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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之徒_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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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镜头追着孟琪琪跑,主持人问她为什么灭灯,她捏着嗓子发嗲,说人家不喜欢小白脸啦。

  说这话的时候,她特意俯身,像是要离话筒更近一点,我心里发笑,电视机前不知道多少死宅就守着那几秒,只为一睹她亚利桑那大峡谷的风采。

  被说成是小白脸,左宁也不生气,两性专家故意逗他,说你对小白脸这个评价有什么看法吗?你不进行反驳是因为你也默认了这个评价还是为了证明修养呢?

  因为经常有演出,左宁一点不怯场,挺轻松地回答说,这至少说明我长得白嘛,我觉得是个正面评价,谢谢二号女嘉宾。

  镜头立刻切到孟琪琪,又是一个大峡谷特写。我默默地替我老师悲哀,这老狐狸平时抠门也就算了,二奶问题上竟然也舍不得花大钱,空长一副知识分子的脸有屁用,活该情场屡战屡败。

  接下来,女嘉宾对他频频发问,有犯花痴夸他帅的,有说自己也是学艺术的应该跟他能合得来的,也有不停泼他冷水,说他太嫩没安全感的。不过灯的总数还保持二十二盏没变。

  第二轮,开始介绍男嘉宾家庭背景,大屏幕上播放了一段VCR,先是一段自述:拍摄于艺术学院,左宁对着镜头,介绍了一下自己,年龄,专业,兴趣爱好,对女友的要求,说到家庭背景的时候,他故意隐瞒,说是普通工薪阶层家庭。这话一落,当即灭了十二盏灯。接着是朋友对他的评价:不出所料就是那小眼镜,我在阴影里冷笑看戏。小眼镜把他一顿夸,说脾气好长得帅又有责任感,可惜遭遇过感情创伤,对方是个感情骗子,把他伤得很深,希望这次能找一个真心爱他的人。我看得火大,默默咬牙——既然老毕的事尘埃落定,下面就轮到收拾你了。

  VCR一播完,灯竟然灭得只剩两盏。全场哗然,主持人问女嘉宾怎么回事。大部分都回答说他既然这么容易上当,思想还很不成熟,在一起没安全感。我心里清楚,这只是种掩饰的说辞,家庭背景薄得像张白纸才是真正诱因。

  这时二十二号,一个开网店的小姑娘,憋着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你家小区停车场多少钱一个月?”

  左宁笑笑,诚实地回答说:“我没有车,也没有自己的房子。”

  这话倒不假,他一般出门都打车,有时候我充当司机负责接送,而且这两年他都住我家,也用不着买房子。

  小姑娘想了又想,终于一狠心,按了灭灯器。

  最后一盏亮着的灯来自一位女博士,她长得挺磕碜,跟常和平有一拼,大概口味也相当。主持人挺无奈地对左宁说:“现在场上就剩一盏灯了,你有两个选择:一和她牵手;二灭掉她的灯,失败离场。”

  左宁没说什么,笑着上去和女博士握了手,然后灭掉了最后一盏灯。

  场上响起悲伤的背景乐,昭示着他的失败遭遇。我换了个姿势靠着椅背,觉得挺有意思。

  本应离场的左宁,突然来到了我面前,隔着十来米的距离,朝我发问:“贾律师,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么?”

  我提醒他说:“你灯全灭了,是不是该下场了?”

  两性专家觉得看点来了,于是奸笑一声煽风点火:“小伙子灯灭光了,心情不好,你就让人家问问吧。”

  我心里骂他多事,脸上装随和,亲切地说:“那你问吧。”

  “您认为,在两性关系中,最重要的什么,金钱吗?”左宁客客气气地提问,演技也很好。

  我说你看看那二十四盏灭掉的灯就应该知道钱重不重要了。

  两性专家趁机夸夸其谈:“哎呀,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得不得了哦,钱为什么重要?其实女人在乎地不是你本身有多少钱,而是你一定要比她有钱,就算你现在没钱,你也要让她们看到你有挣钱的前景,这才是她们口中反复宣称的安全感。”

  “原来这就是安全感。”左宁点点头,又朝向我,“贾律师,你怎么认为?”

