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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恩_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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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道声音虽然不大,却也没有遮掩,一时之间,殿中人士都听见了。太皇太后面色一沉,望着姬华琬沉声喝道,“八丫头,你胡说什么呢?”

  “八妹妹,”姬玄池坐在一旁,忙劝着姬华琬,“快跟皇祖母认个错。”

  姬华琬瞧见太皇太后的脸色,微微瑟缩。知道自己没了靠山,低头道,“皇祖母,阿燕多嘴了。阿燕不该一时忍不住气就胡说的。”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这个孙女儿小时候花容月貌,千伶百俐,也曾有过十分可爱的时候,渐渐大了,却不知道怎么,越来越刁蛮自我了。神宗皇帝的其他孩子大多成才,唯有这个放在掌心疼宠的爱女却养成这么一副傲慢自大的性子,可见得孩子的成长的确是不能太过宠溺的。她着实不喜欢姬华琬的性子,但念着不在了的神宗皇帝,到底,姬华琬终究是神宗皇帝最宠爱的女儿,自己终究还是想要将她教好了,“看来你前些日子抄的一百遍《孝经》竟是白抄了!”她板着脸威严训道,“莫说孝经讲的孝顺亲长、友爱兄弟的道理,便是连大周公主该有的雍容气度竟都没有学好。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她声色迅疾,斥责不留情面,姬华琬何曾受过这般重话,一股激愤从胸前涌出,倏然昂起头来,将之前所有的收敛,忍耐都抛到一边去,指着阿顾道,“皇祖母,你对这个破落户疼一些,我也没话说,但这仙寿暖玉是雪国进献的宝物,曾随应天女皇贴身佩戴,皇祖母若是赐给皇室的哪位姐妹也就算了,这个丫头有什么资格佩戴?”

  “放肆,”太皇太后气的浑身发抖,大声喝道,“你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声色严厉至极。

  “稀罕。”姬华琬扬高了头,转身离开。

  “我怎么养了这么个孽障孙女,”太皇太后跌坐回身后的罗汉榻上,神色无力。

  “殿下你别生气,”梅姑姑劝道,“八公主年纪还小,教教就好了!”

  “只好这样想了,”太皇太后颓然道,“小八在这样下去只怕就毁了,为了先帝着想,说不得,我只得再尽尽力了!”

  姬华琬一路奔回凤阳阁,将自己抛在次间的锦绣小榻上,气闷不已。

  唐贵妃听闻了消息,匆匆赶过来,坐在姬华琬身后,笑着问道,“阿燕,这是怎么了?”

  “我就不明白,”姬华琬气的粉面绯红,“那姓顾的丫头究竟给皇祖母下了什么药,皇祖母怎么就被她给迷了心窍,竟不偏着我这嫡亲的孙女儿,反而向着一个外八路的丫头。”

  “胡说,”唐贵妃皱起了眉头,喝道,“这话也是你能出口的?”

  她问清了永安宫中发生的事情,皱眉斥姬华琬道,“你做什么这么看不惯顾家那个丫头。她得的那块暖玉虽说珍贵,但你凤阳阁中的连珠帐、蠲忿犀、如意玉,哪一样不和那块暖玉一般贵重?她是你六皇姑的独女,自幼流落在外,受了不少苦,又不比你自小身子康健,太皇太后也是因为那块暖玉能够温养她的身子,才将暖玉赐给了她。你何必这般斤斤计较,失了自己大周公主的尊重?”

  姬华琬怒极,“我便是不喜欢她又如何?我有多少好东西,那都是父皇给我的。和她何关?那块暖玉是应天女帝的宝物,如何能落到她一个外姓女手中?母妃,你总是帮着姓顾的臭丫头说话,究竟她是你女儿,还是我是你女儿?”转身摔了帘子,扑进自己的八宝床上,不肯抬头。

  “阿燕,”唐贵妃急急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算了,我说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姬华琬听着身后帘子轻响,自言自语道,“阿顾,我定要叫你好看。”

  於飞阁中此时气氛融融。“哟,”赖姑姑看着这块仙寿暖玉,精神一震,赞道,“这块仙寿暖玉,对娘子可实实是个好东西啊。”

  “哦?”公主坐在其上,听了赖姑姑这话,奇道,“怎么说?”

  “小娘子幼时受难,损了血气。奴婢虽然尽力为娘子调养身体,但人力手段有限,终究不能令娘子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倒是这仙寿暖玉为自然鬼斧神工之力造化,长久佩戴,有温养心脉,促进血气运行之功效,对娘子的身子状况是最好的。若是娘子长久佩戴,调养身体便省了大半之力,别的不说,便是日后添上十年寿数,也是可能的。”

  公主一听之下,立刻将暖玉重新放进阿顾的衣襟里,嘱咐道,“留儿,从今儿起,你除了洗漱之时,必须戴着这块暖玉,一刻也不能离开身边。”

  阿顾笑道,“哪有这么离奇?”见公主竖了柳眉,忙应道,“好了,日后我一定会时时不离身的!”

  第二日,太极宫中艳阳高照,阿顾在东厢中读书,小丫头纱儿冲进来,兴奋的唤道,“娘子,娘子。”

  “噤声!”碧桐恼了,竖手指在唇边做了一个手势。

  纱儿吐了吐舌头,低头道,“碧桐姐姐,我知道错了。”

  阿顾将一张写好的帖子放到一旁,听着帘外的动静,嘴角翘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扬声道,“好了,纱儿,有什么大事呢?”

