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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_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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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冷笑一声:“你想说你比朕英明么?”

魏临摇摇头:“陛下不是说我没有克制魏善的办法么,我手里拿捏着程载唯一的儿子,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就算程载不会为了儿子投诚,他也必然会动摇,从而与魏善发生矛盾分歧,您觉得这个法子如何?”

皇帝不说话了。

魏临说这么多话,并不全是在拖延时间,他只是在等自己的人完全控制外面的局势。

等严希青也从外头走进来时,他就知道自己今日已经胜券在握了。

严希青道:“时辰不等人,还请殿下早作准备。”

魏临点点头:“陛下考虑得如何,若您不肯逊位,臣只好违背本心,做些不得已的事情了。”

皇帝冷笑:“你想做什么不得已的事情,把朕弄死么?弄死了朕,你上哪找人写遗诏欺骗那帮大臣?就算王郢等人肯为你张罗隐瞒,你还能瞒得过天下人?像你这等爱惜名声之人,愿意背负一个弑父的名声登上皇位么?”

魏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是问严希青:“人呢?”

严希青似乎知道他在问谁:“就在外头,已经写好了。”

魏临:“让她进来。”

严希青出去叫人,过了一会儿,他再进来的时候,身后便多了一个人。

皇帝慢慢睁大了眼睛。

“是你?!”

胡维容看也没看他一眼,跟先前的邹文桥一样,向魏临行了一礼:“殿下,诏书已经拟好了,您请过目。”

她将诏书双手奉上,魏临打开慢慢看了起来。

皇帝知道胡维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她人极聪明,字也写得好,尤其擅长临摹,有一段时间甚至经常临摹皇帝的笔迹,当时皇帝也不以为意,还手把手教过她,以此为闺房之乐。

胡维容在后宫的位分不高,至今也只是美人而已,皇帝曾几次想过提升她的位分,她反而言辞恳切地推辞,几番下来,皇帝觉得她安分守己,伶俐可爱,难得的是不恃宠而骄,对她又更喜爱了几分,含冰殿的好东西从来就没少过。

可谁会想到,谁能想到?

皇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陆青急忙起身为他顺背:“陛下,陛下!”

胡维容自始至终都没有向皇帝的方向望去,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厌恶。

反是严希青开口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陛下垂垂暮年,生性多疑,对后宫女人又如此苛刻,谁能保证胡美人不是下一个刘宝林?她既然没有子嗣,肯定是要为自己将来打算一二的。”

皇帝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魏临看完胡维容亲写的手书,点点头:“这样可以,无甚问题,等陛下盖印之后,便可交由中书舍人李忱去办。”

说罢,他又朝皇帝行了一礼:“陛下还请安歇,臣先告退了。”

“等等!等等!”见他要走,皇帝终于急了起来。

他紧紧盯着魏临的背影,喘气道:“朕可以逊位,朕这就亲手写诏书,你别走!”

魏临的脚步仅仅停顿了一下:“那就请陛下写好了交给胡氏拿过来罢。”

他出了大政殿,身后严希青追上来:“殿下准备如何处置陛下?”

魏临沉默片刻:“他既然愿意逊位,我也不愿赶尽杀绝,背上弑父的骂名。”

“陛下非死不可!”严希青想也不想,斩钉截铁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陛下不死,终有遗憾,殿下师出无名不说,也不能将罪名都推到魏善程载他们头上了!”

魏临叹道:“他毕竟是我的父亲!”

严希青拱手,正色道:“当日他动辄将殿下废黜,若非殿下步步小心,如今早也性命难保了,谈何其它?最重要的是,陛下一日建在,一日便会有人贼心不死想要复辟,陛下自己定然也不会甘心失败,它日若有不轨之人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拿陛下作筏子,将后患无穷!”

他的话恰恰说到了点子上,魏临没再作声,过了片刻方道:“那就由你处理罢。”

这就是默许了严希青的做法,但时下做什么事都讲究个仁义名分,魏临自然不能大喇喇地说“那你就去杀了我爹”,是以才这般委婉暗示,严希青自然也闻弦音而知雅意。

“殿下英明,此事过后,还请殿下早日登基,如此方能光明正大地讨逆。”

魏临摇首:“登基的事情不必着急。魏善不仁不义,将亲父活活气死,我若急着登基,反倒落人话柄了。陛下那边已经不足为患,唯一需要担心的,是王郢等人,此事干系重大,我事先并未与他们说过,怕是他们一时接受不了,须得安抚一番才行。”

他与严家虽然合作,却不是言听计从的傀儡,魏临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严希青明白了:“殿下思虑周全,在下敬服。只是……”

他顿了一下,面露苦笑:“不是我有意恃功胁迫,而是祖父那边再度问起,殿下与严家联姻一事。”

魏临不动声色:“我与严家,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即便没有联姻,令祖也无须担心我会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来。”

“非是此意,殿下误会了。”严希青拜了一拜,方道:“祖父疼爱舍妹,真心想为她觅一佳婿,当年殿下成婚之前,祖父本来就有意与殿下联姻,当时也曾让我与殿下提过的,他老人家甚至还亲自向陛下提及此事,只是当时陛下担心殿下和严家联姻之后,拥兵自重,方才为您选了顾家,祖父每每提及此事,犹有憾恨。”

“舍妹姿容出众,殿下也曾见过,不说比淮南王妃,就是比起程家女郎,都只赢不输,堪称绝色,不致辱没了殿下。严家在军中威望甚高,我所能掌握的,不过十之一二,余者都在我父祖手中,而且殿下往日多与文臣亲近,却与武将略有疏远,以前固然是为了解除陛下的疑心,但现在若与舍妹联姻,却能令武将安心,也有助于快速平叛,如此一文一武,尽在手中,不愁魏善不败。”

“我追随殿下已久,忠心无贰,连严家也要放在殿下之后,此番话也非是为了严家,乃是为了殿下所说。字字句句,皆出自肺腑,还请殿下明察!”

说白了,严希青说的就是三个意思:一,我妹妹很漂亮,又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只比顾氏好,不会比顾氏差。二,严家我说了不算,但如果您娶了我妹妹,就可以让长辈们安心,从而使得结盟更加稳固,现在国内局势未平,又有齐国的威胁,顾家是完全没法帮上忙的。三,严家代表的是武将势力,有了严家作砝码,武将就不会担心您以后重文轻武,这样有助于权力平衡。

这些道理,就算严希青不说,魏临又何尝不明白?

只是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神情没什么变化,看似什么也没想,又好像想了许多。

二人在廊下站了许久,大政殿里头隐隐还传来老皇帝的叱骂声,不过他们谁也没有回头去看。

因为不管皇帝怎么闹,也无济于事了。

严希青终于没忍住,先说了话:“若是殿下不好开口,臣愿效犬马之劳。”

魏临的眼睛看着不远处从阑干外面娇怯怯探进来的花枝。

那株梨花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新婚不久的两人从廊下经过,顾香生顽皮,折下一朵偷偷插在魏临头上,魏临毫无知觉地一路戴着回到长秋殿,许多宫女都看着他偷笑,直到晚上他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发现自己簪了一整天的花,还带着招摇过市到处走,竟也无人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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