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户家的小娘子_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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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底,终于传来消息,吐蕃军被定边军绞杀了大股,小股部众护着赞普赤德祖赞逃回了拉杂岗。

  定边军此次也折损了一部分军力,宁王上奏朝廷,准备明年春夏之交征讨吐蕃,一举平定外患。

  朝廷的邸报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年底。

  云南郡的所有官员上至傅开朗下至刀笔吏虽然都得了旨谕嘉奖,另有赏赐下来,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心里一沉。定边军明年春夏之交征讨吐蕃,恐怕云南郡还是要负担大部分粮草的,这又是一笔大大的负担。

  许清嘉想到若是到时候强行征税,若是百姓不堪负重,就是往如今境况凄惨的百姓们身上雪上加霜了。

  凡此种种烦恼,他回家之后都抛至脑后,只拿出十分精神来陪着胡娇。

  胡娇如今已经出了小月子,身上的伤都已经好了,只是留下了疤痕。许清嘉特意请张大夫调配了去疤痕的药膏,每日里涂抹,似乎也起了点效果,身上腿上两处刀伤看着平复了不少。

  显德二十七年似乎比往年过的都更为艰难两倍,先是许清嘉在罢官之后游历江南,无所事事,后来跟着舅兄数月,又解开了云南郡药商与官府之间的对峙之局,不动声色将尉迟修与刘远道送进了牢里,才刚回来任职,只当此后顺风顺水,紧跟着却又是吐蕃军前来烧杀劫掠,惊魂大战。

  等到过年的时候,就连才将将起身的傅开朗都忍不住慨叹今年这日子过的艰险。

  “差点将我这把老骨头扔在这儿。”他年纪是不大,可是躺在床上养伤的日子里,总是很容易将人的心境养老。

  在座官员如今稀疏不已,与当初他前来任职之时热闹的接风宴全然不同。

  能够活着坐在这里的官员内心无不感慨唏嘘。

  由傅开朗带头,州府新年酒宴的第一杯酒,祭了去岁为了守城而战亡的同僚以及兵勇衙差。

  许清嘉带着永寿回去时候,路途之上百姓寥寥,今年连鞭炮声也不曾响起。城里不少人家新近办过了丧事,今年过年便不似往年般闹腾,只一家人静静坐着守岁。

  三个孩子当日被藏在酒窖里,定边军来了之后他们就被放了出来,看到了爹娘都是满身是血,特别是胡娇一身被血染透的衣裙,整个人疼的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面色苍白,冷汗从额头滴下,许小宝与武小贝尚算不错,只守在旁边默默掉眼泪,哥俩对视一眼,再瞧瞧床上的胡娇,就要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

  他们年纪也不小了,知道胡娇这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成了这般模样。

  倒是许珠儿年纪还小,看到娘亲这模样便哭了起来:“娘亲是不是要死了?”

  她这话问出来,许清嘉亦是心头激跳,旁边丫环忙去哄她:“夫人只是受了伤,待养好了伤就好了。珠儿别怕!”

  许珠儿却死活不肯信。孩子的眼睛里只瞧见一身是血的娘亲,瞪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去推拦着她的丫环:“骗人!明明娘亲快要死了!都流了这么多血……”她眼里充满了恐惧,也不管床边还有大夫跟许清嘉,以及侍候的丫环,就要往床上床。

  小丫头哭的太厉害,纵然胡娇全无力气,还是伸出手去拉着她的小胖手安慰她:“娘亲没事儿!”最后见她哭的太厉害了,只能让许清嘉将她放在床里侧,不妨碍众人,但也能让小丫头呆在她身边。

  从那以后,这孩子就落下了毛病,只要眼开了眼睛就要守在胡娇身边,似乎那半日短短的分离,给她心头种下了阴影。倒好似再分开半日,胡娇就又一身是血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孩子总有自己奇怪的执念,大人所能够做的就是尽力消弥他们的恐惧。

  许小宝与武小贝的反应虽然没有珠儿的厉害,但多少也有影响。从那之后这两孩子在院子里玩过一个时辰,玩的好好的都必然要寻个借口跑回来,就连上方师傅的武术课也是。

  马步扎的好好的,时间一久就要找借口往后院跑:“师傅我尿急……”

