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愣了愣：“嫂子你认识他？”
“认识，”顾小鱼肯定道，“有天晚上我和喻白去火车站接朋友，他抢我朋友的包，我拦住他了。后来喻白过来，还抓他去警局了。”
林深神色一顿，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阵，只道：“嫂子，这三个人都是队长收拾了，叫我们带回来的，整件事的经过只有他才知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能说听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想法，但我只是猜测，并没有根据，不能妄下判断，贸然开口怕吓着你，所以我就不胡说八道了。嫂子你要是想实在想知道情况，你可以问队长，他肯定知道。”
“我可以问他吗，”顾小鱼心有疑虑，“不会涉及你们的机密？”
“不会嫂子，这起案子你是受害者，有资格了解情况。”
“那我回去问他，谢谢了，”顾小鱼点头。
林深开了四号审讯室的门，顾小鱼跟着他进去，里头还侯着一个便衣——也是他们特别刑侦大队的人，顾小鱼看着相当眼熟。
说是审讯室，这间屋子里的陈设却与前三间迥乎不同，只摆着两张沙发和一张茶几而已。说是录口供，也并非传统的问答，而是两人换着花样的跟她聊天。
谈话进行了约莫半小时，出审讯室时，顾小鱼一头雾水。
林深两人正在整理笔录，让她在外面等签字。
顾小鱼在走廊里踱了几个来回，想找江喻白，又怕打扰他工作，憋着没发短信，等了好长一阵子，隐隐听见楼下叫了声“江队”，心里一惊，赶紧走到了走廊尽头的小窗户前——
顾小鱼一眼便瞧见江喻白站在楼下的空地上。夜风徐徐吹拂，他衣着单薄，但始终站得笔挺，像一棵咬定的青松。
楼下聚集了十来辆价值不菲的高档轿车。清一色的黑车，像极了电影里黑帮聚会的场景。江喻白身着便服杵在一堆车辆前面，场面相当诡异。
顾小鱼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
一看这架势，窗口靠着的一名中年警官倒是立即挑了挑眉，一副看好戏的戏谑神色。
顾小鱼看他总觉得眼熟，似乎是在江喻白交给她的存储卡内见到过这人。但经由先前那一吓，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半会儿，顾小鱼实在回忆不出他姓甚名谁。
警服他拿在手上，挡住了肩章，猜不出身份。警局重地，贸然开口搭讪又过于尴尬。顾小鱼抿了抿唇，纵使好奇楼下情景也终于没有开口发问，只是默默地看着。
眼看楼下车辆越聚越多，江喻白终于抬起胳膊，看了一眼腕上手表。这动作像是一个指令，黑车里安然坐着的黑衣人立即鱼贯而出，三五成群聚在空地上。
旁边人忽然拉开了窗户。寒风猛地灌入，风里江警官闷沉沉的声音抑扬顿挫。
顾小鱼凑上耳朵去听，就听了一句，满脑子都回荡着他狠劲十足的开头吼 “招呼我打过没有，是不是不长记性”。
楼下十几辆车里出来了好几十人，个个看着都绝非池中物，但挨了江警官劈头盖脸的一顿训，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顾小鱼看不懂情况。
下面一堆人走路带风的架势，她怎么瞧，都不像是正经生意人。但偏偏他们个个举止乖巧，杵在江喻白面前挨骂，像极了犯错后被老师教训的小学生，那般唯唯诺诺的形象又与她印象里道上自命不凡的大佬们格格不入。
防盗门“吱呀”一声，忽然响了。
顾小鱼以为是林深找她，一回头，居然看到了李局长从一号审讯室走了出来。
顾小鱼愣了愣，李局长也是一怔，随后很是慈祥的笑了：“小江媳妇儿，这大半夜的你又来陪小江工作了？”
他咬重了一个“又”字，顾小鱼脸上一红：“不是，李局。我晚上回家被通缉犯跟踪了，喻白抓了人，我跟来录口供。”
“——你被跟踪了？”李局听得直瞪眼，正欲启口，倚在窗边看戏的中年警官忽然插了句嘴，满口震惊，“这是江队的媳妇儿？”
李局一惊：“哟，你小子啥时候回来的，不是在海南出差吗，都有大半年了。”
“是啊，刚下飞机就听说江队抓人了，要来四队审讯，我赶紧学习经验来了。”
“那你可真来得巧，”李局笑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小江家属，叫顾小鱼。我跟你说，这小姑娘可不得了，聪明着。下回咱们出去玩，也把她带上，你可千万别觉得这是个小姑娘就看轻，真厉害，肯定不比你手下的那些小姑娘差。”
也先不介绍对面人到底是谁，李局逮住她就先把她夸了一通。
顾小鱼笑得尴尬，又听李局絮絮叨叨地夸了半宿她的车技，一如微博上所言，夸星星夸月亮夸她这夸她那，夸了一大圈，最后才想起来：“……对了，小鱼你可能不认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缉毒一队的大队长，郑队。”
难怪她想不起名字，原来这是缉毒大队的人。顾小鱼恍然大悟。她老在想刑侦这边，居然疏忽了江喻白还有其他大队的朋友。
见她还有些发愣，郑队长开口招呼她：“见怪啊弟妹。我这刚出差回来，出去大半年了，真不知道蓉城的情况。第一次见面，恕我眼拙，不知道是江队媳妇儿。”
顾小鱼抿唇：“没有没有，郑队长你好，喻白跟我提过你，一直没见过本人，你可比照片上帅多了。”
“还提起我了？”郑队愣了愣，回神朗声失笑，“那这兄弟是真给我面子，这么多年还想着我呢？这话弟妹我就跟你说了，你回头告□□喻白，改天我非得请你们吃顿饭！”
他们警队的都是真性情，甭管是哪个部门的，率性起来都跟里飞康一个模样。
顾小鱼接触的多了，大抵习惯了这说一不二的性格，闻言便笑道：“那哪儿能啊郑队，要请也是喻白请。你出差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蓉城，该他给你接风洗尘。”
“我看弟妹是本地人吧？”
“是本地人。”
“我看就像我们蓉城妹子，模样水灵灵的，性格也好，直爽仗义，”郑队笑道，目光在顾小鱼身上转了三圈，顿时便有些恍然大悟，“难怪，我说呢，啥事儿能让江喻白搞出这么大动静。李局，你来看看？”
郑队冲窗外呶了呶嘴。
李局两步走到窗边，一看楼下铺天盖地的阵仗，脱口而出：“哟呵，说了多少次改邪归正，国家支持，非不听。我早说了，夜路走多了要碰鬼，这次开心了吧，娄子捅大了。惹谁不好，非要去惹江喻白——”
“可不是吗，”郑队应和着，与李局相视一笑，“让改不改，篓子可劲儿捅。我们倒是管不下来，你看看江喻白管不管得下来。”
李局抿唇：“都快两年了。老虎不发威，真把他当病猫了吧……”
郑队微微一笑，不置与否。
两人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又特别是李局那句“改邪归正”，顾小鱼总觉得有那么点言外之意。
但她来不及多想，她方才在窗边冒了个头，楼下立即忽然传来男人惊天动地的一句喊：“宝宝？”
江喻白站在楼下空地上，面前老老实实地竖着一堆黑衣人。人前他沉着脸色，语气不善，而蓦一回头，却唇角轻扬，满面春风。
江警官这一喊，喊得整个公安局的目光都飘到她身上。
顾小鱼愣了愣，脸上不觉有些发红，高声应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