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维以不永伤_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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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李倓还在?令狐伤突然惊觉到了什么,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李倓为何忙得连觉都不睡,行走于太原城内各个军营,通宵达旦地布置城防,如果李倓不在了呢?

  这个不在,不是李倓离开太原,而是……令狐伤心头那个茫然无解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那一晚,令狐伤就感觉到李倓做了什么决定。原来李倓的决定,便是以命相搏么?

  太原城内来来回回走过一队又一队巡防士兵,他们十人成队,护守着这座李唐初建之地。令狐伤却没有太多的心思担忧这个固若金汤的城池何时会破,他担忧的是李倓。安禄山曾经对令狐伤说过为何安禄山会不甘心与李倓联手,李倓太狠太绝,只要是能够利用的东西,就算是李倓自己的命,李倓也会毫不在意地作为筹码抛出去。

  一只又一只信鸽飞出李倓的驻营,灯火下,李倓拧眉,正在提笔疾书,并未留意令狐伤走近身旁。

  “由李承恩领三千建宁铁卫前往朔方支援李光弼将军,灵武有李泌,臣弟亦可安心。由臣弟招徕的战祸,臣弟必须弥补。兄长曾问臣弟是否变了,臣弟也不知。臣弟是惜命之人,如今这条命臣弟却留不住了,还望兄长莫要替臣弟惋惜,臣弟有此结局也是该然。张皇后与李辅国联盟并非坚固,臣弟已修书李泌,可保兄长无虞。兄长切莫与皇后及李辅国正面冲突,切记!切记!愚弟倓于太原书。”

  李倓写完最后一笔,令狐伤抽走墨迹未干的信纸,深蓝色的眼里有不解也有气恼。

  虽未料到令狐伤会闯进来,但李倓脸上一片诚然之色,好似早知会有这么一日。

  “等墨迹吹干,就将信装入这枚竹筒中。”拿起案头一枚小指长短的竹筒,李倓将之丢给令狐伤,并未多做解释,转身就要走出营帐,继续安排接下来的战事。

  “建宁王所图所谋太过狠绝,于己亦是如此。在建宁王看来,己身安慰不足一哂,但建宁王可曾想过你身边的至亲至信之人?”令狐伤快步拦住李倓,咬牙问身前这个没有任何表情的李唐皇子。

  李倓抬了下眉角,语调平平:“本王的至亲至信之人,不就是死在你的手里?”

  “你!”令狐伤手腕振力,当即要毁掉那封信,却还是止住了。李倓是故意激怒于他,因为李倓知道,已无多少时间可以保住令狐伤。

  “我本打算晚些时候再告诉你,既然你知晓,那现在便直接跟你说罢。”李倓伸手夺下了令狐伤手里的那封信,又将令狐伤另一只手上捏着的竹筒拿回,小心翼翼地将信纸卷成一小卷,塞入信筒之中,“后天午夜,我会安排人在太原城墙西面接应,你从那里出城便可。长歌门会给你一个安静的生活,以后,别再来中原……”

  令狐伤看着李倓将信装入信封扎口,又从鸽笼中捉来一只信鸽,亲手绑在信鸽腿上。这几日,李倓做这件事情不下于十次,令狐伤原以为李倓是在调集四方守军,未曾想李倓却是在交代最后的嘱托。

  “在下明日便出城。”令狐伤望着坚定走出营帐的李倓,说道,“向安庆绪投诚,领十万狼牙军攻打太……”

  令狐伤还未说完,李倓手中的凌云墨龙剑已经架在了令狐伤的脖颈之上。令狐伤得意地挑了下嘴角,将最后一个字说出:“原”。

  “本王没心情与你开玩笑。”李倓眼中好似要喷出一团火焰,对于令狐伤这种无聊的挑衅,李倓本不该在意,而他偏偏动怒了。

  令狐伤毫不在意李倓的怒意,迎着李倓往前迈了一步,凌云墨龙剑的剑刃锋利,擦过令狐伤脖子,在令狐伤的脖颈处留下一条清晰的血痕。伸手扣住了李倓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身前带了下,让李倓与自己面对面,令狐伤看着一脸怒意的李倓,开怀地笑了起来:“你的至亲至信之人死在我手里,你不该恨我么?为什么要给我生路?我认识的建宁王何曾有过这种惘然的神情?”令狐伤抚上李倓拧起的眉头,好似想要把李倓所有的哀伤从脸上抹去。

  李倓骇然后退,心底那种灼热异样的感觉又开始不停地翻涌。闭上了眼,李倓想要努力平息这种感觉,正巧此时,李复出现在了李倓军营之外。

  “王爷,李先生求见。”亲卫到来之前,李倓收回了剑。未留给令狐伤任何眼神,李倓跟着亲卫来到了营前。

  李复仍是冷着面孔,就算这几日李倓呕心沥血地替太原筹谋,赢得了方乾的赞赏,李复对建宁王依然保持着戒备。

  李倓当先向李复抱拳,这一次李复向李倓回了礼。李复对李倓道:“盟主请王爷往议事厅一叙。”

  李倓点头,跟李复离开军营。李倓走后,一只信鸽飞回了营中,令狐伤将信鸽捉住,取下信筒,打开信纸,才读一半,令狐伤心下大惊,连忙飞身追赶李倓。就在令狐伤离营的同一时间,李辅国与李泌带着一队禁军,由太原守军接引,风尘仆仆地进入了太原城内。

