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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津何处_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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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晓熹托腮想了想,认真道:“是有些腻,可是干娘亲自下厨煮了这些,我想让她开心。”

  林浔无话可说,只觉母亲更疼爱宋晓熹一些,不是没有道理。

  林家人恨不得将林津重病的事传扬得满陵阳城都知道,就连一向连政务都丢开的夏王也遣了太医令过来诊治,有沈朗用药,那太医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苦着脸回了夏王,说这位林三公子许是时日无多了,夏王便赐了林家一些珍贵药材。

  如此,周夫人便更安下心来养胎了。

  她还留着岑季白自然是以防万一,岑秋和虽然失了夏王宠信,但毕竟还是个年长的王子。还有新近得宠的上官缈,上官腾是夏王近臣,宠臣。若是上官缈再生下一个王子,那可就有些麻烦。

  素馨告诉她,她这一胎是个男孩,等她自己的孩子出生,不管是岑秋和还是岑季白,都要给这个孩子让路。

  因此,林津病重之后,岑季白往林府中跑得勤些,周夫人忙着调养自己,也无暇顾及他,更何况岑季白因为林津之事,还整日里忧愁着,于周夫人而言,倒是个乐子。

  这日太学休假,岑季白又去了林津的小院,两人在窗边执棋手谈,林津有些心不在焉,岑季白多活了十多年,棋艺本就高一些,便先赢了他一局。待要收了棋再来时,林津将棋子一拂,问他:“你到底怎么想的?”

  宫里那个好好地养着胎,岑季白却在这里陪他下棋,还下得十分有趣的模样,林津快要被他给气死了。周夫人给他下毒,他心里愤恨;周夫人待岑季白不好,他更为他不平。

  岑季白浅笑道:“那我该怎样?”他知道林津关心他,无论前世还是今世,林津一向都是关心他的。

  林津肃容道:“杀人。”

  这是林津这些天一直在想的事情,既然有那种让普通医师无法察觉的□□,为什么不用在周夫人身上呢?

  他家世代为将,杀人放火是常干的事情。有几代先祖在他这般年岁,已经上阵杀敌了。而林津自己也从军半年,新兵驻地没杀过人,打架却是打过不少了。如果放任周夫人不管,最后受害的一定是岑季白,所以他们应该趁着周夫人相信素馨,抢占这先机。

  岑季白也不意外林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他不想周夫人死得太轻易。

  他拈着棋子,在棋盘上敲了敲,道:“等。”

  这时候,小刀进来禀报,说是李牧到了。

  李牧是来送账册的。

  岑季白出宫不方便,这些账册原本想要全都交给李牧,但李牧认为他还是应该看一看,即便他不看,也交给一个岑季白可以信任的人来审一审。恰好林津近来闲极,便将这事揽了下来。

  虽然每每苦着脸,又是皱眉又揉额角的,林津却能坚持着将这些账册审完,遇有疑问之处,也会及时询问李牧。

  不能完全信任是一个方面,再便是,李牧的确很有手段,林津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如今陵阳城郊四家作坊,两家是熬煮生漆,这活儿苦累,而流落的难民对工钱没有太高要求,有个吃住的地方就能很满意了,因此制漆的利润很高。李牧也没有过于压榨他们,该给的工钱是不短的,也定了些日常管理同激励加成的规矩,加上陵阳城世家众多,对精美漆器的需求也高,所以生漆不愁销路,运营良好。

  另几家作坊也在筹备中,都是用的前几家作坊的营收,并没有再找岑季白拿银子,这一点也是很让林津满意了。李牧自幼是个四海为家的,三教九流也识得不少,找了几个信得过的朋友来帮他主事,如今陵阳城仁和记的李老板也是商业中新贵了。

  岑季白不知道前世的李牧为何没能说动林津办这样的作坊,但现在有银子赚,还能解决一部分难民的生计,他是很乐意的。

  而他发现,林津也很乐意。林津似乎有些财迷属性,计算收益时很是开心——尽管,那些收益并不是他的。

第31章 面具

  李牧一进屋子,便毫不客气地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拿袖子抹了汗,说了句:“天儿可真热。”

  四月天气,午间的日头虽盛,但热还是不算的,只是李牧走得太急了。

  林津笑着问他:“李掌柜辛苦,这是打哪儿来啊?”

