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台上的管家先生_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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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从走道上走下来,波特维又一次稳稳站在了地面上。这是踏实的触感,他却觉得愈加地觉得不真实。他走进阴影里,没有追光灯再跟随着他,给他些许陪伴似的慰藉。

  在波特维低下头,默默走进休息室的同时,他头顶上的走道上,相川政行正将双臂微微张开,好让宽大的衣袂随着他的脚步在身后飞起。他的头发被全部向后梳起,贴合着头皮——在他的右侧额边,两把交错打开的木质折扇被做成了发饰,扇面上的桃花花样若隐若现,堪堪遮住了他的半边眉毛和右边眼角。

  他上身是宝蓝色对襟长衫,此时这长衫却是大敞着,随着他迈开的步子,在身后飞起飘摇。大敞的胸口上,看得出盘龙的纹样——是设计师亲手绘制,用小丙烯刷刷出来的。毛毛糙糙的边缘,莫名其妙的带出些写意的韵味。他的下装是黑色的缎子裙裤,长及脚踝又用带子系了口,腰间还垂下了蔽膝式的布料来,上面绣着大朵的牡丹,明明白白的仿古意味。

  “这是……和服?”罗翰看不真切。高登摇摇头:“中国风吧。”

  相川政行这上下一套都带着秦汉风。他的设计师是个对母国文化一窍不通的ABC,为了能被中国文化有所启发,特地去西安考察了一次,还在苏杭待了半个月,抱回来十多卷手工纺好的织物。但是谁也没指望他真的做出来一套汉服,这也不是他的本意——衣襟布面上的纹样全部去死吧,我也不知道内衫该怎么穿。长袍的视觉效果够好,飘起来够帅气,那么外面就这么来一件。纹身很好玩,那么我也画一幅出来,我才不知道这条龙是不是只能纹在肩膀上的呢。真要做刺绣?这东西太麻烦,随便有点样子得了,abstraction is beauty嘛。好了你现在这么一穿总算看起来像个中国人,这下你满意了吧,我们所谓的民族特色?

  ……你说什么?你混的那一半血是日本的?

  Oops,搞错了,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有个中国人的爹呢。

  就这么穿吧呵呵。

  ……这就是相川政行这次穿上中国风的始末。

  台上的相川倒是并不怎么在意,很乐于把这一身穿出王霸之气来。

  台下,休息室里渐渐热闹起来。先前还在这里的何式微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张奕杉和一众走好台的模特一起看显示器上的走秀直播。相川政行那张脸张奕杉已经对着看了很久,早就已经说得上熟悉了。只是从屏幕上的某个角度看过去,那张脸总感觉像是某个曾经见过的人。

  ……像谁呢?

  ……

  后台上剩下模特只有两个。里弗斯站在一边,骆林在正对着他的另一边。两个人要乘两台电梯去往不同的走道,所以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骆林双手交叠,安稳地坐在电梯旁边的椅子上。他身周的化妆师凑过来给他补妆,他便乖巧地扬起下巴,像个安静的洋娃娃。

  里弗斯隔着在后台奔走的工作人员,远远地看着骆林。带着耳机的摄影师大声叫喊着,脚步匆忙地跑过他的眼前。服装助理在一次次的确认细节,设计师在一旁和人通着电话。这来来往往的人群像是没有被对焦的黑影,而只有骆林是那个上了色的焦点。里弗斯坐在他的角落里,后仰着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左腿翘在右腿上——这是随意而狂放的姿势,他脸上却没什么放松的表情。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个焦点——看着骆林。他的眼神是空的,像是透过骆林,看到了别的地方去。

  在他身旁,电梯的门铃声响了——该是他上台了。里弗斯站起来走到电梯门前,闭上眼睛,大声地唤来自己的助理。他远远地听到了一声“加油”,他想那一定是幻觉吧。

87.第二部最后一章(下)

3、

  悄然敞开的电梯门,摄像机在脚边就位。头顶的一片黑暗里,有炫目的白色灯光猛烈的闪烁两下,在眼底留下了残影。里弗斯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的指尖是冷的,面颊却在发烫。血液在慢慢煮沸,从头到脚。像是冷血动物被扔进了热带雨林,这莫名的热意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抬起脚,他踏出了第一步——咔哒,是木质的鞋跟触碰到玻璃做成的走道表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有一秒的停顿。然后在他踏出第二步前,蓦然响起了没有前奏的摇滚曲——

  ——My Chemical Romance的“Famous Last word”.