  “娘子,”纱儿性情活泼,听了这话忙打了帘子进来,朝阿顾行了个礼,抬起头来笑道,“我得了一个消息,想着你听了一定开心。太皇太后遣了身边的庄姑姑到八公主那儿,教导八公主礼仪规矩呢。”

  “哦,竟有此事?”阿顾的眸子讶然,奇道,“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纱儿道,“这位庄姑姑是永安宫中的积年老人,最是为人严苛肃刻的。”唇角牵起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她到了凤阳阁。八公主这时候啊,定是在水深火热中了!”

  “别这么说。”阿顾训道,“太皇太后这么做,也是为了八姐姐好。”只是自己的唇角也浅浅的翘了起来。

  “身为公主,自当为天下礼仪之表率。礼仪规矩这些东西,学到表皮还不够,还需学进心中,才算是过关。”凤阳阁中,庄姑姑五十余岁年纪,身材中等,头顶圆髻梳的一丝不苟,身子立的笔直,淡淡的对八公主训导道。

  “庄姑姑是吧,”姬华琬一身雍容华裳,微微靠在背后青金引枕之上,瞧着面前的绿裳女官,扬了扬下巴,倨傲道,“本公主的规矩礼仪已经很好了,用不上你的教导,你还是回皇祖母那儿去吧!”

  “单凭公主说的这句话,就知道公主的礼仪不过关了!”庄姑姑道,“老奴虽只是个宫人,但如今奉了太皇太后的命来教导公主,公主便当以师长之礼敬重,这也是敬重老奴身后的太皇太后的意思。”她遥向太皇太后永安宫的方向行了个礼,“老奴来凤阳阁前,太皇太后特意赐了老奴一样东西。”回过头,虚举双手,接过小宫人递上的一把黄杨木戒尺。“此尺乃太皇太后所赐,若是老奴觉着公主不受教,便可以此戒尺惩治于公主。公主若想要过好日子,便还是好好的跟老奴学着些。”

  “你个老虔婆,”姬华琬霍然起身,瞧着庄姑姑冷笑道,“本公主便是不肯被你教,你能耐我何?”转身向着大开的阁门而去。

  庄姑姑面色一沉,扬声问道,“公主确实是不肯受教了?”

  “自然。”姬华琬冷笑道。

  庄姑姑扬起下巴示意。身后跟着的几个老姑姑一拥上前,将八公主押了起来。姬华琬大喝,“放开我。”将头昂的老高,容色硕艳逼人,“本公主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人敢碰过我一根手指头。”

  庄姑姑抿了抿唇,不理会姬华琬的话,擎起姬华琬雪玉般的手,执起戒尺,“啪”的一声责打在姬华琬的掌心上。

  姬华琬手猛然一缩,一股剧痛迅速蔓延上来,忍不住哗的一声眼中泪水落下,她从小到大,从未吃过这样的皮肉苦头,暴怒到极处,拼命挣扎,瞪着阁中的宫人怒声喝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把这个老虔婆给我拿下?”

  阁中宫人们噤若寒蝉,将头低的几乎埋在地衣中,不敢直视八公主的目光。

  她们也曾伺候在八公主身旁,在宫中耀武扬威,什么都不放在眼中。可是日前,毬场亭中那一场争执,让她们知道了世事无常的道理。

  当日在亭中对十公主出手的宫人事后都被重罚,打了十杖之后,从凤阳阁中光鲜亮丽的公主侍女,下放成宫中人人都可踩一脚的浣衣女,可谓天差地别。纵然是八公主,也没有法子救下她们。鲜血一样的教训这才让她们真真切切的明白过来:太极宫中贵妃母女风光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以后,她们只是宫中一个普通的宫人,若再如从前一般的气势嚣张,不将其他主子放在眼中,就会落得和当日宫人一样的下场。

  庄姑姑是太皇太后遣过来的教养姑姑,手中持着的是奉命可责打公主的戒尺。就连贵太妃都对她十分尊重,她们如何敢听公主的话和姑姑作对?

  姬华琬的美眸中闪过愤恨,不甘,瞪着庄姑姑摞下话来,“今天你敢这么辱我。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好看。”

  庄姑姑不以为意,淡淡笑道,“那就等公主先从老奴手上过关再说吧!”

  “现在,”她彬彬有礼道,“老奴可以开始教导了么?”

  ……

  太阳从西边落下,庄姑姑退出了凤阳阁。姬华琬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寝室,投在柔软的八宝床上,庄姑姑教的那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她一个字也不信。那些兄弟友爱的道理听着倒是似模似样,但从来宫中过日子不是过着道理的,只要自己有足够的权势宠爱,不要说一个外八路的表妹,便是那些尊贵的皇子亲兄弟也可以踩在脚底。

  在她看来,阿顾不过是个寄居宫中的破落户。事实上,她连自己的姑母丹阳公主也有些看不上,觉得她空有嫡公主的尊贵身份,却丝毫没有智慧魄力,在夫家韩国公府受了委屈,堂堂一个大周嫡公主,竟是避让妾室风头避到皇宫中来,也就是父皇好脾气,看在皇祖母的份上,肯收留这个不争气的妹妹。但无论如何,丹阳公主总还是皇家的女儿,姓得一个姬字。她阿顾算是个什么东西?她明明有自己的父家,却死皮赖脸的留在宫中。什么时候,皇家不仅要养归家的女儿,连外孙女也要一并养着了?

  姬华琬骄矜的抬起头来,

  她可不同于丹阳姑姑,也不同于自己那些不争气的公主姐妹,她是神宗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出身高贵,生母是唐贵妃。皇祖母虽然待她冷淡些,但相较于六姐姐和十妹妹,自己已经算是她最宠爱的孙女儿了。如今虽然冒出了一个阿顾,但她坚信,外孙女儿始终是比不过孙女儿亲的。最重要的是,他是皇兄姬泽最念在心上的妹妹,就算父皇已经不在了,只要有皇兄在,自己便永远是大周最尊贵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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