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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恩_第2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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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娘——”长廊上传来姬华琬急切的呼唤声。姬华琬沿着长廊追了过来,她奔跑的速度极快,一头的长发在风中飞扬起来。

  “阿娘,你等等我,等等我呀!”

  她奔跑到玉妙的面前,牵扯住玉妙的缁衣,砰的一声跪了下来,“女儿不孝——”

  玉妙目显悲凉之意,伸出手狠狠的打了姬华琬一巴掌。她的力气用的极大,没有留一点情,姬华琬的脸被打的往一旁,迅速的红肿起来。“我幼年孤苦,得了你这么个女儿,便只想着宠溺你,不让你受那些我曾经受过的苦。却没想到将你娇惯成了这般,胆大包天的什么事情都敢做。”

  姬华琬伸手捂住脸,脸上一片疼痛,心中痛悔,跪在地上,膝行上前靠近玉妙,“阿娘,女儿错了,这回女儿真的知错了!我肯改,日后我一定会改,求你不要离开女儿,好不好?”她抱着母亲的大腿嚎啕痛苦,声音传在宫门内外,悲凉至极。

  玉妙立在原地,看着痛悔晚矣的女儿,目中露出深深的无奈与苍凉,“阿燕,你父皇已经驾崩了,他曾是庇护我们母女的人,却已经彻底的离开了。如今连我也离开太极宫,不能在帮衬着你了,未来的日子,你要怎么过呢?”

  姬华琬的眼泪流的,终于意识到,唐真珠的离开已经是不可逆转,伸手擦着面上绵延的泪水,抑制住了心中的惶恐不安,努力绽放微笑,“阿娘,你别为我担心。我以后会做个乖巧懂事的女孩,再也不乱发脾气。再也不让你担心烦忧,就算遇到事情,也都会忍下来。你到了骊山,也要好好的,好好的,咱们母女两个,都要好好的!”

  玉妙听着少女懂事的话语柔肠断折,伤心一片。这个跋扈任性的女儿,在经过了痛苦的折磨后,终于学会长大。可是这长大这么疼痛啊,撕扯的她做娘的心疼痛不已。若是神宗皇帝还在世,瞧着自己昔日最疼爱的女儿变成这个模样,该会多么伤心呢?

  她转过头去,抑制不住面上绵延流下的泪水。

  往事已矣,属于神宗皇帝的时代早已过去,从今以后,她不再是他捧在掌心疼宠的贵妃,而是太真观里清修祈福的玉妙真人。

  宫门之外皇城绵延,玉妙在泪眼中极目远眺,仿佛看见了江太妃清矍的艳影。

  她们曾经在神宗皇帝的后宫中争奇斗艳,自己获得了神宗皇帝的全心宠爱,江择荇黯然退场,自请退居上阳宫;及至神宗宾天,江太妃从东都归来,风云变幻,二人又站在了一处。

  她轻轻吐口,向着虚无里的太妃道:这一场,下半生,终究是你赢了!

  如今,江择荇膝下虽无子女,却有一个贴心的徒弟阿顾;自己一生育有一子二女,十一皇子姬淄早亡,活着的一双女儿,大女儿姬景淳与自己反目成仇,小女儿姬华琬则被自己宠的嚣张跋扈,吃了天大的苦头方跌跌撞撞的成长,日后也要两相分离,自己远在骊山修行,再也不能瞧见她出嫁,生子。

  马车停在安礼门外,小宦官催道,“玉妙真人,该走了!”

  玉妙挥了挥身上的道袍,不再流连,狠了狠心,转身踏出宫门,从小宦官掀起的车帘处上了马车。

  车帘落了下来,御者扬起马鞭,双马嘶鸣一声,拉着身后的马车,缓缓向外行去。

  姬华琬泪眼婆娑,站在宫门处,远远的看着那辆载着母亲马车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逐渐被重重折折的宫墙遮去了最后一丝身影。

  从今以后,她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宠冠天下的贵妃阿娘。

  没有了疼爱自己的皇帝兄长。

  没有了公主的尊荣。

  没有了倾心相爱的情人。

  没有了关心自己的姐妹。

  连身边最后一个忠心的宫人,都没有了!

  她站在凄凉的安礼门前,只觉得这一刻长安遍目的风光都失去了颜色,她孤苦伶仃,是一个千古的孤独人!

  长安天光清朗,满目风光如画。

  姬华琬迷迷瞪瞪,在宫道上行走,忽觉整个太极宫大到了极处,空茫到了极处。忽听得宫道旁花草间传来“喵”的一声凄厉惨叫,转过头来,见雪奴猛的从一旁的花木中窜出来,半身都是血污,在宫道上窜了一段路,不支倒下,身子痉挛,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犹自睁得大大的!

