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热了他的冷血_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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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伪造的遗嘱

  赫伦苏醒时,还介于清明与梦境的迷雾里。

  他在画面纷繁的梦境中,像回光返照一般重历了二十多年。在半真半假的画面中,他看到父亲的无数张脸孔,个个不一,可多半是严肃不喜的。他太想回忆起他的面容了。

  然而,他的记忆或臆想如飞绕烛火的蛾,触不到追寻的亮光。

  他在漂浮的梦境中搜寻着,焦急得满头大汗;最后,他的眼前出现一只细长的金盒。

  他醒了。

  他看到熟悉的纱帐,熟悉的奴隶,熟悉的黄金摆设,感到一丝陌生。

  房间弥漫着薄荷的香气,奴隶为他热敷,还沾湿树叶、将水珠甩到他胸口,以作驱魔辟邪之用。他见主人苏醒,连忙扶他坐起,用薄荷水擦他的脸。

  “是卢卡斯背您进屋的。”奴隶说。

  赫伦转了转眼球,感到些许清凉,昏沉逐渐褪去。很久,他才从梦境里真正回神。

  “那只金盒呢?”他哑着嗓子问。

  奴隶为他取来。赫伦打开金盒,将象牙哨子捧在手里,凝神端详。

  哨子被修复得还算完整,细细的裂纹如血丝般遍布,仍是记忆中的乳白色。

  曾经拥有又失去的物件,让他恍若隔世。

  他将哨子放到嘴边,试探性地吹了吹,和童年中的响声一样。

  他忆起父亲摔哨子的情景,也忆起他肿胀不堪的尸体。他的仇恨、他的偏见轰然被推翻,只留下漫无边际的心酸。

  他突然想起美狄亚的故事。

  ——仇恨会蒙蔽人的眼睛,让人失去冷静思考的能力。

  因为怨恨父亲,他对遗嘱信以为真;可他从未考虑过,布鲁图斯可能会伪造遗嘱,只要在假遗嘱上盖上印章,就能使伪证凿凿。

  就像当时,他伪造合同骗取丝绸那样。

  他的鼻头逐渐酸涩,一种郁闷从胸腹升腾,慢慢顶到喉头。他抓紧了被角,眼前泛起大雾,喉头无比热辣,胸口疼痛如锥刺。

  然而他发觉,他流不出眼泪,一滴都没有。

  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摸到一只冰凉的青玉。

  这是卢卡斯生病时他送他的;而那个忠心耿耿的家伙,现在又还回来了。

  “把卢卡斯叫过来……”他捂住心口,艰难地说。

  奴隶担忧地瞅他一眼,给他擦点薄荷水,就退下去了。

  卢卡斯进屋时,赫伦平复了呼吸。

  他斜靠在丝枕上,额间缠着羊绒毛巾。他的脸色不好看,甚至很病态,长发被冷汗濡湿、贴在脸颊,嘴唇微微发白,如胶合般紧紧黏在一起。

  他的脆弱,甚至那种色厉内荏的性格,也全然暴露。

  卢卡斯揪起眉头,他心疼了。

  赫伦漆黑的眼睛转动着,锁定在他身上。

  “坐。”他轻飘飘地命令道。

  卢卡斯搬过椅子,坐在床边。

  赫伦斜斜朝他看去。

  在烛光的照射下,卢卡斯一半脸蒙上阴影,另一半就映亮了。他的眉眼英气而锋利,眉尾像锐利的剑尖,眼角也是。即使是微黄的烛火,也不能侵蚀他过分硬朗的气质。

  “我自作主张了……”卢卡斯咳了咳,“我让奴隶将普林尼大人抬到新的石棺里,旧的石棺已经粉碎掩埋了。”

  赫伦没有责备他,将哨子摊在手上,朝他伸了过去。

  “这是我小时候最宝贝的东西,我将它视若珍宝。普林尼曾把它……”

  他哽了一下,改变了说法:“我父亲曾把它摔碎了,那大概是因为一时冲动,我想与我的母亲有关……你还记得我要你找的那只金盒吗?”

  卢卡斯点头,“您昏过去时,手里就攥着这个。”

  “我一直以为,金盒里装着遗嘱或是红戒……”赫伦有气无力地说,“没想到会是我的哨子。我父亲把它修补得很完美,还装到金盒里,每天都让奴隶清理……”

  他努了努嘴,下巴抖动起来,面露痛苦,“天啊!没想到他是在乎我的……我却像复仇之神提希丰惩罚罪灵那样对待他……”

  卢卡斯心里紧紧一揪,心酸起来。

  赫伦想努力冷静下来,可呼吸却越来越急促。他非常激动,脊背颤抖得厉害,眼圈逐渐泛红。

  “金制品不能随身陪葬,却出现在棺材里,而且还在他腹腔的部位。我有理由相信,他是吞金自杀的,他用我的象牙哨子结束了生命。他早已谋划好了,特意准许奴隶的假期……”

  卢卡斯表情凝重。心灵深处的某种热爱让他忘记了身份,他愣愣地站起来,毫无意识地坐到赫伦的床边,握住他发抖冰凉的手。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破坏了规矩,已经将主奴之分逾越得彻底。

  他做了最自然的事情,出于保护赫伦的本能。赫伦也自然地接受了。什么身份等级,现在全然瓦解。

  “我不相信我父亲会把家产留给布鲁图斯……”赫伦沉沉地说,“格奈娅并没有那枚红戒,说明她不是他的挚爱。目前看来,布鲁图斯盗取红戒、伪造遗嘱的可能性最大。”

  “没错。”卢卡斯想了想,“他曾经伪造过合同,逼真得甚至骗过了丝绸商的眼睛。照他下作无耻的秉性,他的确会造出假遗嘱。只要遗嘱上有印章,遗嘱就能生效。”

  赫伦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抽出手来,反过来抓紧卢卡斯的手,好象在寻找什么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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