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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恩_第3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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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水边,陶姑姑等人面无人色的守着,瞧着阿顾被桓衍救了上来,登时大喜,大声喊道,“快快快,将县主送上来。”桓衍揽着顾令月游到岸边,几个婆子迅速的将阿顾接了上去,迅速的用被衾裹着身体,送回屋子。送上备好的热水和换洗衣裳,让阿顾不至于受寒。

  罗珂沉入水中,透过清澈的池水目睹此景,心中一片绝望,不知怎么的,奋起一股余勇,挣扎着游回了岸边,庄中佃农倒也不想要她送命,见了如此,便递了一根木棍过来,罗珂抓住了木杖,爬上了岸。转身向着庄外走去。只觉得面上一片湿润,伸手去抹了抹,也不知道是湖中残水还是自己的泪水。

  “阿珂,”桓衍瞧着她的背影,追了过来,抓住她的手,“你别走。”

  “放开我,”罗珂用力挣扎,面上眼泪缤纷而落,“你说你是爱我的,可是刚刚在池水里,你毫不犹豫选择先救宜春县主,你不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么,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你喜欢的是宜春县主,就和她和和美美成亲就是了。还来找我做什么呀?我不用你赶我,我自己走就是了。”

  “阿珂,”桓衍一把抱住少女,“你听我解释。”

  罗珂拼命挣扎,“你放开我。”但是桓衍的力气用的很大,她竟怎么也挣扎不开,心中气苦。

  “我爱的女人是你。但县主母女对我桓氏有大恩,若非县主当日相救,只怕我们母子如今早已经是长安郊外一双枯骨。我欠着县主我们母子两条性命。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先救县主。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不爱你。”他用力的抱着怀中的少女,“县主的性命我是一定要救的。但是,若是你因此丢了性命,我便陪你一块去死。”

  罗珂怔怔听着桓衍的话语,放声大哭。

  蓝天悠悠飘浮白云,阿顾颊上沾染着缤纷湖水,用力的看着头顶的蓝天,吩咐道,“回去吧!”心中释然。

  桓衍并非心中没有她,他会将自己的性命看的比情人更重,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不爱她而已!有这样的结果,她想,她也应该甘心了!既然两个人勉强在一起注定不能幸福,她何妨大方一点,放他的爱一条生路,同时也,放了自己!

  庄子中下人一片忙乱,陶姑姑急急吩咐,“快快快,将热水准备起来,赶快送到房里去。”阿顾浑身衣裳湿透,身子浸入温热的热水之中,方才舒服的叹了口气。待到沐浴祛去身子中的寒气,方换了衣裳出来。

  陶姑姑心疼不已,“县主若是瞧不惯那对男女,直接处置了就是。如何能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头上青丝湿透,阿顾坐在榻上,任由碧桐伺候着拧干头发,心情倒是不错,“如今天气和暖,我不过是落下去略沾了一沾水,就被救上来了。论起来也没吃上多少罪。换的个甘心,这笔买卖倒还是做得的!”

  “胡闹!”屋子外头传来斥责声。素布帘从外打开,一名青年男子从外头步入,身材颀长遮住天光云影,气势内含,颇具威严。阿顾听得熟悉的声音,面上扬起开怀之色,回头望着来人,“哥哥。”

  “——你怎么过来了?”

  “瞧着比之前瘦了!”姬泽打量着阿顾身上的孝服装束,板着脸道,“一入庄子就听的你胡闹,真真是没人管教就胡作非为。”

  “桓家小儿的事,朕亦听说了。”姬泽轻哼一声,漆黑凤眸中闪过一丝郁色,接过碧桐手中帕子,自然而然的替阿顾揩拭着湿发,“阿顾,你不必忧心,朕自会替你做主。”

  阿顾柔驯的坐在当处,遭了训斥也不减心中喜悦之意,眉眼含笑,“不过是一点小事,怎么劳您亲自来了?杨柳庄离长安有好一段路,哥哥跑上一趟也费心。”

  姬泽冷笑一声,“此事与你的婚姻有关,若是小事,什么样的事情叫做大事?”眉目微凝,“姑姑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朕,朕拿你当亲妹子一般,亲妹子遇见了这等事情,做哥哥的自然得亲自走一趟。”

  “不用了!”阿顾道,“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我心中还有着一些怨恨的时候,当桓阿兄跳进河里,宁愿先不救罗珂,也要救我的时候,我已经释然了!”

