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热了他的冷血_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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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愣住了,象有水泥从脚淹没到头,浑身都凝固如雕像,轻轻一推,就会碎成碎块。

  门口站着一位身材壮硕的男人,额头上有条狰狞的长疤,穿着粗制滥造的斗篷,有种粗喇喇的莽夫气质。唯有浑浊的双眼显出他颇为疲惫。

  “列维……”布鲁图斯喃喃道,“安敦尼大人让你来的吗?”

  列维点点头,将钱袋递给他,“这是主人让我给你的。他说这是对你照顾婴儿的补偿。他今晚会过来一趟,要你打扫好庭院,一点脏乱都不能有。”

  布鲁图斯愣愣地接过钱,问:“他有没有说什么别的?有没有答应要多给我一点钱……你也知道,我的日子很不好过……”

  “没有。”列维摇了摇头,“主人也有他的难处。斯兰夫人管控他很严格,他希望你能理解。”

  布鲁图斯失望地半闭着眼,扶着门框,弱小的身体摇晃着。

  他吞咽一下口水,面色紧张地问:“你是大人的心腹,应该知道最近克劳狄的情况吧……”

  他顿了顿,呼出一口气:“你知道……范妮夫人怎么样了?就是克劳狄的姑母?”

  列维奇怪地扫了他几眼,还是回答了:“她死了,就是不久前的事,但好象没有举行葬礼。”

  布鲁图斯急忙问:“那他的女奴呢?那个黑黑的女奴?”

  “听说她去了别的行省,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列维说。

  布鲁图斯呆愣一下,随即被震惊淹没。他的五官扭曲成团,脸部血色全无,血液象结冰一样,寒毛倒立起来,眼前泛起阵阵黑雾。好象所有的画面和声音都打乱在一起,嗖嗖地灌进脑际。

  这一刻,他的灵魂似乎凝成尖锐物,与皮肉狠狠地摩擦砥砺,无形的疼痛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列维不解地看他一眼,驾着马车离开了。

  布鲁图斯怔怔的,有一段时间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全是黑茫茫的一片,夹杂着金星。

  他僵硬地转过身,摸着架起来的竹竿,一步步摸索着向前走着。

  终于,他站不稳了,摔倒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不仅如此,唯一爱他的女人也弃他而去了。

  他耳边响着乌鸦的悲啼,旋即消逝于嗡嗡的耳鸣声。他向前看去,视线如两条伤痕累累的枯藤,干巴巴地射向屋里。

  那里有他又爱又怕的格奈娅。

  他慢吞吞走着,站到屋门口。

  格奈娅的卧室没有点蜡烛。她慢慢抬眼,满眼漆黑,只有一小片灰白的天充满门框,一个瘦小的黑影嵌在那里。

  于是,布鲁图斯好象童谣里的影子怪物,随意变换大小,凡被黑影覆盖的都要被毁灭。

  “普林尼吗?”她面带欣喜地说,“你终于来了。”

  布鲁图斯精神恍惚,走进屋来点燃了蜡烛。

  “是我……母亲,我是您的布鲁图斯啊……”

  烛光映亮格奈娅错乱的头发,以及额前的黑宝石。

  她仿制了一枚黑曜石,挂在自己的头上。

  她的气色非常差,油腻的长发乱糟糟的,眼里透着疯癫,像一个阴险的老巫婆。

  “怎么是你?”她有些恼怒,“你这个扫把星,我当初真是被恶魔诅咒才会领养你!快给我滚出去!”

  布鲁图斯气若游丝,他晃悠几下,咚地一声跪倒在她床边,抓着她的手说:

  “母亲……我们不要波利奥了……我会好好赚钱,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我们还有这么大的家宅,还有崛起的机会……”

  格奈娅疯狂起来,打了他一个耳光,象被雷电劈中一般坐起来,用脚不断踹他。

  “混蛋!混蛋……轮不到你来说话……你这个无能的东西……”

  布鲁图斯的嘴巴被她猛力踹到,与牙齿磕碰在一起,流出一股血。他的嘴唇疼得麻木,连忙抓住她的手。

  格奈娅抽回手来,用红指甲划他的脸。她的力道没轻没重,对自己的养子毫无怜惜。很快,布鲁图斯的脸上就被划出深深的血痕,她的指甲缝里也夹着人的皮肉沫子。

  最终,她抬起脚,狠狠踢他的肋骨。布鲁图斯被掀翻在地,痛苦地捂着肚子,很久都不能起身。

  与其说她在惩罚养子的“出言不逊”,不如说她是在宣泄积郁很久的痛楚。

  布鲁图斯胃部翻滚,吐出一股酸水。他流着眼泪,脸上脏污不堪。他疼痛得呻吟几声,双腿无力地蹬几下,又象个被冻死的虫子一样僵在地上,陷入了沉寂。

  格奈娅骂骂咧咧的声音忽远忽近,他就这么听着。

  突然,他浑身颤抖一下,低低地笑了起来,象是从深渊发出的魔鬼低吟;渐渐地,又象跨上了一个台阶,陡然变得尖利,如深冷山谷里呼啸而过的怪禽嚎叫。

  他好象被某种妖魔附了体,笑得癫狂,捂着肚子打滚,犹如哗众取宠的小丑。

  格奈娅停止了谩骂,幽幽地看向他。

  “母亲……您知道嘛……”他边笑边说,“您从来都没有对我笑过……”

  他的声音里带哭腔,表情却是扭曲的笑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我命带不祥……你们所有人都要抛弃我吗……”

  他坐起了身体,收起笑容,正对着格奈娅。

  他的半边身子置于烛光中,脸被烛光打成黑白两半。蓬乱的黑发遮挡住他一半眼睛,塌陷的蒜头鼻冒着油光,下巴胡子拉碴,嘴唇抖动地紧紧闭合。

  他的眼睛透过发丝,看着格奈娅,影影绰绰的,瞳孔里泛起久违的精光,象是从灵魂里冒出来似的,以灼烧最后一点希望为代价。

  他脸色郑重,喉头抖动,似乎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即将出口的话上了。

  “母亲……我就问您一个问题……”他颤抖着说,“您后悔领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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