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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恩_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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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顾回过神来,将手按在轮舆把手上,吩咐道,“追过去看看。”

  从永安宫出来,向东南便是东海池,过了东海池,走不远便见了千步廊。秋日午后的阳光十分灿烂,在千步廊旁高高的毬场亭中,正面面对着广阔的宫廷马球场,两侧则种着簇簇菊花,如今正值秋日,各色名品菊花开的姹郁嫣然。宫人们将松软的毛皮垫子垫在亭中石凳上,六公主姬玄池和八公主姬华琬相对而坐,观望着秋日风情,姬玄池饮了一口手中的乌梅浆,瞧着亭侧盛开的菊花道,“这千步廊的菊花开的倒十分出色,难怪八妹妹有雅兴邀我来赏菊花。”

  姬华琬收回投在姹媚菊花上的艳丽目光,淡淡笑道,“六姐姐喜欢就好。”

  雪奴从东北的花丛中踱步出来,迈着优雅的步子上了亭子,轻身一跃,想要如同往常一般,跃进自己娇美的女主子怀中。

  姬华琬伸出两根手指拎起雪奴,嫌恶道,“雪奴,日常给你备的鲜鱼不够你吃么?在外头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弄的这么脏?”将大食猫扔到一旁的小丫头怀中,吩咐道,“收拾干净了,再抱过来给我。”

  小丫头屈膝应了,抱着雪奴退出去。

  姬玄池望着小丫头怀中雪白美丽的大食猫,笑了笑道,“八妹妹对雪奴倒是很疼。”

  姬华琬妙目瞄了她一眼,淡淡笑道,“六姐姐不知道,这宫中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就算是面对面,也猜不着,摸不透,所以我宁愿抱着一只猫。因为猫性情很真,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像人会作伪。有时候,人不如猫,反倒不如猫儿让我觉得亲近。”

  姬玄池被她的话一噎,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姬红萼就在这个时候冲上了毬场亭,八公主跟前的宫人瞧着失色,忙要拦住她,但姬红萼像一匹横冲直撞的小马驹似的,如何拦的住。就看着姬红萼宛如一阵风一样冲到了姬华琬面前,将手中的空鸟笼掷到姬华琬面前,“姬华琬,你赔我的鹦鹉。”

  “笑话,”姬华琬挺直脊背,冷笑道,“你的鹦鹉出了事,凭什么找我来赔?”虽一时之间并不清楚事态,但姬华琬长期以来盛宠形成的傲气使得她在面对突如其来的质询之时,本能的选择摆好了阵势,反击回去。

  姬红萼的一双圆眸子里满是怒气,“若不是你没有看好你的那只猫,它怎么会闯进殿中吃了我的鹦鹉?”

  “哦?我当是什么事呢,”姬华琬便明白过来,唇角微微翘起来,雍容的坐了回去,“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自家的鹦鹉自家不看好,被猫儿吃了,便自己找处地方伤心难过罢了,凭什么跑来对着我大吼大叫?”话音一转,露出嫌恶神色,“难怪我刚才看着雪奴嘴上染了些什么脏东西,我还没有怪你没把你的鹦鹉看好,害我的雪奴乱沾了脏东西呢?”

  她面上神情轻佻,语气带着淡淡轻鄙,把姬红萼气的身子乱颤,一张粉面涨的通红,指着她怒喝道,“姬华琬,你颠倒黑白,好不要脸。”

  姬玄池坐在一旁听明白了什么事,出声劝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争了。”她按着额头道,“不过是些小事情,如何伤了我们姐妹间的情分?”复又朝姬红萼道,“十妹妹,你年纪小,伤心那鹦鹉也是有的。只是无论如何,那只是只畜生而已,八妹妹是你的亲姐姐,你这样对她指斥,实在有些过了。”

  “她是你的亲娘还是什么,你这么向着八姐姐说话?”姬红萼转脸朝着姬玄池冷笑,话音一转,“姐姐说的对,不过是只畜生,不可为之伤了姐妹情分。若是八姐姐肯把那只大食猫交给妹妹,妹妹便信了八姐姐心中是有我这个妹妹的,日后定敬重八姐姐,如何?”