作者有话要说:  窝巢,LJJ这么能河蟹,框框这么多用词也是醉了。

  ☆、智殒星沉

  令狐伤终究没有追上李倓。朦胧的月色下,带着人/皮/面/具的令狐伤捏紧手中的信,望着决然走入武林盟的李倓,颓然闭上了那双深蓝色的眼。

  灯火通明的武林盟议事厅内,方乾负手而立,他的右下方依次坐着李承恩、朱剑秋、七秀坊的小七姑娘,左手边站着林可人及鬼谋李复。李倓昂然而立,将议事厅内人的表情一一扫过:李承恩敛眉沉思;朱剑秋羽扇轻摇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倓;小七则垂着头不知在思虑何事;林可人似乎对李倓刚才的话并无兴趣,倒是她身边一向与李倓不和的李复,此刻却是十分震惊的表情。方乾锐利的目光落在李倓身上,好似要把李倓彻彻底底地重新打量一番。

  如今太原形势明朗,李倓请求李承恩带领三千建宁铁卫连夜出城,将这三千建宁铁卫交予前在朔方抗敌的李光弼,并嘱托李承恩将李倓连夜制定的退兵之计亲手交予李光弼。又请求李复派人将另一封御敌之策交予在太原城内的郭子仪。李倓刚才所说的句句话语叩在方乾心头,方乾觉得今夜的李倓与往日的建宁王大相径庭。

  “郭将军就在太原城内,王爷为何不亲自交予郭将军,反而多此一举?”任凭李倓言之切切,方乾也不敢掉以轻心。虽然这段时日李倓在太原的所作所为令方乾刮目相看,但这一场战火是由李倓挑起,方乾仍不敢立刻对李倓改观。

  李倓眼神一黯,略微降低了声音道:“本王另有筹谋,方盟主答应便可,不必多问。”

  因李倓这一句,议事厅内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一直沉默的李复抬眼看着李倓,冷声道:“建宁王是见太原局势已定,要连夜赶回灵武行宫贡侍陛下以尽孝道么?”

  “正是,本王还要去夺取皇位。怎可在太原耗费时日?”

  李倓眼中划过一抹淡然,这一闪而过的神色被李复看见,李复愈加确定李倓口是心非。

  “你……”

  “建宁王若不说实话,我天策府可不会答应王爷的嘱托。”朱剑秋向李复打了个眼神,截下了李复的话,手中羽扇轻摇,狡黠地看着李倓。若真如李倓所说,李倓欲意回灵武,怎会不带三千建宁铁卫一同回去?近日李倓在太原城的所作所为朱剑秋瞧在眼里,这绝不会是一个图夺江山的阴险之人的所思所行。唯一的可能……朱剑秋摇动羽扇的手停下了动作,他与李复一样,想到了一种最坏的可能。

  “你天策府欠本王三个人情,本王可由不得你们不答应!”李倓转身直视朱剑秋。

  朱剑秋眼神突然收紧,辩驳道:“建宁王当初算计我天策府,这笔账又该如何算?”

  李倓冷笑一声:“本王算计天策府一次,天策府欠本王三个恩情,三减一的道理,朱军师还要跟本王如何算?”

  “小诸葛”朱剑秋捏紧了手中的羽扇,被李倓逼得无言以对,只得恨然坐回椅上。朱剑秋也料到,不论自己如何与李倓激辩,只要李倓打定主意,李承恩与他也无法更改。朱剑秋只是想套出李倓的话,但想从钧天君李倓的嘴里撬出话来,难如登天。

  方乾也意识到李倓另有打算,挥手止住了这一场无妄的争论。一直坐在朱剑秋身旁的七姑娘突然起身,向李倓行了个江湖人的礼,眼中闪着坚定的目光:“如果王爷放心小七,三千建宁铁卫及那封书信由我交予李光弼将军可好?”

  “七姑娘……”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可人突然出声,想要劝阻,却被小七摇头止住了。“国家危难,不仅男儿,就算是女子戍守家国亦不会推拒,还望建宁王成全。”

  江湖有传闻,七秀坊的七姑娘倾心于天策府统领李承恩,李倓以为小七是为李承恩解忧,却见小七轻咬嘴角,眼底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那就有劳七姑娘了。”李倓冲小七抱拳道谢。小七虽是女子却不输男儿,李倓看了眼小七,又看着坐在一旁的李承恩一眼,不再言语。

  李倓从议事厅走出的时候,已将近子夜。令狐伤隐在一处街角,待李倓走近,带着人/皮/面/具的令狐伤才从阴影中走出。

  伸手拦下李倓,令狐伤将手中已经捏皱的信交到了李倓手上:“不能回去。”

  李倓蹙眉,这封信是用御贡的宣纸写就,这些时日,与灵武那边有书信往来的只有李俶与李泌,李泌并非皇室无法使用这类宣纸,写这封信的人只有李俶。令狐伤私自打开李俶写予李倓的信件,李倓有些恼怒。

  “你不该擅自拆开这封信。”李倓走过令狐伤身边,等越过令狐伤三步之后,李倓才停下了步子,“我已安排好了西北角的接引人,你今夜便离开太原。”

  “李倓!”令狐伤大喝,明明让他别回去,为什么这个机关算尽的人此时此刻却变得大义凛然起来?回去,李倓就再无活路。“他们已经进城了!你还准备去送死?!”

  “本王必须得去。”李倓缓缓转过身,背后的灯火闪烁,一明一亮地照在李倓决绝的脸上,平添一抹凄凉。李倓往令狐伤身前退了一步,揭开了令狐伤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俊朗的面容,这张脸在他心底藏了十多年,如今可以伸手触摸到,却又只能擦身而过。李倓挑起嘴角,笑着说道:“本王真的怕死,但既然算定了这一步,本王只得走下去。”言罢,李倓在令狐伤的唇角轻轻吻了一下。注定要失去这个人,为什么还要给令狐伤希望?

  李倓松开令狐伤,将手中的人/皮/面/具交还到令狐伤的手中,负手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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