  小刀抱着账册,搁到了林津书案上。出入林府,李牧也不好让随从进来,更何况林津还重病着,不见外人,虽然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位林三公子没什么大碍了。

  但李牧能不算个“外人”,还真是件趣事。

  “刚谈了两个漆器师傅,又在街面上转了转,打算寻个铺子将漆器摆上,城东有一家要转手,地段不错,就是价格太高些,三公子要不要叫小刀去看看?”李牧一边喝茶,一边道。

  “就为了这个?你看着定罢。”林津随手拣出一本册子来翻看。

  早在两个月前林津开始审账册时,便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向李牧致过歉了。如今再见到李牧,倒还相处得和睦。林家大哥去年在家留了没几天又回了北境,也没见到李牧,只是告诉林津,说李牧这人鬼点子损主意很多,但多是旁门左道的东西。不必刻意交好他,若非必要,也不要随意交恶他。

  岑季白知道李牧并不甘于只是打理些铺子作坊,他而今做这一切,都是希望以后岑季白可以让他进入朝堂,封侯拜相倒在其次,但盼着能减轻些税赋,施些让百姓安居乐业的良政。他半生飘零,所见所历,让他对天下之人有一种不同于上位者的深刻的悯惜。因此这一世,岑季白初见他时便能多信他几分。

  李牧呵呵笑了笑,应道:“其实还有旁的事,三殿下上回不是说要训些会武艺的看家护院么,我将人都选好了,三公子帮忙找几个人去练练他们?”

  大户人家训些家丁并不奇怪,林津在射声部也识得不少将领,有些寒门出身的,若请他们抽空练练李牧挑出来的家丁,付些可观报酬,倒有很多人愿意。

  但李牧并不想要他们。“想请三公子帮忙从北境招些人手来。”李牧摇着扇子,却无半分斯文相,那扇子扇得跟快速旋转的车轱辘似的。

  看他脸上浸了一层汗珠,想是热得狠了。林津打发小刀去给李牧取些冰镇的凉茶,一边道:“这件事,你该问我大哥的。”

  李牧手上扇子不歇,笑道:“李牧同林少将军,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林源说李牧是旁门左道,这并不奇怪。不只北境,历来各朝各国,都是重农轻商的。若是眼红商人得利,众人丢下田地来,谁耕种织衣供给家国?而商队往来,容易打听到敌情,也容易教人混进来探知本方情势。对于北境这样的军事重地,行商的流动人口最麻烦。因此林源最烦商人。

  李牧本来是帮着北境一处小镇上的织染作坊打理生意,不过半年时间,作坊生意好起来,引得邻镇染坊嫉恨。若是常人,嫉恨归嫉恨,背地里使些阴损招子也好,暗地里过来偷师也好,李牧还有法子应对。但这些作坊里的人都是残兵或是家中有兵的人,好勇斗狠,他们嫉恨起来,便是直接取了武器,上门来抢砸。

  此事惊动了在附近招募新兵的林源,问明事情缘由,林源做主让两镇之人了结此事,又带走了李牧。

  林源不想李牧惹祸,不要他行商,李牧便观察起北境的政务来。

  北境这些年,土地管理混乱,有绝户的士兵,那些地名义上要收归官府,重新分配,而这些年也新开拓了不少耕地,但到底是如何分配的,其实谁也说不清楚。有的人家里几百亩土地,官府的簿子上却只记了几十亩。

  况且这些当兵的一个比一个悍勇,用在战场上,也用在邻里乡民间,动不动就是杀人斗殴。

  李牧提出在北境重新丈量土地,改革税法,规训民风。而林源认为北境最应求稳,北边门户,经不得一点动荡。军民悍勇些,也有利于北军战力。果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林津问道。其实北境招些残将过来,给个不错的待遇,确实比射声部里找人更好些。这些人会更为忠勇。

  李牧大口喝干碗中凉茶,自取了壶又斟满一碗。“要忠厚老实的,家里困顿些,带家人过来。”

  林津点头应下,又与他说了些作坊里的事,本要留他用膳,李牧却赶着离开。临行前,李牧看了看由始至终不发一言的岑季白,有些欲言又止,最后什么话也没说。行礼告辞了。

  “这人也怪有意思。”其实林家大哥能让李牧来林府中访他,也是将他当作朋友的。只是他这个朋友,留在北境有些不妥。林津转而看向岑季白,接着道:“倒是你,你当真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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