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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斛春_第3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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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宝珍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坐了多久,中间甚至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她醒来支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无奈不知是外头本就没有动静还是此处地处偏远听不见,总之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她什么也没有听见。

夜大约是已经深了屋子里没有生火,即便身上围了貂皮斗篷,脚下穿的是小羊皮靴子,寒气还是从脚底升上来冻的她有些发抖,她想着或许该起身活动活动不然人非冻僵了不可。在黑暗中呆的久了,此刻她看屋子里的景物已经毫不费力,她裹紧了斗篷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只觉得脚掌和腿肚子又酸又麻像是又无数小虫子爬过。

她很难形容此时自己的感受,紧张?害怕?或许都有一点但显然这些又不是全部,她抚摸着袖子里的匕首,上头的宝石棱角分明膈的她手疼,却奇异的清醒起来。不知怎的她就是相信表哥一定不会让她真的置身险境,所以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暂时的,表哥一定很快便会来就她带她离开这里。

这么想着她又是一声苦笑,表哥远在千里之外,即便得到消息快马赶来也该是几日之后了吧。到时候若是魏王真的成事,即便是让人一间宫室一间宫室的搜也该找到她了,到那个时候她又该怎么办呢?或许袖子里的匕首就该派上用场了,只是她还没能再见上表哥一面,她还有许多话没有同他说,还有朝哥她可怜的朝哥她已经快两年没有见到他了,难道真要让他这样小就没有母亲吗?

这么想着她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可是这种时候哭泣并不能解决问题,她吸了吸鼻子仰头将眼泪逼了回去,心里对自己说会好的一定都会好的。方才的宫宴上她并未吃什么东西,此刻便觉得又饿又冷,她想或许自己该吃些东西,不论要做什么哪怕是自裁也要有力气不是。

她重新回到桌前,小心的打开食盒,里头有几碟子点心,桌上的茶壶是满的,只是里头的水早就凉了。然而她也顾不得着许多了,先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小小的抿了一口,凉水顺着口腔喉咙就滑到了胃里,冻的她就是激灵,活到这样大大冬天里喝凉水这大约也是头一回了。

只是这样冷的水喝下去,脑子似乎又清醒了几分,她想起以前表哥在身边的时候,偶尔她心里也会嫌弃他是不是管的太多了,但凡次一点的东西也到不了她眼前,在她身上罪过可惜这四个字大约是没有的。这么想着她又伸手从食盒里拿了块点心,轻轻咬了一口,她的眉皱了起来,大约是放得时间久了,点心的皮有些硬且口味也不是她喜欢的,草草嚼了两下她将口中的点心咽了下去,又喝了口水冲冲嘴里的味。

她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剩的点心放回盘子里,又随手从另外的盘子里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虽然皮还是很硬不过好赖口味不是她讨厌的。想起之前表哥说她是个小纨绔,如今想来也真不算冤枉她,都到了这样的时候了,她居然还有空琢磨点心的口味如何从而挑肥拣瘦。只是再一想情况已经坏的这样了,要不苦中作乐又该如何呢,这么想着她就着那碗凉水将那块点心一点点都吃了下去,心里不无得意的想,如是她这次吃了凉东西没有生病,那下次是不是可以要求表哥在冬天里也许她吃个冰碗?

喝完了一碗凉水,她的神奇一冷一热的感觉有些奇异,她暗道一声坏了,心想这个时候若是真病了,那就是天要亡她了。她想起那年表哥带她去苗寨,路上遇见了大雨,不少人都被雨淋了,雨停后寨子里的巫医便组织大家围着篝火跳舞,所有的人都跳出了一头热汗,奇异的居然没有人生病,一度她真的以为巫医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可最后表哥一语道破天机,大家淋了雨,跳舞出汗将体内的寒气逼出来,自然就不容易生病了。

就像表哥常对她说的,动动就不爱生病了,这么想着她轻轻在屋子里跑动起来,她想跑了就不会冷也不会生病了。幸好这屋子虽简陋地上也是铺了地毯的,所以倒也不怕有声音被人听了去。

