你有事,所以就先回去了。”

  陈颐的车子来来去去,都没在路边见到唐尧的身影,他一直不知道唐尧自己来去学校走的是哪条路,于是又问:“他往哪里走的?走了多久?”

  “大约十分钟的样子吧,往左边的小道走的。”老伯为陈颐指了指方向,陈颐道了谢,转身回到车上取了外套,然后把车搁在学校门口,自己则拿着外套朝着老伯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唐尧的脚程不快,十分钟不会走太远,陈颐心中算着时间,一面跑一面找,总算在跑了七八分钟的时候,他见到了前面抱着琴一步一步往前走的背影。

  唐尧个子很高,超过一米八,他也偏瘦,因为吃得不多,长发披散在身后,只有做事的时候会将之束起,后来陈颐就知道了他其实不是故意养长发,而是不愿麻烦人送他去理发店,于是头发越来越长,有时候过长了,他会让小瑞帮忙剪掉一些,他此时身上只有一件衬衫一条单裤,陈颐一直跑也能感觉到空气沁凉,想到他让唐尧等了那么久,又穿得单薄独自走在夜色中,不禁有些自责,他几步赶上去,将外套披在了唐尧的身上。

  “对不起,是我失职了。”陈颐的声音有些微喘,唐尧在听见追上自己的脚步声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慢下脚步,现在停了下来,然后侧首对陈颐道:“不碍事,你的车停在学校了?”

  “嗯,还好你没走远。”

  “那就回去取车吧。”唐尧道。

  陈颐以为他会问自己为什么这么晚,但他没问,陈颐也选择暂时不说,而是点头道:“好。”

  两人往学校的方向走了一阵,唐尧才低声问他道:“你没事吧?”

  “嗯?”陈颐一愣,因为唐尧的语气里有担心却全无责怪,这反而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愣了半晌才道:“没……没什么。”

  “那就好。”唐尧说了这样三个字。

  那就好。

  陈颐不确定是第几次听见唐尧这样说,虽然只有短短三个字,可陈颐每每都感觉到唐尧在这么说的时候从不考虑自身,好像总是在为他而考虑,这样的唐尧……他却觉得越来越无法面对,于是在快要走到学校,陈颐不禁开口唤他的名字:“唐尧……”

  “嗯?”

  “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唐尧没问什么事,只对他道:“好,我们回去说。”

第13章 沉睡的过去(三)

  晚餐是陈颐煮的,如同第一次那样,但陈颐将自己的歉意透过语气表达给唐尧知道:

  “你先吃,我帮你夹菜。”

  唐尧没有拒绝,算是默许,默许陈颐将菜夹进自己的碗里,默许他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之意,他自己纵容陈颐这样做,因而也没有特意加快吃饭的速度,也算是让陈颐安心。

  陈颐自己却吃得很快,几口就扒完了饭菜,然后快速将厨房收拾好,这才又回到客厅里,他替唐尧倒了一杯水,拉着他的手让他摸到水杯,便在他对面坐下。

  唐尧也不着急问,他捧着水杯,面对陈颐。

  陈颐看着唐尧,他的视线好像停在自己的脸上,却又模糊一片,那双眼睛黑得透彻又分明,却偏偏已经失去了作用,倘若他能看见,那么被这样一双眸子注视恐怕会是一种惊心动魄的体验,可现在陈颐却觉得安之若素,就如同唐尧长久以来给他的感觉那样,就算发生再严重的事,他一样能泰然处之,也是因此,陈颐决定告诉唐尧,告诉他今天自己为什么会失职,嘉盈是谁,他又是谁。

  “你应该知道,我也懂琴,是吗?”陈颐开口,尽管带着不安——他对唐尧的一切看法源自他的猜测,然而他并不是唐尧,所以依然不确定自己这样的坦白是对还是错,是应该还是不应该——所以,他仍有不安。

  “嗯,莫管家给我的履历里,写有你学过古琴的事。”唐尧道。

  “我本来以为是这点让我被录用的,不过现在觉得应该跟它无关,因为在家里你一次都没有抚过琴,我们也没有就琴的事展开过任何讨论。”

  唐尧不响,却垂下眼睑,他的睫毛很长,一垂落就完全遮去了表情,而此时他的笑并不在唇角,因而任陈颐怎么找,都找不到。

  “但履历里没有写明的是,我从初中开始学琴,一直到进入大学,我曾经是中央音乐学院民乐系的学生,不过在大二那年退学了。”

  履历里完全没有退学这回事,里面只提到他高中毕业就开始工作,陈颐之所以要告诉唐尧,是因为唐尧在教古琴,那里有个孩子的母亲对他曾在哪里就过学这件事知道得一清二楚,既然瞒不过,不如就由自己先坦白。

  他说完静静地看着唐尧,等待唐尧口中即将说出来的那句话,仿佛在等待一个审判,岂料,唐尧却露出微笑,对他道:“你不愿意提及过去,必然有你的理由,你放心,我不会跟莫管家说的。”

  闻言,陈颐仔仔细细盯着唐尧,就好像眼前这个唐尧忽然变成了怪物,他从未想过听见的会是这样一句,而见他未吭声,唐尧又补充道:“你肯告诉我,表示你相信我,难道不是吗?”

  陈颐为之一愣,他愣愣地点头,然后意识到唐尧看不见,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却也只是“嗯”了一声。

  但,是了,这就是唐尧,就是因为唐尧时常给他一种安心感,他才肯说出来的不是吗?可为什么唐尧明明没有一丝怀疑和责备之时,他却反而不相信了呢?

  而偏偏正是这种相信,却带给了他更多的困惑,这使他无意识抓紧了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还能再对唐尧说些什么。

  然后,他告诉唐尧,嘉盈是他曾经的女朋友,唐尧对于陈颐过去那段往事听得津津有味,甚至问陈颐他的打算。

  陈颐再度一愣,却摇摇头,苦笑道:“过去那么多年了,就算现在嘉盈仍然等着我,我也不可能跟她回到从前。”

  嘉盈仍是一个人,陈颐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确实有些震惊,他以为嘉盈早就结婚了,跟那个认出自己的母亲一样应该有了孩子,可没想到那么好的一名女子,却始终不肯接受追求她的诸多异性,而答案,呼之欲出,但陈颐却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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