  “阿娘希望我能够幸福,我很感激阿娘对我的用心。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如愿望一样美好实现的,但是在实际中,也能收获另一种幸福。相反,如果我强要一意孤行,也许的确会如愿,但反而将真正的幸福丢掉了,不是么?”

  姬泽瞧着阿顾神情,心中称奇,其实他此前依稀听过桓衍曾与一位罗氏女之间有过一段短暂感情,只是他对此等儿女之事并不看重,只以为阿顾对桓衍颇有几分倾心之意,瞧着桓家人还算忠厚识趣,领会了公主的意思之后便与罗氏断了干净,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罗氏女闹出这等事情,瞧着阿顾,虽然神情疲惫,但眉目坦然,但眉宇之间并没有半分伤怀之色,显见的对桓衍实无半分情意。不由问道,“阿顾,你……对桓衍没什么情意么?”

  

  第192章 二六:三春已复倾(之了情)

  

  阿顾默然片刻,“我与桓衍自幼一道长大,要说一丝情意也没有,便是假的。可这情意更像是玩伴义气,与男女之情无涉。便是阿娘,当初瞧中桓衍,也不过是厌了权贵间的繁华勾心,瞧中的也不过是他性子淳朴,与我感情深厚,日后会待我好,如今既连着唯一的长处都没有了,这段亲事也就食之无味。不如放弃。桓衍并非善于作假之人,今儿他说,他看重我愈性命,我心中是信的。我虽与他无夫妻之缘,但他既看重我胜过心爱的女子,我也是释然了。毕竟,他也是看重我的。只是,”微微苦笑,“爱的不是我罢了!”

  姬泽本是深恼桓衍辜负阿顾,来杨柳庄之前心中暗暗起意,不将桓衍这厮活剐了,实难消心头之恨,如今瞧着阿顾确实对其无甚情意,一颗心消了几分怒气,回转过来,竟是生了些旁的念头。柔声笑道,“你既瞧不上,咱们就不要了!待到你出了孝,朕定然亲自替你掌眼,为你挑一个好夫婿。”转头问道,“县主可是饮过热姜汤了?”

  屋子里温暖清雅,碧桐立着伺候在一旁,身子僵硬,听着姬泽的问话牙齿瑟瑟相击,勉强答道,“灶下熬了热姜汤送过来。县主已是喝了小半碗。”

  姬泽闻言皱了皱眉,“如今虽是天气见暖,池水到底有些寒凉,小半碗姜汤怕是发散不出寒气,再令灶下送一大碗过来。”

  “是。”碧桐急急应了退出。过了一会儿,灶下果然敖了一大碗浓浓的姜汤,端着送了进来。姜汤特有的热辣辛香之气冲击阿顾的嗅觉,阿顾扁了扁嘴,抬头瞧了姬泽一眼,瞧着姬泽微微瞪自己的神情,便不再说话,低下头乖乖的大口大口饮下姜汤。果然姜汤极是有效,甫一入腹,便觉得身上起了一层发烫汗意。

  “往床上躺一躺,”姬泽吩咐的声音传来,“盖紧被子睡上一两个时辰,当就没什么大碍了!”

  阿顾应道,“好。”

  外头阳光从屋子的窗棂中射了进来,铺在地上一段光亮。屋子里间丫头们伺候阿顾睡下,传来帐幔被衾的声音,姬泽不便进去,立在外头眼睛眯了一眯,吩咐道,“将桓衍带过来。”

  正院旁的耳房体量狭小,一双宫烛发出幽微的光芒。桓衍自池中救人之后一直茫然,浑浑噩噩的被人带入屋子,音乐瞧着案边坐着一位男子的身影,逆着烛光微微打量,瞧清楚了来人面目,面色登时微微一变,随即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

  这位贵人他从前也曾在人群中跪拜悄悄觑见过几次。公主府的时候还曾有一次被叫到贵人面前拜见。听说,宜春县主与之之间很是有一段亲密感情。这些年来,自己与一干同僚在神武军中拼命效力,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在这位贵人面前演武,受用出军,捍卫大周安全,同时为自己博一个封妻耀母的光荣,奋斗了好些年一直没有夺的这个荣耀。却没有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与这位贵人亲密接触,竟是因为一些与阿顾的小儿女私事被垂问。

  天光阴影,姬泽微微摩挲右手食指上的扳指,问道,“桓衍?”

