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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钱龛世_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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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哑了些,跟方才那句又略有不同。

食盒对书生来说似乎有些沉,活像给树枝挂上了千斤坠。他走时比来时慢了许多,好半天才走远了一些。

更夫打了个寒惊,回过神来。

堂倌脸色刷白地小声道:“这回你瞧见了吧?那张脸……诶?你急匆匆地做什么去?”

更夫:“尿急。”

堂倌:“……”

然而更夫刚走出去没多远,就拎着铜锣梆子又绕回来了。

堂倌还未开口,更夫便一拍他的肩膀,冲不远处又是一顿挤眉弄眼:“往那处瞧!”

只见街对边,一道白影安静无声地自夜色中来。

刚受过惊的堂倌脚下登时一软,差点儿以为自己又见着了脏东西。好在他又定睛多瞧了一眼,这才发现那是一个僧人。他穿着一身单薄的素白僧衣,宽摆大袖。从头到脚没有一星半点儿杂色,活似披麻戴孝,大清早瞧见真是好不吉利。

堂倌没明白:“瞧见了,不就是个和尚?”

更夫低声道:“方才我从他身边过,打眼一看,他腰边挂着五帝钱呢!”

五帝钱能驱邪化煞镇宅门,传说当朝国师喜欢用,腰眼里总挂着一串。从此这五帝钱便成了各路吃鬼神饭讨日子的人最常用的器物。当中虽不乏浑水摸鱼的江湖骗子,但大多还是有三两下本事的。

堂倌远远将那僧人上下一顿打量,觉得他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气度,总之,确实不像是江湖骗子。况且他也管不着那么许多了,三天已是极限,明早那书生若是再来一趟,只怕他真要憋不住当场尿出来了。

僧人步履不紧不慢,却很快到了近处,眼看着就要从摊前走过,堂倌赶紧叫住了他:“大师留步!”

僧人脚步一顿,白麻僧衣的下摆轻轻荡了两下,却没沾上一星尘土。他朝堂倌投来一瞥,目光无波无澜也无温意,简直比吹在脸上的寒风还冷。直到如此近处,堂倌才发现,这僧人身量很高,以至于目光是自上而下投过来的,看得堂倌莫名朝后缩了半步,撞上了同样往后缩了半步的更夫。

这一撞,又把堂倌的胆子撞回了肚里。他豁出去似的再度开口:“我看大师腰间挂着五帝钱,可是通晓些驱邪化煞之术?”

僧人无甚表情地扫了眼自己腰间露出的铜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堂倌尴尬地看了眼更夫,只觉得这和尚比这冬月里的妖风还冷,愣是冻得他不知东南西北,话都说不下去。

倒是更夫抗冻一些,替他开了口。他三言两语将那书生模样的来客形容了一番,又对那僧人道:“那张脸我们不说熟,但也绝不会认错,那是医堂老江家的儿子。可……可江家医堂三年前着了火,除了嫁去安庆的女儿,无一幸免,全都被火烧死了啊!俗话说五更天,鬼也闲。一个已死之人接连出现了三日,还恰好就是五更天,能不吓人么?!”

僧人扫了眼天色,终于惜字如金地开了口,只冷冷淡淡说了两个字:“人呢?”

一听这话,堂倌登时解冻活了过来。他指着远处一个墙弯,急忙道:“刚走!指不定这会儿还没进门呢!我认得江家医堂的废宅,大师我、我带您过去?”

然而很快,堂倌就后悔得想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嘴快!

他有多想不开,才在这寒冬天里跟一根人形冰柱子同路。堂倌觉得这短短几个巷子,就快把自己半辈子给走完了。他时不时瞄一眼这年轻和尚,几次三番下来,想问的话一句也没敢问出口,光记住和尚脖颈边的一枚小痣了。

在堂倌被活活冻死之前,他们终于走到了江家医堂的后巷拐角。

正如堂倌所料想的,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果然还没进门,正一步一挪地拎着食盒在巷子里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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