  

  第182章 二五:高堂不做壁(之合像)

  

  白鹤草堂通草帘子低垂,公主面色苍白躺在内室榻上,自一怒进宫之后,旧疾就汹汹而来。阿顾也匆匆回府,在母亲病床前侍疾。

  单手诊在公主搭出来的手腕上,御医冯辙凝神听了一会儿脉,方收回手,提起置在一旁的药箱,阿顾陪着冯辙从帘子下出来,坐在廊下小心翼翼询问道,“冯御医,我阿娘的病如今如何?”

  冯御医神情凝重,“公主这两年身子久病虚弱,精心调养了好些日子,本已见好转,这一趟忽又怒极攻心,病情复发,势头来的十分猛烈,如今看起来着实不妙啊!”

  阿顾闻言脸庞一白,手中茶盏跌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声响,眸中迅速染上几滴水意,向着冯辙哀求道,“冯御医,你医术这么高明,一定有办法治好我阿娘的!”

  冯辙叹了口气,怜惜的瞧着面前羸弱的少女,这个贵女命途多舛,幼年离散,好容易找到了自己的阿娘,对她百般疼爱,却不意不过重聚了几年光阴,便躺在病榻上重病难起。郑重拱手道,“县主,老朽必定竭尽全力为公主看诊。”

  阿顾闻言稍稍平静下来,拭去腮边水意,重新施礼道,“多谢冯御医,如此,就有劳您老啦!”

  初夏天光明亮,流云亭畔菩提树郁郁葱葱,阿顾立在菩提树下弹了几滴眼泪。随即挺直背脊,目光射出坚定的光芒。

  阿娘已经病倒了,自己便更要坚强起来,挑起家中担子。否则,阿娘病中已经很是难过了,还要担忧诸般琐事,可怎生办呢?

  草堂寂静,杉木平榻上公主公主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醒了过来,轻轻的唤了一声,“水。”

  朱姑姑听见了床上的动静,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公主,你醒了?老奴这就去给你倒水。”慌慌忙忙奔到室中案前倒水,因着心情激动,壶嘴竟几番没有对准杯盏,洒了几滴下来。

  公主支撑着在床上坐了起来,就这朱姑姑的手喝了几口热水,略略缓过口气来,环视室中左右,问道,“留儿人呢?”

  “县主昨儿在这儿伺候了你一夜,天亮熬不住,在一旁耳房中歇息去了。”朱姑姑笑着道。“公主,”眼圈儿一红,“你这趟可把咱们都给吓坏了!”

  公主闻言唇边露出一丝苦笑,“这孩子呀!”面上神情骄傲、眷恋。阿顾自责因着她的缘故让母亲重新病重,可她是自己唯一的女儿,自己为她做任何事情都是心甘情愿,如何会有半点责怪呢?

  面上情绪复杂,逐一交错滚动,最凝定为仰头坚定的目光,“吩咐府中准备,咱们这就去杨柳庄!”

  这一日天光清朗,公主携着阿顾离开永兴坊,出行的车队十分庞大,领头的一辆是丹阳公主的七宝香车,陶姑姑、赖姑姑、碧桐、红玉等人坐了后头阿顾惯常乘坐的朱轮华盖车,其余一众下人、行李都安置在后头长长的车溜之中。浩浩荡荡的共有十几辆马车,一行由侍卫长姜堰护送着,往杨柳庄迤逦而去。

  为首的七宝香车宽敞舒适的车厢中,阿顾伴在一旁,瞧着公主虚弱的病态,心中充满忧虑,“阿娘,你如今身子不好,为什么想要去杨柳庄?留在府中好好养病岂不是好?”

  公主凝视女儿温暖一笑,“当初买下这个杨柳庄,便是打算夏日避暑的。如今长安天气渐渐热起来,咱们一道往那儿去住一段时间岂不是好?至于阿娘的病,”顿了顿,“在庄子上养着也是一样的。有冯御医一道随行,也是一样。”

  阿顾闻言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对着公主绽放欢快笑意,“到了庄子上,阿娘可要听我的,放松心情好生养着!”

  “是,”公主舒心微笑,伸手刮了刮阿顾的鼻子,“阿娘都听你这个宝贝的!”

  杨柳庄位于泾阳,距离长安不过一百一十里,快马一个半时辰可到,便是马车走的慢些,也不过是大半日时间。阿顾掀开帘子,远远的见庄子为周围绿柳所绕,精致可人,不由心中生了一丝欢喜之意,“阿娘,咱们到了!”

  公主瞧着阿顾鲜活的神情,柔和微笑,打着帘子从车上缓缓下来,庄头田管事领着几个婆子在庄门外等候迎接,参拜道,“小的田义拜见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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