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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恩_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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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回公主府!”顾令月吩咐道,“你们把东西收拾出来,咱们立即就走。”

  “现在?”金莺讶然,“娘子,咱们本就定好明儿个一早回去,如今天色已晚,外头车马都没有备下,若要回去,怕很是麻烦,若没有要紧的事情,还是等明日再走吧!”

  “我不管!”阿顾抬头望着金莺,坚持道,“我就要立,刻,回,去!”

  她的神色坚持异常,金莺低下头去,不敢再拦,低头应道,“是。”

  棠毓馆中一阵兵荒马乱,车马行李好一阵子才安置好。一辆青帷布马车从韩国公府侧门驶出,一路朝着永兴坊直奔而去。

  公主府门门前两只灯笼高高挂起,守门老贺头听见擂门声,探出头,见一队车马停在府门外。公主自阿顾离开身边后,度日寂寞,这一日早早早端静居歇下,听见外头传来动静,不由探出头问道,“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朱姑姑面上闪过一丝茫然之色,起身向外查看,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急脚步声,默莲从帘子外进来,面上带着喜色,“公主,小娘子回来了!”

  “留娘?”公主愕然睁大眼睛。“这个时辰,留娘怎么从国公府回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急急起身,“不行,我出去看看。”

  丹阳公主披上衣裳,匆匆赶到二门,正逢着顾令月从青帷布马车上下来,抬头见着母亲,眼圈陡然一红,“阿娘。”

  “留儿,”公主张臂将阿顾抱在怀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猛的把顾令月上上下下看个清楚,“留儿,”担忧问道,“你没事吧?”

  “阿娘,”顾令月笑靥如花,“我没事啊!”

  “那就好,”公主放下心来,蹙起眉头,“那你怎么大晚上的忽然回来了?”眸子猛然染上一丝怒气,“可是在国公府受人欺负了?”

  “没有事情就不能回来了么?”顾令月嘟起嘴唇,唇角笑容灿烂,猛的扑到公主怀中,柔声道,“阿娘,我想你了!”

  公主怔了怔,顾令月小小的身子躺在她的怀中,一股温暖的热力透过少女的肌肤传出,将她的心熨帖的温暖无比,双手温柔的搭贴在女儿腰间,“为娘也想你呢!”

  春苑摆设干爽舒适,案几之上纤尘不染,犹如主人的一个月离去从来不曾存在过。顾令月沐浴之后,换了一身素色燕裳。

  红泥火炉膛中火焰烈烈燃烧,一名青衣丫鬟跪坐在灶后,持着柴禾加了把火,膛中火焰陡然热烈起来。紫砂钵在炉上嗡嗡作响,钵盖翻滚。陡然听得轮舆轧轧的声音从灶房外廊上传来,浑身一震,登时左右张望,似乎想要找一个地方将自己隐藏起来。

  顾令月进了灶房,见着火炉前张皇失措的丫头,怔了一怔。

  纨秋抬起头来,色泽黯淡的衣裳下面容温婉秀丽,恭敬跪在地上,“奴婢纨秋拜见小娘子。”

  顾令月默然片刻,问道,“纨秋,你怎么在这儿?”

  纨秋伏在地上,“……奴婢听说小娘子回来了,想着熬一鼎青头鸭羹。许是小娘子赶路饿了,想要用点东西。”她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曾经纤秾合度的身材已经瘦的只剩双手合握,两行清泪滑落在地上,“小娘子往国公府去了,春苑里人手清淡。奴婢惦记待了这么些时日的灶房,便想着凑着空儿过来看看。一时心动,便动了灶房的柴火,奴婢没有干其他的事情,还请小娘子莫要见怪!”

  顾令月瞧着形容凄惨的纨秋,心中恻隐之意大起,静默片刻,问道,“你如今可知道错在何处?”

  纨秋一怔,登时大喜,迭声道,“知道,知道,奴婢一时想岔,没真正将小娘子当做自己的主子。这方做了大错事。奴婢日后一定会牢记在心中,再也不会犯过错。”

  顾令月唇角泛起微微笑意,她当日重罚纨秋,除了惩罚纨秋之外,也是为了在春苑立规矩,令苑中众人震慑。经了这些日子的冷待,想来纨秋已经吃够教训,瞧着纨秋恳切摸样,道,“你既明白过来,我便饶了你这一次!只是如今春苑里头,大丫头是没有你的份了,你若愿意回来,便做个二等丫头吧!”

  纨秋露出了惊喜过度的神情,磕头在地上拜道,“奴婢多谢小娘子!”立起头来,凄然一笑,“奴婢自知罪大,如今能够回到春苑,重新侍奉小娘子的灶上伙食,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至于是几等的小丫头,又有什么关系?”

  顾令月点了点头,一笑,“既然你重新回来,就开始干活吧,从教我怎么做饆饠开始!”