  姬玄池被姬红萼的话臊的满脸通红,姬华琬直起起来,风姿冷艳,冷笑,“姬十,你有多大的脸,敢要走我的雪奴?”

  阿顾紧赶慢赶,远远的望见毬场亭十公主和八公主对峙的情景,六公主则在一旁劝架,瞧着姬红萼势单力孤,似乎有些吃亏的样子,忙吩咐纱儿,“去把燕王找过来。”

  纱儿点了点头,悄悄的溜走了。

  “六姐姐,八姐姐,十妹妹,”阿顾上了亭子,笑着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姬玄池见了阿顾,微微松了一口气,“阿顾,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劝劝八妹妹和十妹妹,莫要因为一点小事气坏了身子。”

  “瞧瞧你什么德性!”姬华琬嗤笑出声,仰着精致的下颔,居高临下的看着姬红萼,“姬小十,猫吃鸟本就是天性,不过是一只畜生,十妹妹竟找我来算账,着实没有道理。说到底,是你的鸟儿不中用,活该被猫吃了,我还帮你省了一份喂鸟的口粮呢。”

  “姬八,”姬红萼气的目眦欲裂,冲上前想要和姬华琬撕打。姬华琬的宫人哪敢让她真的碰到八公主,忙上前拦住。她们心中看不上姬红萼这位十公主,手足间用力就没个分寸,姬红萼的手足俱被宫人扯住,她虽是公主之尊,到底人小力弱,挣扎不过这些人的力道,一双腿在半空中扑腾,只觉手脚之间被弄的生疼。

  阿顾坐在一旁瞧的十分焦急,扬声喝道,“你们都住手,十公主是什么身份?你们竟敢这般慢待,是不要命了么?”这些个宫人们听了她的话怔了怔,手下劲道微松,姬红萼松快了一些,挣动的愈发激烈起来,“你们这些贱婢,待我脱了手出去,定要你们好看。”宫人们着起恼来,顿时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毬场亭中,大部分都是姬华琬的人,姬红萼势单力孤,阿顾有心帮忙,但自己坐在轮舆上,根本站不起来,身后又只带了罗儿一个小丫头,颓然无力,就连发出的声音都被淹没在毬场亭的一片杂乱中。

  姬玄池待在一旁,瞧着闹的太过,眉头重重的蹙起来,劝道,“八妹妹,十妹妹不懂事,你又何必太过和她计较?”

  姬华琬坐在亭中施锦袱凳上,端起了案上的琉璃莲花盏,右手把盏,小指托于盏底之下,递于唇边,轻轻饮了一口,看着姬红萼被自己的宫人抓住犹如一场好玩的闹剧,优容道,“六姐,咱们看看风景,岂非是好?”

  她正自得意间,一支羽箭从亭外东南方向飞来,犹带劲厉破空之声,神准的射在自己手中执着的琉璃莲花盏上,琉璃盏“哗啦”一声破碎,盏中乌色的梅浆落在樱黄六幅宫裙上,染上明显的湿渍。那羽箭犹自去势未减,径直向前,射到她的肋骨上。姬华琬惊叫一声,猛的跳了起来,竟觉胸肋之间除了疼痛外没有受伤——那只羽箭竟是掐去了箭簇的!

  ……

  永安宫中华丽恢宏,奇楠香从香炉中吐出清甜香味。六公主、八公主、燕王、十公主、阿顾都垂头丧气的立在殿中一排,太皇太后坐在上头,瞧着面前的皇子公主,冷笑道,“继续呀,刚刚在毬场亭不是很热闹么?怎么这个时候倒哑火了?”

  姬华琬狠狠瞪了姬洛一眼,抬起头向太皇太后道,“皇祖母,十二郎今日竟拿着弓箭射我!”

  姬洛冷笑,“那箭支是去了簇的。八皇姐真是好大的威风,你可以指使侍女欺凌阿鹄,就不许我跟你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你那是开玩笑么?”姬华琬气的跳脚,“箭去了簇依旧是凶器。再说了,你就对你的射箭水平这么自信?弓箭无眼,若是不小心射到了我的脸面眼睛,我出了事情,你赔的起么?”

