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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_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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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时分,他们回到村庄,那些挖井的人还没能挖到出水的井,但已经听说他们在山上找到水源,流量还不小,估计能用上一段时间,都兴高采烈,洋溢着无法错认的喜气,比自己娶了媳妇还要高兴。

席二郎告诉顾香生他们,村里仅剩的那口井现在出水量有限,平均下来每户人家每天顶多只能打上一桶水,还要排上老长的队,而且那口井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枯竭,所以现在重新发现的水源,对于全村人来说,几乎就是救命之水了。

旱季可能会维持到夏天结束,在这段时间内,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蓄水,保存食物。

也许是从之前一起找水的村民口中听说了林泰的功劳,村民们对他们一行人都热情了许多,因为顾香生等人现在住在村长家,有的人家还送来了活的鸡鸭表示感谢。

还没等顾香生他们生出一丁点感动,席二郎就悄声和他们说:“现在能喝的水少,都不够牲畜喝了,有些人家不得不把牲畜宰了吃肉,他们送鸡鸭过来,是想着能节省一点水,而且你们不急着吃的话,等下雨之后,他们就又可以把鸡鸭要回去了,到时候你们肯定也不好意思不给。”

乡下人自有乡下人的朴素和狡狯,顾香生等人听得一头黑线,往后再有人送鸡鸭过来,就说什么也不收了。

老村长家里那两间屋子从临时性的栖身之所,变成暂居之所,林泰和碧霄他们简单打扫收拾了一下,又将马车里原先备着的被褥搬下来布置,看上去还算不错。

诗情和碧霄觉得委屈了顾香生,想要打地铺睡,把床留给她一个人睡,这个提议自然被顾香生拒绝了。

出门在外,还是在别人家里,一切从简,讲究一两个月,过了旱季他们就要走人了,有什么不能将就的?

顾香生从前还有些认床,过惯了十几年的舒适日子,刚刚出门的时候,晚上睡都睡不好,但现在,白天爬了那么久的山,身体疲惫得要命,晚上一熄灯,倒头便入梦了,哪里管得上舒服不舒服。

人的惰性都是被环境惯出来的,一旦发现只能靠自己,身体自然而然就会调整过来,适应环境。

在并不能确定自己以后一定能重新回到舒适环境的情况下,人就要学会吃苦。

不存着被娇惯的心理,自然就坚强了

……

对于顾香生他们要暂时住下来的决定,老村长,席二郎,以及慢慢痊愈了的村长妻子宋氏,都表示了欢迎,唯独席大郎,嘴里总是嘀嘀咕咕,想来是不大愿意多几个人来分自家粮食。

考虑到这个问题,顾香生和老村长提出,想帮忙干点活,再给点钱贴补,就算钱暂时用不上,等旱季过后,也可以去外面买些东西。

席大郎却毫不客气道:“照你这么说,水和粮食现在用钱也未必能买到,岂不是无价之宝,那你们要用什么无价之宝来换?”

老村长怒道:“我从小就教你要知恩图报,你便是这么报答恩人的?若不是焦娘子他们,你阿婆现在还不定怎么样呢!我们能找到水源吗!”

席大郎嘟囔:“早知道芫花能治病,咱们屋后随手一抓就一把,何须用到他们?山上的水源也不是他们发现的,他们只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

说到底,席大郎对顾香生他们总不大瞧得上,觉得他们一行五个人,女人就占了三个,还都娇滴滴的,重的提不得,苦的干不得,这就占去了三张嘴,而且那天找水的时候他没一起,后来听席二郎说是林泰找到法子出水的,总也不太相信。

席大郎今年十四,放在后世也正是个叛逆期,自以为是,刻意跟长辈对着干,总觉得老村长和弟弟都被顾香生他们蛊惑了等等,总之打从顾香生几个人一来,就对他们没什么好感,跟席二郎截然相反。

没等老村长发怒,席二郎便挺身而出,为顾香生他们说话:“大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就算只是动动嘴皮子,若非叫姐姐提醒,你怎么知道芫花可以用来治阿婆的病呢?治好了就是治好了,怎么能这样?”

席大郎恼怒:“怎么样了,我怎么样了,你一个小屁孩,毛都没长齐,跟着别人起什么哄,走开!”

“你才毛都没长齐!”老村长直接给他脑袋来了一下。“自你爹娘在时,也常说你莽撞不服管教,平时也就罢了,如今若是对焦娘子他们无礼,我却不会与你客气的!”

有了阿翁撑腰,席二郎理直气壮道:“焦姐姐说要教我读书习字,还要教我读《史记》的,以后就是我师父了,阿翁说要尊师重道,像对爹娘那样听师父的话,你说焦姐姐不好,我自然不肯了!”

自己几时说过要收他为徒了?顾香生哭笑不得。

老村长酸酸道:“那时候我要教你读书识字,你学没两个就不想学,屁股蛋跟生了刺似的!”

席二郎有些不好意思:“那会儿还小,见了书就头晕嘛!”

老村长吐槽:“哦,那现在就不晕了?敢情人家的书还带着药效呢?”

席二郎:“阿翁!”

