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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_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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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太过于震撼,楚昭一时没顾得上问韩起是怎么知道这件秘闻的,倒是崔景深抬头看了韩起几眼,眸中有精光一闪而逝。

  将前后关窍一一想通,陈参便立即着手做了一些布置,楚昭也写信给郭全和林轩。整个临淄王府都高速运转起来。

  可能白天被陈参的一席话吓住了,也可能是太累,晚上做梦的时候,楚昭忽然梦见了谢铭。

  这位昔日的帝都第一美男一点都没有老,依旧如同楚昭记忆中那样美好,气质清朗得仿佛天边一抹微云。

  谢铭微微笑道:“寄奴,舅舅走了,天下和谢家就托付给你。两位表哥也劳烦寄奴照看。”

  说着就飘然远去,楚昭着急了,大声问道:“舅舅你要去哪里?”

  “寄奴,舅舅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但是舅舅永远都会守护你,守护大楚王朝。”风动鸣弦般的声音渐渐远去,谢铭再也没有回过头。

  楚昭追着跑了一段路,突然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泪流满面,韩起却不在身边,被窝里凉凉的,显然已经出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正要起身倒杯水喝,就听见屋外一阵轻微的喧闹,韩起一挑帘子进来,沉声道:“徐家通敌,犬戎已从玉门关南下,直扑建业”。

  楚昭呼出一口气,庆幸道:“幸好我们早有准备。”

  扭头一看,见韩起表情有点不对,就问:“阿起,你怎么了?”

  韩起低头,装作不在意地避过楚昭的视线:“刚才有暗探来报,谢将军……过世了。”

  楚昭手里的杯子啪的一声摔到地上,嘶声问道:“你说什么?”

  韩起重复了一遍:“谢铭谢大人没了。”

  死因:自杀。

  终究人算不如天算。楚悼一手布下的局,断送了此生他最爱的人也是最爱他的人的性命。

  谢铭,字文若,关中世族新一代的佼佼者。少举孝廉,后累官至参知政事,改任侍中,位同宰相,封一等伯爵,领北府兵。可谓少年得意,位高权重。

  谢铭本人是个很干净的人,甚至有洁癖。因为喜好熏香,久而久之身带香气。大楚的士族喜好熏香,也是效仿这位谢家檀郎。

  然而,这位干净、低调而身带香气的贵族青年,他的一生却是一幕可歌可泣的悲剧。

  二十九岁,谢铭毅然决然舍下一切,带兵支援昔日的恋人——楚悼。即使后来喻王起兵叛乱,谢铭依旧对他不离不弃。

  年少时不得不分开,如今二人已足够强大和坚定,谢铭便天真的认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他甚至一直将寄奴当成他和楚悼的儿子看待,对其疼爱有加,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一切都捧到那孩子面前,其实未尝不是一种移情作用。

  然而谢铭不明白的是,有了裂痕的镜子便永远也难以恢复。

  楚悼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开创霸业,谢铭想的却是共同完成年少时的梦想。

  同床异梦,殊归同途。

  两人的感情是在犬戎同患难时种下的。然而悲剧的种子,也许在那时就已深深埋下。犬戎的二皇子,现在的左贤王,也速该,便是那一粒种子。

  安靖二十二年,楚悼和巴勒说好了,利用陇西贵族借道给左贤王也速该,替喻王取得皇位之后,喻王便割幽云十六州给也速该,并且帮其夺位。

  楚悼甚至比陈参或者韩起对犬戎的形式了解更加透彻。他知道,犬戎的可汗伯颜铁木尔已经快到冥留之际了,左右贤王之争正烈,对中原只有抢劫的能力,没有据为己有的心思。

  若是楚昭知道他这种想法,必然会觉得熟悉——夷人志在通商,国内的反对势力才是心腹大患。和历史课本上,晚晴政府的想法何其相似。

  谢铭似乎从自己效忠的主公身上,看到了一些不祥的阴影。他几次三番劝告楚悼,说犬戎人的话不能信,和他们在一起无异于与虎谋皮。

  然而楚悼却拒绝听谢铭的谏言,错失皇位,是楚悼此生最大的心结,他无论如何也要把皇位抢回来。

  得不到的东西最珍贵,握在手里的没必要珍惜。楚悼知道,以谢铭对自己的感情,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不会再离开。

  过了几日,谢铭看到楚悼先是见过周禄之子,那位人称周先生的谋士,然后又和犬戎使者密商一夜之后,一向温和而低调的谢铭再也无法忍耐,脸红脖子粗的和楚悼大吵了一架。

  喻王娶妻纳妾谢铭都不在乎,但年少时共建盛世的梦想,却是支持谢铭一路走下来的唯一理由,容不得任何人玷污。

  楚悼很生气。他将谢铭视为唯一的知己,如今自认为最贴心的人不支持自己的计划,喻王便犯了疑心病:莫非阿铭他还向着朝廷?不对,世家子怎么可能向着朝廷,恐怕是担心犬戎来了,伤害谢家人的性命吧。

  一时又想起谢铭曾经为了家族,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刻背弃,听从家族安排娶妻生子,楚悼便来了脾气。冷冷地命令谢铭回陇西去替自己守王府,且故意不叫他见家人,也不许和谢家书信往来。

  谢铭嗅出了一点危险的信号。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还固执的记住两人曾经的一切,妄图在各自结婚生子之后补偿楚悼。最开始放手的是谢铭,但是喻王却是更坚决走开的那一个,破镜难圆,覆水难收,重逢后再不似当初,于是谢铭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

  这次大吵一架后,谢铭终究还是默默无言地退让,收拾行囊去了陇西。

  两个貌合神离的男人,终于走到了岔路口。

  留守喻王府的徐妃等人早就看不惯谢铭独占喻王仅剩的一点真心,更担心有谢铭在,会让喻王偏向楚昭和谢家,所以便假传喻王的命令,要谢铭去守玉门关。

  陇西豪右也不傻,虽然喻王承诺过一定会立楚旦为储。但是开门放犬戎入关的美名,徐家还是准备让给谢家。

  收到徐妃伪造的喻王谕令之后,谢铭凄楚的笑了,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彻底。然而孤傲的性格决定了他甚至不会去指责,哀求。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就像一个男人那样去死吧。也好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临行前,谢铭把自己的文书手稿收拾好,家书和密信都派军中的一队侍卫,保护着寄奴养的鸽子一起回都城。而和喻王这些年的来往书信,则全部被谢铭焚毁。他与楚悼之间的一切机谋密划、一切因缘际会,都化作袅袅青烟,随风散去。

  谢铭刚走到玉门关,楚悼又来了命令:谁让你去守关的,尽帮倒忙,快回来。

  谢铭感到不知所措,对楚悼的喜怒不定更加绝望。

  怎么可能回得去?他一到陇西,就注定不能善终了啊——谢铭毕竟是谢家下一任的宗子,不能让谢家和犬戎南下这件事扯上丁点关系,而喻王和陇西贵族,都不可能派兵支援,朝廷和关中士族鞭长莫及,谢铭唯有死战而已。

  过了几日,楚悼反应过来自己一气之下干了蠢事,被人算计了,便接连发了好几封信给谢铭:宝贝儿,快回来,孤错了。

  然而晚了,一切都晚了。

  犬戎叩关。

  铁骑踏过素色锦缎,鲜血飞溅在裂帛之上,满地尸骸渐为风尘覆盖,再不敢奢求重来。

  在毫无援军的情况下,谢铭领着一千名北府军坚守玉门关十日。最后关破自杀而亡。

  覆水难收,美梦易醒,从此王佐之才成绝响,人间不见谢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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