  “著名的遗言”。

  里弗斯的嘴角扬起一抹短暂而难以察觉的微笑,带着些怪异的壮绝。他踏出他的第二步,然后是第三步,第四步,他一步步走下去,速度渐渐地,渐渐地变快。

  他的金发一早被染成黑色,接上长长的假发,和稻草的草杆一起,被编成了无数根及腰的发辫。他颜色浅淡的眉眼再无从寻觅——他的眉毛被硬蜡一般的眉笔覆盖,是粗犷的形状,棕灰色,有着迟钝的棱角。眼周的轮廓被黑色包裹完全,和任何精致的细节都绝缘。他的皮肤被油膏涂抹过一遍,暴露出的皮肤都是介于棕色与麦色的颜色。

  他看起来再不像是教堂里小天使的挂像,只有野兽一般的气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身上的牛仔布的衬衫是极厚实的质地,黑色里透着铜锈的颜色,边扣是齿轮的形状。现在最上边的扣子松了三颗,于是观众看得见坚实胸肌的肌理——胸口的皮肤光滑,也隐隐看得出上肋的轮廓。他的颈间是缠绕了三圈的编结草绳,套在了一个沉重的螺栓之上——这重量拖拽着绳子向下,让螺栓坠子正好落在锁骨交汇处的颈窝,而绳子则隐隐的陷入了皮肤里,像是想要悄悄地将佩戴人扼死。视线持续着向下,发现他穿了一条麻布制成的长裤,不过分宽大,也没有刻意收紧线条。黑色油漆状的竖直线条像是被人用手涂了画在了上面,有深浅也有断线,配上不甚仔细的线脚,透出一股毫不在乎的气息来。

  里弗斯的双手插在口袋里,配着曲子里的鼓点落下脚步。电吉他辅以重音,里弗斯咧开一边嘴角,露出顽劣的微笑。然而这微笑因为紧咬的牙齿而显得怪异,难以言喻。

  ——很少有人敢在T台上放里弗斯所选择的这首曲子。

  层次感异常丰富,拥有数个阶段的爆发,小节式的间断,持续转变的主题。这是一首会让人分心的,并不适合T台的曲子。电吉他的Solo能让人一瞬间脱戏,没人知道为什么里弗斯会选这首曲子。

  台下,罗翰皱了皱眉头:“这个曲子……”

  高登依旧抬头看着台上:“……He is sending a message。”然后没等罗翰再问,继续解释道,“你听歌词。”

  歌词?罗翰这才后知后觉地认识到,这首歌,可以看做是一次疯狂的而绝望告白。

  ……

  至此我才意识到,我无法挽留你

  但是你的心在哪里?

  但是你的心在哪里?

  但是你的心——

  我明白,无论我说什么,

  我都无法改变你的心意

  无法改变你的心意

  无法改变

  ……

  人生是如此艰难,我因此变得如此软弱

  爱情是如此艰难,而我无话可说

  ……

  歌曲里逐渐堆砌的情感持续着旋转,马上就要达到顶峰的高潮。在胸口涌动着的酸涩感几乎要把里弗斯淹没,他努力地继续向旁拉扯着嘴角。这是他最重要的舞台,他再怎么犯傻,也不至于在这台上哭出来。

  他选择这首曲子,本想着是和自己无望的单恋一刀两断。但是结果似乎起了反效果——每一个重音都是重锤,每一句歌词则是针尖,毫无间断的陷进他的肉里。甚至短暂的记忆片段也配合起背景的乐曲,对他进行着最后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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