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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_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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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焦娘子与徐使君费心拖延时间,又有何用?”她忍不住叹息一声。

顾香生却没有露出颓丧的表情,她似乎早已料到徐刺史会说的话,闻言也没有变色,依旧沉稳地坐在那里,徐徐问道:“敢问使君,我听说如今南平国内州县各自为政,天子虽在京城,却未必能号令四方,可是如此?”

徐刺史倒也没有隐瞒:“各州县长官皆为南平宗室,许多人不满沈太后把持朝政,又见天子年幼,是以心有不服。”

寥寥数语,将现在南平的局势点了出来,无须说得更明白,顾香生与周枕玉就大致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了,如果有外敌入侵,又或者天子出现什么意外,可以想象,南平内部立马就会四分五裂了。

“那么徐使君呢,您的想法又如何?”顾香生问。

徐刺史面色微变,没有言语。

顾香生这句话,一下子就问到他现在面临的困境。

邵州没钱,离京城又远,是个苦差事,这人人都知道,所以像他这种在南平毫无根基的人,才会被发配过来,徐刺史原也没什么想法,只希望来到这里之后,恪尽职守,就算做不出什么大事,也别像上一任那样,变成人人喊打的贪官污吏。

谁知道情势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别说自己初来乍到,底下的人面服心不服,就连那帮粮商,见到沈南吕作威作福,也跟在后面助长声势,把堂堂邵州使君视如无物。

徐刺史怎么可能不恼怒?

只是他尚未想好,要如何突破这个局面。

就在这个时候,故人来信。

二人暌违数年,终于重逢。

然而在这雅室之内,谈论的却不是离情,而是枯燥无趣的正事。

任是他之前设想再多两人重逢之后的场面,也料不到是这种情况。

想及此,徐刺史苦笑摇头,也不知是觉得失落,还是滑稽。

“擒贼先擒王,为今之计,唯有先扳倒沈氏。沈氏一去,余等不过是细枝末节,对付起来要容易许多。”

见他还是挺明白的,顾香生微微一笑:“不错,只要使君下定决心,不忌惮得罪沈太后,我们便可从长计议。”

徐刺史:“如若可以,我倒是不想大动干戈,但现在沈氏不倒,我在邵州城也是个空壳刺史,不过你将周娘子叫到此处来,我却有些不解。以周家如今的光景,怕是不足以跟沈氏抗衡的。”

周枕玉听得他对顾香生和言细语,而顾香生也面色自如,心中越发吃惊,及至听见自己的名字,却是脸上一红,忙道:“好教使君知晓,周家如今虽然算不得什么,不过使君若想从药铺着手整治沈氏的话,周家愿意倾力相助,追随使君。”

徐刺史笑了:“都说商贾是无利不起早,周当家这样帮我,是想要得到什么好处呢?”

这一笑,登如明月初升,周枕玉忙移开视线,免得被美色所惑。

“周家想来安分守己,但自从先父过世之后,沈氏本欲将周家纳为麾下走狗,又提出让我与沈家旁支子弟联姻,我不愿听从,他便勾结前任刺史,仗势欺人,切断周家的药材供应来源,又强令原先与周家有生意往来的商户不得再提供药材与我们,更不让邵州百姓到周家药铺看病!”

“亏得先父在世时妙手回春,救了不少人的性命,也还有一些百姓敢于不畏惧沈家权势,依旧过去看病。但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沈家一日不倒,周家便无法重振旗鼓!即便是为了先祖的心血,我也不能让周家败在自己手上。”

她起身拜倒:“惟愿使君将沈家扳倒之后,还周家一个公道,让我们可以继续经营下去即可,除此之外,别无请求!”

徐刺史颔首:“周当家虽为女子,却有不让须眉之高义,假以时日,定会还你公道。”

周枕玉盼了好多天,终于盼来徐刺史的这一句承诺,虽然眼下这句承诺跟水中月差不多,不过也聊胜于无,起码这位徐刺史,比沈南吕要好打交道多了。

她当即大喜拜谢:“妾代周家上下,谢过使君!”

顾香生在一旁笑吟吟道:“使君既然有决心扳倒沈氏,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徐刺史:“此话怎讲?”

顾香生:“你多日龟缩刺史府中,已然给沈南吕留下懦弱怕事的印象。”

听到龟缩二字时,徐刺史嘴角一抽,心说你怎么还是那样促狭,话没出口,又觉得失于轻佻,只好强捺下来。

对方的话语却未停:“今夜宴会上的一幕,也让沈南吕相信了你是个急色之徒。沈家不怕你好色贪婪,就怕你不和他们狼狈为奸,现在他看到了你的弱点,肯定会主动来与你接触,使君正可以我为借口,表面上和沈南吕多多亲近。”

徐刺史也认真起来:“亲近之后呢?”

顾香生:“亲近之后,私底下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整顿府兵,以待时机,将邵州沈氏一网打尽,不要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更不能让他有去京城向沈太后告状的机会。”

徐刺史脸皮一僵,那不就是杀人灭口?

反倒是周枕玉,听见顾香生的暗示之后,并没有多少不适。

她当众拒绝沈南吕的提议,已经毫无选择必须站在徐刺史这边,沈氏不倒,她就没好日子过,徐刺史能赢,对她来说当然是最好的。

周枕玉:“使君,沈家在邵州城欺男霸女,前任邵州刺史贪污敛财,其中也多有沈南吕的功劳,只不过他仗着背景深厚,不被追究罢了,若以国法论处,此人便是死上十次,也不足惜的。”

徐刺史暗自苦笑,优柔寡断要不得,总不能还要两个女子来劝说自己吧?

他深吸口气:“事已至此,无需多言,我自是明白的。”

见他下定决心,顾香生这才放下心,又对周枕玉道:“这个计划里,可能还需要暂时委屈你一下了。”

三人商量了一番,直到将近深夜,周枕玉才告辞离去,为了不引人注意,她走的是刺史府的后院小门。

余下顾香生与徐刺史二人,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还是顾香生先忍不住,扑哧一笑:“你一点都没变!”

徐澈苦笑:“谁说没变,我老了,禁不起吓了,你以后能别这么吓唬我么?刚收到你来信的时候,我还吓了老大一跳。”

这才三四年,美徐郎还是那个美徐郎,要说变化,兴许就是原先无拘无束的飘逸之气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稳重的烟火气。

顾香生笑嘻嘻:“怎么,你以为见鬼了么,还是以为有人假冒我的名字写信给你?”

在徐澈看来,顾香生的变化却要多得多。

除却发型,她的身量似乎又高了一些,轮廓更加长开了些,容貌自然不消说,从前便清丽若兰,如今只有更美的。

但徐澈心里的疑问实在是太多了,原以为两人一别,往后就再无见面的机会,即便有,那可能也是许多许多年以后的事情了,更何况对方嫁的是魏国前太子,淮南王魏临,彼此相隔千里,山水迢迢,昔日的山盟海誓,柔情蜜意,也都一去不复返了,多少次夜半梦醒,徐澈也曾辗转四年,惆怅叹息。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两人竟会是在此地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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