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一下就乱了的伊蕾告诉舒尔茨，她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考虑清楚并作出最合适的选择，她需要足够让她思考的时间。
于是在电话挂断之后，伊蕾又一次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现在，一切又重归原点了。意识到这一点的伊蕾皱着眉头从自己所住旅店的阳台上站起身来，并俯身看向眼前的白色城镇，以及远处的大海。当她看到矮矮的房子上白色的外墙以及窗台上点缀的娇艳花朵，还有远处大海的那片蔚蓝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这支球队是抱着感情的。
因为她对这支球队抱着感情，所以她很难接受俱乐部高层背叛她、欺骗她，在她为这支球队全力以赴倾尽所有的时候偷偷与别的教练谈妥了一切。
因为她对这支球队抱着感情，所以她会以自己提前辞职来表达她的不满以及愤怒。
她不否认这是她的意气之争，但这并不妨碍她做出这个决定。
她所割舍不下的并不是让她费尽心力周旋了那么多次的俱乐部高层，而是圣塞巴斯蒂安城中的那些可爱的球迷，她一步一步打磨至今的球队阵容以及球风，还有那些与她朝夕相处的球员们。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伊蕾的女性身份让她更比那些与她不同性别的主帅们更为感性。
可如果让她就这么回去，她又真的是不愿意，也不甘心。
想不出个所以然的伊蕾把自己的手机又换回了她原先那个号码的sim卡。她突然很想知道在这三天的时间里都有哪些她认识的人给她发了哪些消息，可还没开机她就突然反应过来，其实她只要把她的whatsapp还有viber都打开就已经足够她收到很多消息了。
于是在手机重新开机的时候，伊蕾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而后她就首先看到了曼萨诺劝她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冲动的那一条一条又一条的短消息。当伊蕾看到那些的时候，曼萨诺着急的样子就浮现眼前，让伊蕾不禁失笑。
可她还没来得及把那些仿佛把一勺跳跳糖含在嘴里似的往外跳的短信全都看完，她的手机电话铃音就已经响起。
来电显示人，科维尔。
第170章 抉择
“喂……？”
伊蕾在看到这个来电显示人的名字时，她只是愣了愣，而后就没有丝毫想要把电话重新关机的念头，按下了通话键。
可是电话那头的那个人显然已经拨打了她的号码很多次，很多很多次，这使得他在一次又一次地听到伊蕾的号码正处于关机中的提示音之后在突然听到伊蕾的声音时反而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也不能想到自己应该和对方说些什么了。
于是在科维尔的数秒沉默之后，伊蕾叫出了他的名字：“科维尔？是你吗？”
“是我！”仿佛生怕对方再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就会挂断电话那样，科维尔很快应声，而后他才说道：“我在电视上看到有人说你要离开皇家社会。然后我就去找到了杜历卡先生。”
伊蕾：“所以他全告诉你了吗？”
科维尔：“我不能确定他告诉我的是不是全部。但我能肯定他说的你已经辞职，并且整个教练组都会跟着你一起离开是真的。”
“是的，你是对的。我以为俱乐部已经和新的主教练签约，所以我打算在他们宣布解雇我之前先一步向他们提出辞职。”
良久，伊蕾终于能够在多日之后以一种近乎平静的语调对因为她才来到这里的捷克男孩说出她在很多天以前就已经做出的决定。而在听完那些之后，科维尔只是说出一句：“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
这句话里可以包含着很多种意义。可伊蕾就是抓住了其中最精准的那一缕，在久久的沉默后说道：“离愁已经很伤感，我不想等到别人赶我走了，我才离开。”
而后，伊蕾听到了电话那头的科维尔的呼吸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初见时才只有十七岁，身体单薄得仿佛连一次球场上的身体碰撞都无法承受的男孩已经变得十分成熟。这种成熟并非只是他在球场上所展现出的高超球商，也不是在每每扮演了“关键先生”这一角色，在球队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并取得决定性进球时的那种冷静以及绝佳的心理素质。
