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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看刺刀_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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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家损失了一个儿子,当然被网络上这些叫好声气疯了,但是又没有办法禁止,只能硬逼着警方对外宣称是谋财害命。

  到最后就形成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因为侯宏昌被杀的时候周围摆设、家具都非常整齐,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刺杀者进了房门。这就充分说明了刺杀者不为财,只为命。警方被侯家逼得只能含糊其辞,一会儿说这是上门抢劫杀人,一会儿说现场摆设一概完好,搞得他们在记者面前尴尬无比。

  这年头民众都不是傻子了,从媒体颠三倒四的叙述中就可以轻易猜到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到处都在传那个无知狂妄的官二代被人杀了,而且是一刀毙命,就像匡扶正义的大侠砍掉贪官的头一样,武侠小说的情节竟然真的出现在了普通民众身边……

  那天韩越在厨房里观察他煲的一锅海鲜汤,突然手机响了,接起来一听是侯瑜,声音听起来气急败坏:“韩二少!你们处借我一支警卫兵!老子今天要轰了XX报社,他娘的敢在太对头上动土……”

  韩越说:“人民子弟兵不干这事儿。”

  “日他娘的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这家报社要博人气,要把侯宏昌的事情搞成头版头条,还要大幅度引起有关凶手此举是否正义的讨论,还是否值得提倡什么什么……”电话那边传来撕碎报纸的声音,侯瑜显然念不下去了:“老子要气炸了,还正义?还是否值得提倡?那凶手要是被老子抓到,非剥皮抽筋活剐了他不可!”

  “你要是发现什么有关于凶手的线索,要问我借人去调查呢,这个没二话。但是砸报社这种事情不能干。”韩越尝尝汤汁,又往里加了一把盐,“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侯宏昌的事情后来闹这么大,就是因为你妈一开始非要堵住民众的口,最后反而愈演愈烈,不可收拾。”

  侯瑜知道韩越一旦说了不就绝对没有回旋余地,只得愤然半晌,怒骂:“只要老子抓住那凶手,一定搞死他全家!”说着啪的一声重重甩上了电话。

  韩越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那他也得抓得到才行。”

  韩越回过头,楚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班回来了,正站在客厅门口脱下白大褂,身上只穿一件淡蓝色格子的衬衣和水洗白的牛仔裤。那种色调特别简单清爽,韩越视线盯在他身上,一动不动的看了他半天。

  楚慈戒备的站在门口:“你看什么?”

  “……没什么。”韩越回过头,望着他那锅海鲜汤,“我在想刚才侯瑜打电话来问我借警卫队,要去砸人家报社……侯家人这回真是狗急跳墙了。”

  楚慈冷笑一声:“你不也在帮着他们抓那个凶手?都是一丘之貉,干嘛用狗来形容你的同伴。”

  韩越最听不得楚慈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直觉立刻要发火,硬忍了几秒才把火气压下去:“你觉得侯宏昌被杀是对的?”

  楚慈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眼神冰冷,不置可否。

  “我问你,侯宏昌确实撞死了人家孩子不错,但是罪该当死吗?中国哪条法律规定交通事故要赔命了?就算某种严重驾驶失误造成特大交通事故,要杀要剐那也是国家的事,不管喂枪子儿还是打针剂,那都是高院判决了法警执行了才算数。”韩越不屑的哼了一声,说:“要是人人都跑去当佐罗,这世界早乱套了。国家是什么?国家是一架庞大的机器,法律是运转这个机器的规则,是一种限制,是人人都必须遵守的东西。没人能越过法律的位置来惩恶扬善,没人有这种权力!你以为现代社会里还有武侠小说中的大侠存在啊?天真了吧你。”

  相对于韩二少平时的火爆脾气来说,这番话虽然难听,却已经大大难得了。要按他平时的个性,这时候张口就骂抬脚就踹都有可能。

  这还是看在面前的人是楚慈的份上。要是换做他爸,或者是他大哥,说不定韩越此时已经在敲桌子甩脸色了。

  楚慈听了他这番话,静了几秒钟,随后竟然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里没什么真正的笑意,反而有种讽刺和凉薄的味道。不过楚慈是很少笑的,大多数时候他都面无表情,偶尔笑一次特别稀罕,韩越忍不住就盯着他看,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楚慈淡淡的道,“我笑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侯宏昌为什么必须死。”

  韩越第一个反应就是我靠,老子刚才真不应该跟他发火,听说抑郁症严重了还有自杀倾向?

  “的确中国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交通事故要判极刑,但是侯宏昌酒后驾驶,罔顾人命,事后一意推卸法律责任,甚至将被他撞死的孩子的生命踩在脚下任意践踏……他所犯下的罪行不仅仅是撞死了一个孩子,而是他完全打破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作为一个共和国所赖以依存的宪法的权威和尊严!”

