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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恩_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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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泽道,“太医署的太医有证明过,自然是真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顾令月拉着公主的手,绽出笑容,“阿娘晚上总是有睡不好的毛病,若是有了这床就可以睡个好觉,阿娘,你就收下吧!”

  公主望着姬泽和顾令月,眉眼之间神色柔和,喟叹道,“好了,真是扛不过你们,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只能答应了。”

  从端静堂出来,顾令月领着姬泽入了园门,甫一进园,便见翠竹夹道,柳意深深,不由让人心胸一畅。玉溪流水潺潺,两岸樱花夹峙,尚未到著花时节,青枝累累。过了玉溪的朱栏画凤桥,便到了春苑。阿顾领着姬泽在春苑中观赏,略带些得意问道,“九郎,这儿是我住的地方,瞧瞧怎么样?”

  姬泽看了片刻,见春苑屋舍皆小巧秀丽,苑中植满春花,堂屋前的迎春花正累累盛放,其余百合、芍药、鸢罗、荼蘼等各色春花俱都打着花苞,华美滥觞,不由垂眸一笑,道,“瞧着不错,只未免太小女儿情思!”

  顾令月闻言嘟了嘟唇,“我只是个小女儿,自然是小女儿情思啦!”

  春苑闲坐无趣,便继续往前走,一小息时间后,思古斋便到了眼前。思古斋是一个小小的两间书斋,入门围起一圈石壁,其上石粒粗粝,爬满了葛绿山藤,屋舍清澹,中间是一个四面敞轩,后面是一间罩房。一株梅树植在敞轩旁,叶绿稀疏。

  姬泽四下打量一番,赞道,“这间书斋倒收拾的不错!”

  总算有一个地方让这位贵人说出了“不错”这次词来,阿顾松了口气,笑着道,“我也很喜欢思古斋呢,这书斋古朴简澹,只种了一株梅树。这株骨里红和芙蓉园的红梅是同一批哦。只是比芙蓉园的植株略小一点。我让梧子细心照料,梧子说再过两年骨里红就能够开花了。九郎,你觉得是芙蓉园的红梅先开花呢,还是这株骨里红先开?”

  姬泽听顾令月这么说,也想起当日上巳游芙蓉园,顾令月在曲江畔手植红梅旧事,不由一笑,“朕猜定是芙蓉园的梅花先开!”

  “为什么?”

  “皇家园林皆有园艺精湛的匠人照顾,自然开花开的快些。”姬泽道。

  “可是梧子也很善于侍弄花草,”顾令月道,“梧子的阿爷就是府中照顾花草的,梧子从小跟着阿爷,学了一手好本事。我的春苑里所有花都是她照顾的。”

  姬泽微微一笑,梅树开花这种事情是末枝小节,他其实根本不在意,抬头打量片刻面前古朴安澹的书斋,忽的道,“此斋布置清雅,有上古遗风。朕倒觉着,思古不若通古,不若改名通古斋。”

  顾令月念了片刻,确实觉得通古斋比思古斋要好一些,嫣然笑道,“果然是这般!”朝姬泽福了福身,“多谢九郎赐名。”转头吩咐丫头,“去取纸笔过来!”

  公主微笑瞧着女儿,见顾令月眸子微眨,如同一只狡黠的小狐狸,不由问道,“留儿,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顾令月笑着道,“此斋既蒙圣人赐名,还请圣人给个恩典,留下墨宝,回头让卜家令裱起来,挂在门额上做牌匾。”

  姬泽嗤嗤一笑,“你这个机灵鬼!”

  贞莲捧了纸笺过来,在斋中铁力木花梨书案上铺展开。姬泽也不驳顾令月的面子,就着案上雪白的笺纸,取了一支紫霜毫笔,蘸了墨汁,提了“通古斋”三个大字。纸笺上的飞白字迹玄墨中泛着淡淡的金色,雀头凤尾,玉润有力。顾令月目光一亮,赞道,“好字!”将御书交给了齐娘子,吩咐“好好保管,装裱起来,知道么?”又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大字才有这般的劲道呢?”

  姬泽嗤嗤一笑,“凭你,再练个十年二十年吧!”

  出了通古斋,一路过来的积秀馆和萼玉楼皆不入姬泽的眼,连进都没有进,只瀛池旁的漱玉斋得了一声赞,到底也不过是“精巧有过,偏于秀气。”

  行到流云亭旁,姬泽瞧着菩提树上的树屋,凤眸亮了亮。倚靠在棕榈方榻上,瞧着从菩提树间透出来的点点金光,赞道,“树上建屋心思倒巧,闲来于树间偶倚,晴日晒阳,雨天听雨,也算是一种享受了!”

  顾令月瞟了他一眼,“这树屋也是我的主意,屋子是我一手布置的,圣人这回怎么不说太秀气,太女儿气了?”

  姬泽瞧了她一眼,懒洋洋道,“哟,小妮子这是生气了,太小气了吧?”

  “圣人,公主,”圆秀从外间过来,禀道,“桐花台上的酒宴已经备好了!可要过去看看?”