那更在于他思考的方式，以及他在日常中与人所说出的每一句话语。
时到今日，他早已习惯了把自己放在和伊蕾平等的位置。
他并没有在伊蕾说出那样的一句话后急于去说出无关痛痒的安慰话语，也并没有简简单单地开口说让对方留下来或是离开。当他开口时，他问伊蕾：“你还记得我们都还在梅特奥的时候，你去伦敦录制了一档节目吗？”
不等伊蕾回答，科维尔就继续说道：“那时候我还不满十九岁。你说你认为我还有赢得欧洲金童奖的可能。你说，如果我有一天离开布拉格，去到五大联赛踢球，并且这一天还能够在我的二十岁生日以前，我就能够实现这一可能。”
伊蕾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她在一年半以前在伦敦制作完成的那档节目会让科维尔记了那么久。就连她自己也没法记清楚她在那个时候所说的每一句话，可科维尔却是在这样的时刻将那些全都复述了出来。
“我是为了欧洲金童奖来到这里的。在达成这个目标之前我不会离开皇家社会。那么你呢？”
那么你呢？你是为了什么才来到皇家社会的？现在那些已经达成了吗？
面对科维尔所说的话语，伊蕾哑然了。她发现她无法回答对方的这个问题。她也无法向对方叙说她在今天之前所遭受的那一切。因为在这个捷克男孩所向她问出的这个问题前，那一切都会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就是在这个时候，伊蕾的手机又响起了短消息提示音。那又是一条来自于皇家社会的俱乐部经理曼萨诺的短信，并且那又是一条劝她要冷静，冷静冷静千万别冲动的短信。
在看到那条短信的时候，伊蕾一下豁然开朗，并没能忍住地笑出声来。而后她问科维尔：“现在你得对我说实话。在给我打来这通电话之前，你真的没有和曼萨诺联系过吗？”
“什么？”科维尔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迷茫，显然他完全不知道伊蕾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兀地问出这个问题。
“我是说，你说服我了。”
三天后，
圣塞巴斯蒂安，
皇家社会俱乐部总部大楼。
“圣诞快乐，曼萨诺。你发给我的那些短信我都看了，对于你的这份热情挽留，我真是太感动了。但是我得很遗憾地告诉你，两百万欧元的年薪要求并不是我的经纪人舒尔茨的异想天开。这也是我的意思。”
从12月21日发现伊蕾的辞职信开始，皇家社会的俱乐部高层在短短数天的时间里可算是受尽了煎熬。直到圣诞夜的那天，事情才出现转机。但是对于伊蕾的经纪人舒尔茨所提出的“圣诞节后再详谈”他们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开什么玩笑，这些外界舆论可不会因为圣诞节到来了而采取“停战”措施。并且在圣诞节的假期之后球队还要进行针对于下半个赛季的冬训！和伊蕾的“续约事宜”自然是越早谈妥越好。可是谁曾想这个德国籍的经纪人竟是狮子大开口一下就开出了两百万欧元的年薪要求！
虽然在此之前曼萨诺就已经想好了再次签约他们得给伊蕾更高的年薪，可是从65万一下涨到200万，这样的涨幅也实在是超出他们预期的太多太多。
因此曼萨诺认为这很可能是伊蕾的经纪人一意孤行，并且伊蕾要不是不知情，要不就是被对方给蛊惑了。所以他不断地向舒尔茨提出他需要和伊蕾当面商谈这件事。而直到12月26日之后，曼萨诺才在俱乐部的总部大楼见到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五日不见思之如狂的伊蕾小姐！
可是谁能想到，伊蕾一上来就给了曼萨诺这样一句让他感到心都碎了的话！
【两百万欧元的年薪要求并不是我的经纪人舒尔茨的异想天开。这也是我的意思。】说完那句话后，连外套都不脱下，仿佛根本就没想在这里待多长时间的伊蕾就勾起嘴角对曼萨诺说道：“对于我来说，重点并不在于两百万这个数字，而是两百万欧元是俱乐部为阿尔法罗先生所开出的薪酬。这告诉我，俱乐部能够负担得起给主教练的两百万欧元年薪，并且也愿意为教练出那么多钱。问题只是你们认为这个人值或者不值。所以现在我想要知道的是，在我和阿尔法罗先生同样都是两百万年薪的情况下，你们想要聘请谁。”
“您这是在故意给我们出难题，伊蕾小姐。我认为两百万年薪这个数字，董事会不一定会同意。”一直都夹在董事会以及伊蕾中间的俱乐部经理曼萨诺显得十分为难。
“所以你可以去问一问他们，我也可以等。但是我所提出的年薪要求，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哪怕只是少一欧元都会丧失了我提出这个要求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