  桓衍软声应道,“是。”

  静室之中,姬泽的声音显得漫不经心,声势内蕴,在桓衍耳边响起,“你好大的胆子。”中犹如雷声轰鸣,桓衍跪伏在地上,切切辩驳,“我不是故意想这样的!公主和宜春县主对我们母子曾有救命之恩,再生之德,我便是将命送给他们也甘愿。我承认,我是喜欢罗珂,可是对县主的效忠之情也是真心实意。阿娘从小教导的人,桓家的人顶天立地,绝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情。既是受了别人的恩情,就算打断骨头咽下血肉也一定要报。得了公主的意思后,阿娘教诲于我,我虽然很是不舍,也咬牙与阿珂做了了断。我在心里头立了誓,这辈子一定会对县主好。如今闹出这个样子,实非我所愿。”

  姬泽坐在上头仔细打量了桓衍一阵子,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君临天下多年,识人功夫幽微,一眼瞧过去,这个姓桓的小子倒确实是个傻小子。六皇姑疼阿顾的心确是真心,但将桓衍与阿顾配在一处确实有几分不适。阿顾是天家贵女,娇贵羸弱,精研丹青,是一种尊贵清雅的美丽。桓衍却是个实打实的粗汉子,习惯水里火里的滚,凭借自己的努力收取前景,如同高原粗糙的黄土地与精致华美的洛阳牡丹,带着隔膜许是会欣赏这种出尘脱俗的美丽,但要亲近生活,却始终差了把火候。

  阿顾虽是县主之爵,但身边到底少了几个忠心得用之人。桓衍此人虽不能做阿顾夫婿,却与阿顾情分深厚,又对阿顾心怀歉疚之意,若是阿顾确实心中无记挂分手之伤痛,些许调教倒是能成为一个她得用的人。

  心中打定了主意,便沉声道,“天家贵女的婚事也不是轻许,你既做出此事,朕便替六姑姑做一回主,你与宜春的亲事就此作罢。”

  桓衍跪在地上,听着贵人的声音,瞧见精致的皂皮长靴脚尖一转,移向自己方向,在自己面前停下来,声音沉肃,“若依朕的意思,似你这等言而无信的人,便应该剥夺军职,永不录用。”心中猛的沉下,犹如坠入深渊之中,一片绝望。陡然听着贵人的声音渐渐柔和起来,“不过,”话音一转,“阿顾在朕面前替你求情,说与你相处多年,虽无夫妻之分,但终究有玩伴义气之情。不希望我因为她的缘故难为你。”

  桓衍闻言心中大恸,一阵庆幸与后悔之情由骸骨深处泛出,对阿顾的感激和愧疚之情无以复加,诚心道,“臣感念宜春县主的情谊,此生定当竭力回报。”

  姬泽问道,“你说你感念阿顾恩情,愿粉身碎骨以报之,此语可是出自真心?”

  桓衍郑重道,“一字一言皆真心。”

  “那便好。”姬泽唇边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既出了此事,神武军中你是不要想回了。阿顾失母,身世伶仃,身边纵有一二人等,也并不十分得力。你既有心报恩,朕便命你领衔她身边的护卫事宜。侍卫,守卫她的人身安全。”

  桓衍的眸子微微睁大,一瞬间,诸多变幻画面闪过他的脑海,亡父临终前殷殷叮嘱的话语,母亲蒙氏充满希望的眼神,树屋中幼年阿顾探出菩提叶明媚如精灵的模样,还有山道上罗珂回过头的笑容。最后诚心诚意叩下头去,“小人愿意!”

  天边的太阳一点点的下落,隐去西山痕迹。阿顾自睡梦中重新醒来,瞧着头顶的素白帐子眨了眨眼睛,犹自有迷蒙之意,过了片刻,方回忆起一些事情,急急唤道,“哥哥?”屋舍俨然,犹如自己刚刚所记一切皆在梦中,一时间竟无法确定,是否真的在现实中发生过。

  银钿听着动静迎了过来,“县主,你醒了。”

  她笑着道,“奴婢这就伺候你梳洗,圣人如今在外头等着呢。”

  阿顾换了素服从屋子里出来,瞧着屋子里一盏暖灯温馨如晕,案上摆着素鸡子、炙肉等家常菜肴,犹自冒着蒸腾热气。姬泽坐在一旁。不由得停住脚步,站在帘外瞧着这个场景:这个场景太过家常,犹如民间家人团聚,竟莫名的有一种魅力,令她细心珍藏,不愿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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