  姬泽一笑,“过去吧。”

  树屋离桐花台已经不远了,过了流云亭,再度过度一次朱栏画凤桥,沿着园道向西走,经过柳坞不远,桐花台便已在望。

  桐花台上早已经收拾干净,重新备了酒席。姬泽在上首主座上坐下,公主领着阿顾陪坐在下位。

  “姑姑,”姬泽开口道,“今日乃是阿顾生辰,朕这个做表兄的特意上门庆贺。分主客上下未免太冷清了,倒不如坐一处,图个热闹就是了!”

  公主讶然,“那怎么成?”辞道,“这样不合礼数。”

  姬泽笑道,“姑姑说什么话,当年唐贵妃擅宠宫中,朕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皇子,在太极宫中十分艰难,若非你挺身而出庇护于朕,朕也许活不到后来成为储君的时候。你对朕的恩情,朕一直都记得。”

  公主闻言眸子泛红,顿了片刻方道,“好,好,樊奴,你是个好孩子。”

  丫鬟们上前,将公主和顾令月的食案搬到了姬泽一旁,公主和顾令月重新坐下。下面坐部伎管弦奏起,歌伎唱起《好时光》。“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

  姬泽饮了一盏酒,道,“今日是阿顾的生辰,这般靡艳的曲子唱着便有些不合适了!换支曲子吧。”

  教坊使怔了片刻,屈膝应“是。”停了这支《好时光》。片刻之后,一支清幽的曲子响起,绿衣水袖的舞姬从两侧出来,跳起了柔美的舞蹈。

  天光明亮,公主坐在桐花台上,向左看看俊朗英挺的皇帝侄子,向右瞧瞧柔美清瘦的女儿阿顾,心中喜悦安宁。曾几何时,她失去了唯一的爱女,终日郁郁,几乎提不起生活的兴致,以为自己一生就这么惨淡收场,如何能想到如今的美满日子,爱女留儿伴在自己身边,皇帝亦纯孝,念着自己的旧情,待自己百般优容。

  这一刻,生活对她而言幸福美满之至。她宁愿沉浸这儿,让时光停滞,永不流转。

  松醪春清湛甘洌,公主仰首饮下了一口又一口,面上渐渐泛起红晕,色若朝霞。

  姬泽察觉到,忙劝道,“皇姑不胜酒力,还是少饮一点吧!”

  顾令月亦唤道,“阿娘!”

  公主笑着道,“哟,一时高兴,就多饮了一些。”话虽如此,到底酒劲上来,头有些晕,扶着额头有些难熬。

  “姑姑不若回房小憩片刻罢,”姬泽道,“朕记得,姑姑素来有午后小睡的习惯,一会儿,不若便回房睡去吧!”

  公主怔了片刻,道,“难得圣人还记得!”神情怔忡。

  “朕怎生不记得?”姬泽笑道,“那时候朕在太极宫日子不好过,姑姑瞧见了,便让我每日到观云殿跟着你用膳。姑姑每日到了午时便要小憩,还劝我也养成小憩习惯,说小憩能养精神。朕那时年纪小,正是精神旺盛的时候,怎么耐的住?到底是翻腾了小半个时辰,到底是睡着了!”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公主瞧着姬泽的目光柔和含笑,“如今圣人也大了!”

  “再大也是姑姑的侄儿,”姬泽唇角噙着笑意,“姑姑如今年华尚好,阿顾表妹也回到你身边,正应当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守着阿顾,若日后能见着表妹嫁人生子,岂不是神仙般的好日子?”

  公主听着姬泽的话语心中妥帖。若是常日里,她清醒的时候,多半会持重性情,谨守礼仪,留在桐花台陪伴君驾。但今日松醪春的酒意却有点重,加上皇帝之前温情念旧的话语,心情舒缓,心弦处于一种松弛迷糊的状态,扶着头笑着道,“圣人既这么说,我便先回房小既如此,我便也回房了!”转过头来,对着顾令月叮嘱,“留儿,今日圣人来公主府,乃是贵客。阿娘回房去歇一歇,这儿你便是主人,要好好的把圣人招待好,可知道么?”

  顾令月面上露出嫣然笑意,“我知道的,阿娘!”

  桐花台上桐树如荫,在春风中簌簌作响。顾令月瞧着公主扶着伽兰和圆秀的手缓缓走远,方回过神来。立部伎依旧吹着尺八,曲调优美动听,姬泽敬了她一盏酒,含笑道,“怪倒阿顾你怎么饮酒这么容易醉,原来竟是随了皇姑。”

  顾令月怔了怔,知道自己早年陪姬泽饮酒回去醉倒的事情被姬泽知晓了,顿时神情羞恼,道,“我那是从前没有饮过酒,若是多饮一些就练出来了。”

  “哦,”姬泽道,“赖姑姑不是管着你不许你饮酒么,你打算怎么练出来?”

  “那是从前的事。”顾令月道,“姑姑说我将养了这些日子,身子已经好了不少,酒水这种东西,日常宴饮应酬有时候是免不了的,可以喝一点,只是要先温过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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