  她随着公主娘亲生活了这么久,自然是知道公主的口味。公主爱吃面食,饆饠更是公主最爱的一道食品,既然想为阿娘做羹汤,自然便选择了饆饠。

  纨秋眸中闪过诧异之色,点头道,“小娘子若想学,奴婢自然尽力。”

  纨秋调好饆饠馅料,取了一根筷子,在馅料盆中挑起一份馅,置在面皮中,略加扭折,一个秀气包褶的毕驳便呈在她的掌心,“这就是包好的饆饠了。包饆饠手法简单,将馅料置在皮子里捏实,下到沸水中,滚上三滚,加虾皮鲜汤,就算得了饆饠来了!”

  顾令月学着纨秋适才示范的手法,笨拙的包起馅料。一个个饆饠在手中成形,叠列摆放在案板上。

  饆饠在泛着白腾腾热气的沸水中滚了三滚,尽皆浮了上来,顾令月用木勺将煮熟的毕驳捞起来,放在已经调好羹汤的黄金葵花碗中。

  清晨的阳光明丽,照在端静居庭院中。公主坐在屋中,听见廊上轮舆轧轧声音,回过头来,见帘子被高高打起,顾令月捧着一个托盘出来,托盘上置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樱桃饆饠。瞪大了眼睛,“留儿,你这是……?”

  顾令月将樱桃饆饠放到公主面前,诚声道,“阿娘,留儿自归家以来,日日享受着你的疼爱,却从来没有为阿娘做一点什么,今天为您做一碗樱花饆饠,也算是了表留儿的寸心了!”

  公主只觉一颗心被感动浪潮淹没,眼圈陡然红了,过来许久之后,方笑着道,“好!好!你是阿娘的宝贝,无论做什么,阿娘都喜欢!”

  顾令月嘻嘻而笑,故作轻松,“阿娘,你不尝尝留儿的手艺么?”

  公主她捧起黄金葵花碗,白瓷大碗,用汤匙尝了一口,便不肯再用了。

  顾令月望着公主的模样,紧张问道,“阿娘,不好吃么?”

  “不,”公主握着汤匙,含笑道,“很好吃,只是我舍不得吃呢!”

  顾令月松了一口气,嫣然笑着道,“阿娘,不过是一碗小小的饆饠,有什么了不得的?您尽管尝就是。只要阿娘喜欢,女儿日后常常做给你吃。”

  “胡说八道,”公主嗔了顾令月一眼,笑着道,“公主府又不缺厨娘,要你常做羹汤做什么?留儿,”她看着顾令月,认真道,“留儿,你别觉得你什么都没有为我这个阿娘做,只要你在,便是是我在这人世间最大的安慰,若是肯常常陪在我身边,我就知足了。”

  顾令月鼻子登时一酸,“我知道了!”复又殷殷望着公主,“阿娘,你快吃饆饠呀!”

  公主温柔的凝视着顾令月,笑着道,“好。”捧起黄金碗,大口大口将饆饠吃完,热泪从眼中坠下,混着汤水,一并滑落胃中。

  接下来是公主、阿顾母女相处的半个月时光。阿顾留在公主府中,或盘桓灶房烹煮食物,端给母亲品尝;或是坐在树屋中沐浴着春日阳光,为自己的作画上色;捧着一本书躺靠在端静居的贵妃榻上,一抬眼,就能看见公主含笑凝视的眼眸……时光拉成了一道悠久的梦,晕染上了柔和的黄色,美的如同一幅画。

  时光飞梭,半个月时间转瞬即逝,按照公主和顾家的约定,这一日便是阿顾返回韩国公府的日子。

  前一日,公主面上的笑容便勉强起来,到了这一日一大早,公主来到春苑,亲自取过丫头们准备的粉色吴绢绣卷草纹衫子,碧色六幅襦裙,替顾令月一一穿上。顾令月静默无声,配合的时候抬抬手,挺挺腰,依恋的伏在公主怀中,“阿娘,我真舍不得离开你。”

  “傻孩子,”公主笑着抚摸阿顾的脸庞,

  “你阿爷于我已经成陌路,可是对你而言,他依旧是你的阿爷,虽然我痛恨他当年的负心薄情,但平心而论,他不是故意致使你走失的。我明白每个人对自己的爷娘都是心怀孺慕的。若你能够和他相处得当,不必顾忌我。”顿了顿,眉眼忽的起了凛冽之色,“但若顾家人贪婪自私,你永远记得,阿娘是你永远的后盾,你永远都可以回过头来寻求我的安慰。”

  顾令月只觉鼻子一酸,“阿娘!”

  公主一笑,轻轻将她推出怀中,“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出门吧!”

  顾令月一步三回首,登上马车,马车在御人的挥鞭吆喝声中开行。公主一直站在府门前,望着女儿,面上维持着温柔不变的笑意,笑着挥手叮嘱道,“过些日子早些回来!”

  朱轮华盖车在长安大街上碌碌前行,桓衍骑着高头大马夹在车畔护送,顾令月坐在车厢中,背脊挺直,双手重叠置于膝上,面色轻薄将近透明。在靖善坊前停下,张开帘子,望着面前威严大气的府门。一股冷硬的情绪泛上心头。

  这座国公府,犹如她的战场。她在母亲身边积蓄了足够的温情,如今要重新投入战场中,继续自己的战斗。

  秦老夫人坐在荣和堂上,头发花白,神情严肃。顾令月微笑着拜下去,“孙女儿见过大母,大母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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