  楚慈的语气不重,但是极度凛冽,韩越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第三十三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世界人权宣言第三条规定,人类享有生存的权利、自由的权利、保障人身安全的权利。刑法第十四条规定,明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引起危害社会的后果,却希望并放任这种危害发生,属于性质恶劣的故意犯罪。”

  楚慈顿了顿,望向韩越的目光带着微微的鄙薄和轻蔑。

  “酒后驾驶导致交通肇事,这当然罪不至死。但是侯宏昌将自己的特权置于普通民众的最高生命权之上,这种行为的性质属于违宪。这种违反普世价值和人权宪政的罪行,足够他死一千次都不够!”

  韩越直觉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没错,但是这种直觉又让他心里微微发紧,从脊椎上窜起一股森冷冰凉的寒意。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某些阶层的人不会认同这个观点的。”

  楚慈一言不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走出客厅,重重关上了书房的门。

  11、炮灰二手车 …

  因为这场争吵,楚慈跟韩越冷战了半个多月。

  实际上冷战也只是楚慈单方面的而已,因为韩越该干什么干什么,一点都没耽误。平时楚慈就冷冷的,冷战时期不过更寡言少语一些,韩越那粗糙的痞子神经压根就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再说韩越最近也忙。虽然处里没什么事情需要他亲自解决,但是侯宏昌被杀事件需要几个家族联合起来出力帮忙。韩家老大基本是不顶用的,不论大小事都只能依靠韩越。

  另外一件事就是把韩强安排到军需处去。韩老司令和韩越两人的面子加起来,足够让他在军需处得个既有油水又清闲的体面位置,但是司令夫人并不满足于此。按她的话说,韩家并不缺钱,也并不缺体面,韩强这么大一个儿子了,怎么能不给他安排个有实权的地位?

  为这“有实权”三个字,韩越简直暴躁不已,几次回家去跟他妈瞪眼睛拍桌子。要知道他在军队混到“有实权”这个地位可是足足花了十年,而且是第一线上出生入死的十年,中间充斥了多少血汗简直一言难尽。现在司令夫人轻飘飘一句话,就要把韩强安排到又有地位又有实权的位置上去,谈何容易啊?

  因此韩越这段时间以来心情极度恶劣,就像个点着火的炮仗,随时都可能爆发。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男人在外边的事情,绝对不能带回家来跟女人抱怨,所以这段时间在家一直阴沉个脸,最多站在窗口一根根抽烟。幸亏楚慈这段时间比平常还寡言少语,有时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家里安安静静鸦雀不闻,完全杜绝了韩越找碴发火的可能。

  韩强的前途问题终于在忙活一个月之后得到了解决,司令夫人和韩越各退一步,通过几个过硬的铁关系,给韩强安排到了一个比较紧要的二线位置上。虽然司令夫人还有微许的不满,但是想想大儿子确实干事不靠谱,也只能叹口气认了。

  韩越好不容易结束一项大任务,情绪顿时缓和了很多。当天他特地问部队下属大酒店要了两大盘肥嫩的螃蟹全蛋面,码得整整齐齐的一盒片皮烤鸭,两条五斤重的肥大的黑鱼,又要了几颗黑松露带回家去配菜。路过菜市场的时候他甚至停车买了几颗菜心,打算回家让楚慈清炒一下。

  楚慈做复杂的不在行,但是小炒很得劲。再说一桌子鸡鸭海鲜太腻味,也该有一碟子素菜开开胃。

  回家后韩越先打电话给楚慈叫他早点回来,然后去厨房把菜加工一下,黑鱼剖开煲上,菜心洗洗干净,切好待炒。

  忙活完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早过了平时楚慈下班的时间。韩越打他手机,打了好几次才接通,听着那边声音还挺喧杂,好像是在大马路上。

  “我车坏了。”楚慈平淡的说,“堵在三环上了。”

  “我他娘的叫你开那辆大奔,谁叫你不听的?整天开那破车我就知道早晚要坏!”韩越一时脾气没控制住,声音高起来,“你人在哪儿呢?”

  “……成旭蓉那个酒店附近。”

  韩越皱起眉:“那不是你回家的路啊,你上哪儿逛去了?”

  手机那边沉默半晌,紧接着楚慈一言不发,直接把电话挂了。

  事实上楚慈一贯反感韩越盘问他上哪去了,干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回家。但是他越反感,韩越就越要问,恨不得把他每天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一一调查清楚才好。

  他这电话一挂,韩越当场就炸毛了,心说难道他下班不回家在外边跟谁胡混不成,难道单位里新来什么年轻漂亮女孩子了,难道又跟什么不三不四的同事跑出去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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