祖孙两人抬杠实在是好笑,顾香生他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有席大郎在旁边撇撇嘴,对弟弟的决定不以为然,更不看好席二郎的决定。

他虽然从小在村子长大,可以前也是跟着父母去过几回镇上的,也算见了点世面,知道那些镇上的先生,全是男的,稍微有点学问名气的,说不定还曾当过官。

拜一个女人为师?听都没听过,传出去简直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席二郎不知道兄长在想什么,即便知道,也不可能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今年十二岁,字还认得不大全,只因老村长自己也文化有限,乡下地方就算把字都认全了,一辈子也未必全用得上,所以从前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学着,直至顾香生他们来了,才终于认真起来。

席大郎认的字比弟弟还少,他更喜欢舞刀弄棒,虽然瞧不起顾香生她们几个女子,对林泰柴旷的身手还是挺好奇的,却又碍于面子不好公然请教,只是每天早晨在林柴起来打拳的时候,喜欢躲在一边偷偷看,林泰他们如何会不知?只是假作不知罢了。

有了水,村子一下子解决了最大的危机,即便这水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没有,但起码给了大家更多的时间去寻找下一个水源,也不用总担心那口水井没水喝了。

天气太热,旱情持续,那点水只能维持生活,要种田灌溉粮食肯定是不行的,顶多只能再喂喂家禽牲畜,有些人家尝试在小块菜田上种点菜,可也很难存活。

不过日子虽然艰难,总算还有点奔头。就在两天前,有几户人家从前边的镇子逃旱过来,准备去魏国,路过村子,从他们口中,村民们得知前边镇子的旱情更加严重,虽然人家镇子大,出水的井也有几口,可因为人数多,都用不过来,富裕一点的人家不得不举家往外跑,准备先去魏国避一避旱情,等情况好些再回去。

村民们这才越发觉得自己的日子是多么滋润,就算粮食都旱死了,起码还没到危及性命需要往外逃的地步。

顾香生等人虽然住下来,却没有打着白吃白喝的主意,诗情碧霄帮忙缝补衣裳,也跟着村中妇人上山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吃的,免得干粮耗尽,雨还没下,也好为以后作准备,林泰柴旷他们白天则跟着去打井,虽然至今大伙没找到一口出水的井,但他们踏实肯干,很快就跟村民混熟了,大家渐渐的也不再将他们当做外人。

要说村民们最好奇的,自然还是顾香生,她一看就不像是小地方出来的,按照村里见过世面的村民的说法,比前面镇子上大户人家的那些娘子们长得还好看,听说是家里亲人都死光了,去邵州投奔亲戚的,大家都很同情。除此之外,别人也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了,林泰碧霄他们口供一致,没有任何惹人起疑之处,即便有,也不是村民们能辨别出来的。

顾香生虽然没跟着帮忙,却开始教席二郎读书,反正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她索性让老村长去问问村民们,有向认字读书的,又或者想让孩子认字启蒙的,都可以带过来,不过前提是要听话,教什么就读什么,不能捣乱,不能打扰别人,不然就要把孩子领回去。

这年头教书先生是个稀罕活儿,席家村全村就还老村长算得上有点文化,老村长以往也给村里的小孩儿启过蒙,教他们认过两年字,可一来老村长上了年纪,没那精力,二来有条件的人家都搬到镇上去住了,留下来的无非都是寻常度日的百姓,只求安稳温饱,没有更多妄想。

可谁都知道读书好,谁都知道读书能有大出息,以往是没办法没条件,现在有了一个主动愿意教的先生,即便是女先生,大家哪有不乐意的?

顾香生用《史记》治病的事情已经被席二郎不遗余力地宣传出去,全村人很快就知道了,他们不知道《史记》是什么,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顾香生啧啧赞叹,再加上林泰找水的故事,那简直成了这段时间里村民最津津乐道的事情。

村子里的小孩儿基本都不认字,大的跟席大郎差不多,都可以娶媳妇了,小的才五岁,估计是被家里大人殷殷叮嘱过了,来了之后也不捣乱,比顾香生想象中还要乖一些,她本以为会出现恶作剧嬉笑吵嚷的场面,却没有,因为老村长和一些上了年纪的也过来了,跟小孩儿们坐在一起听课,那些小的一顽皮,当场就有人镇压,根本就用不着顾香生出手镇压,出乎意料的顺利。

村长手中有本老旧的《三字经》,用来认字足矣,顾香生让人磨了块石板立起来,就当是“黑板”了,用几根芦苇绑在一起充作“毛笔”,蘸了水在石板上写字,可以重复利用,又不费钱,这就是简陋的教学现场了。

学的人则每人一块沙板,用手指在沙上比划,末了将沙面抹平,反复练习。

笔墨纸砚这样的东西,时下也只是士人以上门第的匹配,稍微穷苦一点的人家让小孩儿学认字,拿个树枝让他们在地上比划也就罢了,定然不会让他们直接写在纸上的。

因为天气热,大伙也没法在户外认字,村民们听说此事,便搭了个棚子,上头封顶,遮挡日光,前面又有房屋挡着,顾香生就带着一帮老人小孩儿在棚子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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