  我说从现代社会的角度出发,其实两性地位已经趋于平等化,婚姻法里也提出婚前财产归个人,而且你看现在搞财产公证的夫妻也在日益增多嘛。但是从男人的角度出发,我认为能给对方带来安全感,是个很重要的因素,而通常这种安全感,恰巧就是由财富来创造的,财富创造价值,不光是社会价值,经济价值,当然也包括婚姻价值嘛。

  左宁很礼貌地朝我道谢,说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指点。

  我实在不知道,他能从我这一通信口胡吹里明白什么。

  他下场了之后,接着陆陆续续又上来几个,有的骨骼惊奇有的相貌惊人,还有一个上来就炫富,吹嘘自己身价千万,被二十四个烈女一顿狂喷,灰溜溜地下去了。我心里暗笑这位老兄不懂女人心思,显富一定要不露山水的显,否则也容易触到G点,导致频繁高潮。

  录完节目,我特意叮嘱编导把左宁跟我对话的那段删了别播,编导沉思片刻说,我觉得那段很容易造成社会话题,挺好的啊。我说那你就把我最后一段话删了就行,我感觉那段不太符合我的公众形象。那厮还在犹豫,我便给他加价,说我手里还有孟琪琪的料可爆,她最近不是红吗,你们可以趁机再炒一把。他一听,立刻两眼放光,问我要料。我故意卖关子,说等下期节目再说,谁知道你会不会故意阴我。

  出了电视台,拿车的时候发现左宁就在停车场里候着,我说你怎么还在?

  他辞不达意地回答我说:“是我妈给我报的名,家里一直逼我相亲,不是故意的。”

  我怕被人看见,点点头说你先上车,上车再说。

  他站在原地没动,说不需要,我就想跟你说句话。我有些不耐烦:“有什么话上车说行不行?”他淡淡地笑了笑,有些勉强,又有些陌生:“贾臣,这次我是下定决心了,我要和他在一起。”

  我的手按在车门上,迟迟没法动弹。

  他又说:“他对我是真心的。”

  我苦笑一声,故作镇定:“那就祝你们幸福吧。”说完拉开车门爬了进去。

  这城市罪恶横行

  一颗真心

  无处可寻

  你们看到的那些纯真美丽

  那些绵绵情意

  不过是虚空

  都是捕风

  ——毕柯诗选(第十章?罪赎)

  回到律所,发现大门紧闭,门外守着个老头,一脸焦急地向里面探。这两年律所特意搞了门禁,怕的就是有人找事。

  这人叫吴胜财,家里五代贫农,这要放在四五十年前,确实是个好出身,说不定还能兴风作浪一番,挑两个官斗斗,现在不行了,屁民都不如。

  两个月前,他儿子在网上编了几个调侃市委领导的段子,结果因言获罪,被强制劳教,老头子一介农民,什么也不懂,冲着我老师的名声在外,开着拖拉机进城求救。我老师是搞行政诉讼出名的,为了公众形象也不好直接拒收,就带他跑了两趟高院,被拒绝立案之后再也没管过他。

  “贾律师,你来得正好,袁律师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急死我了,你知道他在哪吗?”

  我故作明白,说你找老袁啊,他这几天在北京出差呢,好像是个大案子,我也联系不上他。

  吴老头见我一脸真诚,竟转而求我:“贾律师,你救救我儿子吧,你发发善心,救救我儿子吧……”

  我说老吴啊,这事不是我不帮你,我是帮不了你,行政诉讼这一块我不搞,也不懂,别回头你儿子没救出来,把你也折进去,还是找老袁靠谱。他说我一条老命不值钱,如果能换我儿子出来,我愿意替他坐牢!

  我苦笑,说法律又不是一命换一命的事情,我们是要维护公序良俗的,都像你这么干,还有什么法律效力可言?再说你也别急,你儿子又不是杀人放火了,劳教时间短,最多一年,肯定出来了。

  他快哭了,两眼浑浊中闪着泪光:“贾律师,我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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