跑了一阵子果然就觉得身子热了起来,且头上也微微出了一层薄汗,整个人便觉得舒服了许多,她心下高兴便愈发卖力的跑了起来,而且跑动起来还有一个好处,心里便不那么紧张害怕了。

  ☆、第248章

这一夜很长却又像是极短,等到太阳从东面宫殿的屋脊之上升起,她听到了纷沓而来的脚步声,很急,一如她此时心跳的鼓点。

院门被人大力推开了,来人进了院子听脚步声人数不少,她听到了盔甲刀剑摩擦的声音。早先她观察过这座宫室占地颇大,可即便这样一间间的搜索过来,很快也就会找到这里了。

借着从雕花窗棂里透进来的光,她看清了自己呆了一夜的屋子,同之前猜测的一样这是一间低阶宫嫔的屋子,陈设很简单不过该有的也都有了。屋子大约已经许久没有人住了,窗前样式古朴的镜台上结了厚厚的一层灰。

她走过去从蒙尘的镜子里隐约看见自己此时的摸样,晨光里镜中的年轻女子云鬓高挽,面色从容目光坚定,她对镜中的自己笑了笑,很好还不算丢脸。

世家女子即便性子平和如她,总还有几分刻进骨血里的骄傲,即使境遇再坏,也不允许自己显得狼狈。

来人不知是敌是友,她藏在袖中的手再次握紧了那把匕首,因为用力手柄上的宝石膈的她手心生疼。

终于门开了,夺目的光线从洞开的门外泼洒进来,她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因为逆光她看不清来人,但是很快她听到一个声音高声喊道“王爷,找到王妃了。”

她的心猛的一松,几乎是热泪盈眶,她想表哥来了,是表哥来了。

走廊上脚步声带了几分急切,她心下微微一滞,表哥的性子即便再急也从不会乱了章法,这从他走路就能看出来,从来都是龙行虎步大开大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沉稳坚毅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必然不会这般轻浮急切,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有男子的身影出现在门上,那身形高大修长只是比起表哥要单薄许多,朝阳将他周身镀上了一层玫瑰金色的色彩。男子的身形遮挡住了外头大部分的日光,浓重的光影里周宝珍看见了他微微上翘的嘴角。

怕什么来什么她的心中有瞬间的绝望,下意识的挺直脊背瞪大眼睛看向对方,脸上皆是一片肃穆之色。周宝珍紧紧贴着身后的镜台站着,粉色的唇瓣抿着没有说话,新杏般的眼眸戒备的看着他。

“呵呵”有轻笑声响起,魏王饶有兴致的看着房中的美人,晨光之中她琼玉一般的面庞冷若冰霜,只是到底是豢养波斯猫此刻即便张牙舞爪也难免显出几分外强中干来。

他抬步从门外进来,她的心瞬间缩成一团,透过他身后的屋门,她见到了院子里满是甲胄在身的禁军,她想待会儿若是对方有所冒犯,那她手中的刀是先对准对方还是自己?

好在魏王分寸拿捏的不错,在离她颇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又或者他只是想要逗弄她,就听他面带微笑好整以暇的朝她问到“宫宴早已结束,王妃为何还在此处。”

周宝珍咬唇没有说话,说什么呢?说因为知道你对我图谋不轨,所以你的盟友将我藏在此处?

好在魏王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就见他随意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又四下看了看,很快他的注意力被桌上的食盒吸引,他走过去朝食盒里看了看,哪里有昨晚周宝珍咬过一口却没有吃完的点心。

蒙尘陋室如玉美人,魏王伸手捏起那块点心拿在手里瞧了瞧“玫瑰馅的?”他一挑眉看向窗边的周宝珍似笑非笑“王妃真是个有福气的人。”他在昨晚周宝珍坐过的凳子上坐下来,又往桌上唯一的杯子里倒了一杯水,接着让她极度不适的一幕出现了,魏王居然就着那碗凉水将那块玫瑰馅的点心吃了下去。