  “师傅我去喝口水……”

  “师傅……”

  永禄:“前院有马桶……有热茶……”

  这哥俩对如今还吊着胳膊的永禄的话充耳不闻,一气跑到后院里,瞧见胡娇好好在房里休养,就笑嘻嘻跑回来了,似乎莫名心安。

  方师傅是战场之上杀过来的,早知道此事给孩子们心里定然留下了印迹,倒也不严厉,只由着他们绞尽了脑汁想借口往后院跑,后来实在觉得他们皱起小脸来想借口难度太高,便每过一个时辰就让他们休息一刻钟。

  许小宝与武小贝对课间休息一事表示了极大的欢迎,认为方师傅英明之极。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显德二十八年春夏之交,定边军出征吐蕃。

  与此同时,整个云南郡的战后重建工作已经进行的如火如荼,连州府缺失的官员都已经补齐,又因着今年开年似乎气候就不错,已经可以预示到又是一个丰收年,各地的百姓们似乎都渐渐将伤痛掩埋,生活回到到正常轨道。

  胡厚福从江南给外甥请来的先生已经入职,他带着先生来的时候还感慨:“家里有个考过榜眼的爹,还得从外面请大儒来教,真是白瞎了一份束修。”

  云南郡那场变故他早就知道了,后来胡娇为怕他忧心,也已经写信报过平安了,过完了年他安顿好了生意,就亲自跑来云南郡探望妹妹。

  胡娇将养了数月,早已经活蹦乱跳,只是偶尔想到那个失去的孩子,便有几分黯然,只是她不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以一保三也算是最糟糕的境况之下最好的结果了,再想想也就释然了。

  “嫂子可好?”相比起胡厚福来,胡娇最记挂的还是她家嫂子可有长进。

  提起魏氏,胡厚福倒很高兴:“怎么不好?你嫂子现在活泛的吓人。早在去年你走的时候,我就从外面给她寻了两个可靠的嬷嬷来助她管家。那俩嬷嬷不止对管家在行,对妇人穿衣打扮都十分再行,结果你嫂子与那两名嬷嬷相处日久,如今是日日换着新鲜花样的打扮,真是花钱如流水!”

  胡娇瞧着哥哥这高兴劲儿,恐怕魏氏如今很是有长进,忍不住取笑胡厚福:“知道的瞧出来哥哥这是炫耀跟嫂子感情好,舍得给嫂子花钱,不知道的还当哥哥抠门,连点首饰脂粉衣物的钱都舍不得给嫂子花呢!”

  兄妹俩个双双大笑。

  胡厚福问及吐蕃人进城之后那场大战,被胡娇轻描淡写揭过去了,回头问起永禄来,这小子一脸惊魂未定,外加口才了得,将当日胡娇杀人现场重点描述,竟然教胡厚福生出一种“这个妹子是从别人家里跑来的吧……我家哪里这么凶悍的妹妹”这种念头来。

  他是知道自己家妹妹胆子大的,但没想到大到这种地步。

  莫说她一个女子,就是他这个拿过杀猪刀的大男人,若真是对上吐蕃军,还不知生出怎样的怯意来呢。

  不过都说为母则强,大约是身后三个孩子需要她保护吧,这才将她逼至了绝境,绝地反击。

  后来他旁敲侧击问及胡娇杀人的感受,胡娇却不准备与哥哥谈论战后创作的治疗过程,只摆出一副吓着的表情,胡厚福便不再多问了,只将小外甥女儿搂在怀里逗她。

  许珠儿对舅舅还有记忆,况且胡厚福在四个小子里面还是最偏疼这个小丫头,这次来又带了许多吃的玩的给她,许珠儿高兴坏了,暂时离开了娘亲的身边,跟舅舅玩了半日。

  过完了年,她那个紧跟着胡娇的毛病还没完全好,胡娇也只能带着她了,没想到反是胡厚福带来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似乎这身宽体胖的舅舅也格外给她安全感。

  倒让胡娇大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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