  姬洛抱肘,上下打量着姬华琬,“我瞧着八皇姐活蹦乱跳,中气十足的,能有什么事情?倒是八皇姐,纵着雪奴在宫中横行伤人,这些年太极宫中伤在雪奴爪下的不在少数。皇兄如今也在宫中行走,皇祖母更是年纪大了,若是不小心哪一天你的猫伤了圣人或皇祖母,你要如何是好?”

  “你,”姬华琬气的一口气提不上来,姬洛巧言设辩,不仅想要洗脱自己的恶意,更是想将意图伤害圣人和皇祖母的罪名扣在自己身上来。她恼道,“你不要信口雌黄,圣人身边有着千牛卫和羽林军保卫,皇祖母身边更是时时刻刻都有一大堆宫人跟着,怎么可能被雪奴伤到。”

  “便是没有伤到,那天它突然窜出来,吓到皇祖母也是了不得的!”

  “好了!”太皇太后瞧着面前一对孙儿孙女对峙,十分心烦,大声喝道。

  “阿燕,雀奴,阿鹄,你们几个,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不恤骨肉之情。”

  “可是,”三人都不服,想要张口说话。

  “不必说了,”太皇太后止住了他们,“自应天女帝在位之时大肆屠戮宗室,宗室子弟凋零。如今在世的没有多少,便更加应该团结一致,才是兴旺之道。那些争执都是小节,你们都是先帝的子女,身上都流着一半共同的血脉,这方是最重要的,因为些许小事争执,便大打出手,伤了血脉之情,着实大谬!”

  姬华琬、姬洛、姬红萼不管心中如何想的,这时候都低下头去,跪在地上低声道,“孙儿(孙女)知错了。”

  “那就好。”太皇太后点了点头,“你们三人各罚在宫中禁足一个月,抄写《孝经》百遍,以察兄弟姐妹间友悌之情。”

  她处置了罪魁三人,转了头,望着陪侍在一旁的六公主,“阿荼,你身为长姐,身负管教弟妹之职,却没有尽好责任,可知错?”

  “我?”姬玄池一直立在一旁旁观,此时听闻太皇太后的教导,又是惊讶,又是惭愧,分辨道,“只是皇祖母,阿荼人微言轻,今日也曾开口劝了,弟妹们着实不听我的话。”

  “你既为长姐,他们便该听从你的管教。”太皇太后道,“若是他们不服,你也可以寻长辈来说。长辈自会为你做主。但你如今没有尽到自己责任,这便是你的错。我罚你也抄写《孝经》二十遍,你可服气?”

  姬玄池生母不过是个婕妤,位份不高,自来都是依附在八公主的光辉下,她没有想到太皇太后既对自己有这样高的期许,心中又是骄傲又是惭愧,拜伏道,“阿荼服气。”

  太皇太后唇角翘起一丝微微的弧度,“阿顾,你身为皇子公主的手足,亦是同罚,便也抄《孝经》十遍吧!”

  “至于那只惹事的大食猫,”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乱棍打死作数!”

  “皇祖母不要,”八公主大惊,扑到太皇太后身边,哀哀痛哭道,“雪奴是父皇赐给孙女的,上面寄托着父皇对孙女的一片疼爱之情,孙女失了父皇,瞧着它便不免多加疼爱。若是打杀了它,父皇在九泉之下也会伤心的。”

  太皇太后思及早逝的独子,心中一震,一颗心软下来,再也硬不起来。

  昭庆殿中,贵太妃接了太皇太后的懿旨,对送八公主回来的殿前副监贺恒和颜悦色的应承道,“我知道了,定会督促八公主好好抄孝经反省。”

  待到贺恒出了凤阳阁,姬华琬方跳了起来,““皇祖母凭什么这么罚我?明明是姬红萼和姬洛欺负我,为什么皇祖母不重罚他们两个,反而连我也罚了?”

  唐贵妃闭了闭眼,斥道,“好了。”她柳眉一竖,面上尽是寒霜, “你想知道凭什么?就凭太皇太后是仁宗皇帝的妻子,后宫中地位最高的长辈!就凭燕王和十公主也是太皇太后的孙子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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