周宝珍无法形容这一刻自己的感受,她感觉糟透了简直是又害怕又恶心,眼前的男人空长了一副好皮囊,行事确实在让人不敢苟同。

吃完点心魏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雪白的绢帕擦了擦嘴“我母妃身前最爱这个味道。”说着他抬眼看向周宝珍“我外祖父不过是个边地小吏,母亲进宫后即便姿容绝世也没能得几日宠爱,不过几次之后父皇就将她扔到了一边,本王小时候即便想吃这么一块王妃看不上眼的点心都还要看太监的脸色。”

周宝珍观他行事诡谲邪肆,觉得此人心性不同于常人还是不要激怒他的好,当下开口说到“拜高踩低也不独独是在宫里。”

“王妃说的是。”魏王点点头,朝她问到“王妃可知昨夜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除了你跟淑妃联手逼宫还能有何事,至于成功与否,看魏王如今的模样该是败了的,可若是失败照理魏王现在不是身死就是被擒,又哪里有机会在这里同她说话?只是这样的话她自然不能说出来,当下也只是摇了摇头。

魏王从凳子上起身,他几步来到她身前,周宝珍下意识的往旁边让了一步同他拉开距离,抬头朝他说到“有什么话王爷直说便是。”

“不怕告诉王妃,原本昨夜本王是要逼宫的,只是有人抢在了本王前头毒死了父皇,更糟的是现在这个黑锅扣到了本王的头上,不知王妃可知这笔账本王该算在何人头上?”

给皇帝下毒,在宫里除了皇后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能力和机会,她强自镇定下来,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极其凶险,魏王他如今已是困兽,现今这样怕是要拉她陪葬了。

“还请王爷见谅,我一个内宅妇人怕是不能知道这样的事。”

“王妃说的是。”魏王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在乎她的答案,他转头朝门外看了看继而说到“都说定南王对王妃爱若珍宝,那么依王妃看来在王爷的心目中,您和江山到底哪个更重一些?”

表哥就在外头,通过魏王的言行周宝珍直接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她心里不是不激动的,她就说嘛就算魏王对她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可生死关头这些小情小爱又算得了什么呢,能让魏王在这样的时候还劳心费力的来找她,大约也不过是困兽犹斗妄图增添几分活命的筹码罢了。

她镇定下来看向魏王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笑容“孰轻孰重王爷试试不就知道了。”

“哈哈哈”魏王仰头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他看向周宝珍眼中带了几分欣赏之意,他靠近她语带暧昧的说到“本王第一次见到王妃就知道你必定是个有趣的人。”

“王爷谬赞。”周宝珍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那么就请王妃移步同本王一同去看看吧。”说着他脸色一变,闪身来到周宝珍身后,同时周宝珍觉得眼角寒光一闪很快她脖子上就感受到了一丝凉意,她反应过来那是一把匕首。

魏王凑近她耳边轻声说到“小王唐突,还请王妃见谅。只是刀剑无眼,王妃千万安分些才好。”

到了此刻周宝珍真是一点也不怕了,首先她确定以及肯定表哥一定在外头,其次她如今是魏王的救命稻草,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自取灭亡的,她镇定的点了点头“诚如王爷所说刀剑无眼,还请王爷手上千万稳当些才好。”

魏王将匕首架在了周宝珍的脖子上,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院门关着院子里的叛军刀剑皆已出鞘,寒光闪闪晃花了周宝珍的眼。

“将门打开”魏王架着周宝珍来到门前,对着守门的叛军吩咐一声。

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透过渐渐扩大的门缝周宝珍一眼便望见了门外一身甲胄的萧绍,在他身后是无数全副武装的弓箭手,显然表哥的人早已将此处围的铁通一般,也难怪魏王无计可施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了。

夫妻两个隔了数仗的距离两两相望,两人半年多未见不想却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一见周宝珍萧绍眉心微动,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她没有受伤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周宝珍冲她笑了笑,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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