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无耻之徒_第35章

墙头马上Ctrl+D 收藏本站

  我叹了口气,说去年寒冬你是知道的,石城气温走到零下十度,雪下了几场大的。他不做声,算是默认。我又说,你父亲被脱得一丝不挂扔雪地冻二十来分钟,被人拿平底皮鞋踹,带跟儿的怕受伤嘛。后来又把他拉进屋里,搁外边端整盆整盆雪往他身上倒,眼瞅着雪在他身上化成水。

  杨其志拳头紧握,但仍旧是喝着面汤。

  我说你以为这是刑讯逼供吗?不,你错了,那天过节,他只是被人拿来寻乐子了。你想说最高检早规定了检方讯问须全程音像对吧?检方有的是办法,在录像底下不怎么打,在看守所里正规提审打得也少,单选礼拜天把他提到比如友好区检察院办案工作区,或是驻监所检察官办公室,再把旁人都赶走,你想逢这事儿谁都不乐意在场的,然后几个人才找茬儿开打。其他的细节我也不想说了,你进去过一回,应该有点体会。

  我抽出张纸巾递过去,说你可以觉得我是罪魁祸首,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有件事我希望你仔细想想,用你成年人的判断力想想——如果判决不下来,你父亲还要受多少这种罪?他还能撑到判决下来那一刻吗?

  “你可以保留对我的看法,我这人心黑确实是事实,但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话。”我站起来,屈指点了点桌面,“正义不在当下,但我们等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时间轴上的BUG,入学应该是91年,毕业是95年,我会对前面进行修改。

  刚回国,有点急事要处理,所以更新晚了,还望见谅。

  尽量今晚二更,不行的话就是明天,对不起各位。

  最后那句话是斯大状给李庄案辩护时说的。

 

  30、柔软时光 ...

  最近常有头晕之感,去楼下社区门诊量了量血压,146的98,小大夫白白嫩嫩,坐在办公桌后面对我微微一笑,说大律师,有点高啊。那神情很诡异。回律所遇见老袁,问他血压如何,他说120的80吧,我很是不平,想自己年纪轻轻怎么就一路朝着三高狂奔而去了?他说这有什么,八成是遗传吧?你爸不是也挺高的。

  我叹口气,说怎么家里没有精神病史?要得了精神病,就能精神多了。老袁奸笑,说你啊,我看快了。

  路过张爱民办公室,朝门缝里窥探了一下,发现他在招助理,一脸“共和国脊梁”般刚正不阿的表情。

  “请你就如何维护审判公正谈一谈自己的看法。”这厮就喜欢问些虚头八脑的问题。

  对方也就虚头八脑地回答:“我认为在于控辩对抗,控辩合作只是走过场,只有控辩对抗才能相互质疑,才能发现对方的漏洞。”听声音挺甜,张爱民大喜,接连称是,还自称是司法界最后的良心,要与美女携手共建和谐法制社会,我心里直恶心,想到又一个花姑娘要被糟蹋了,无奈地摇摇头,替他们把门关严。

  前天去音乐学院看左宁演出,结束之后遇见陆迟,这小子从头到尾一直点头哈腰的,想必是被整怕了有心理阴影,左宁在边上想说什么,但没开口,我心里得意——恃强凌弱的感觉谁不喜欢?

  不过这次和左宁复合,我已经下定决心,往事一概如烟,绝口不提,我虽无法停止去想起,但总会对自己说一句:珍惜眼前,把握当下,且行且珍惜。其实我这一生,如果落得这么个结局也真回本了,总好过娶妻生子,家里外面统统要做戏,处处要警惕。

  张爱民推门进来找我分析案情,喜不自胜地哼着小调:“阿莲,你是否能够听见,这个寂寞日子,我唱不停的思念;阿莲,你是否能够感觉,这虽然相隔很远,却割不断的一份情缘……”,就像一只刚偷完腥的黄鼠狼,龌龊的满足感全写在脸上。

  我跟他扯了半天,突然有点头晕,闭上眼又睁开,摇摇头保持清醒,张爱民挺关切的问我怎么了,我说可能最近有点累,身体机能下降了。他大笑,说贾臣你不是号称夜御十女仍不倒的吗?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我反讽他,说你整天用下半身思考的怎么会理解我们用大脑思考的辛苦?他捶了我一拳,说老贾啊,别太拼了,挣那么多钱干什么用?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健康搭进去,不值!我朝他斜眼,头一回觉得狗嘴里也能吐得出象牙。

  他从口袋里掏出包烟,黄色外壳上金龙盘踞,我一看吓了一跳,说你都开始抽这烟了?是想不开还是想不开?他说老袁给的,又眯着眼睛暼了眼门外:“老袁最近是怎么了?开始散财了?”我说谁知道,大概人家才是真的参悟人生真谛,视金钱为浮云。张爱民明显不信,扔了两包在我桌上,说来尝尝,好烟,我笑着说你拿回去吧,别把我嘴养叼了,抽烟又不是什么好事。

  大学里有一阵子我抽烟抽得特别厉害,半夜馋烟,就爬起来把白天抽剩下来的烟屁股再点上嘬两口过瘾,通常这瘾只能解掉一半,因为黑暗中会刮过一道凌厉的掌风,夺过我那半截烟屁股,啪嗒啪嗒地在角落里吸着,有次不幸遇到舍管查房,大灯一亮,见此情此景差点没当场把我俩扭送去戒毒所。

  以前没钱抽好烟,什么都能将就,什么都能凑合,现在什么烟都抽得起了,瘾却下来了。

  张爱民不屑,说:“有位抽烟喝酒嫖女人的前辈,人活到一百多。”我问他是谁,他笑:张汉卿!我说算了吧,拿回去孝敬你老子,给我抽也是糟蹋东西,我抽不出好赖的。他坚持,说你要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我心里觉得好笑,这厮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他又待了一会就打算回自己办公室,临走前关切地对我说:“老贾,别太拼,不如给自己放个假,趁身体好有精力,到处跑跑是好事。”

  这话一下子给了我灵感,想我这么多年窝在石城,总是觉得时间如水,奔腾不息,一路策马扬鞭,在后面穷追不舍,仍是望其项背,出去旅游的次数微乎其微,现在才发觉是应该停下来看一看了。

  我立刻上网搜了搜攻略,又打电话给一个旅行社的朋友,让他帮着订机票和酒店,一个小时后,开车回家,看见左宁在家做饭,围裙一扎,有模有样。这人不会做饭,在家的时候从没进过厨房,上学之后又都在外面解决,在做饭这套传统项目上毫无建树,偶尔我应酬不多的时候倒是愿意下厨露两手,他在边上也想帮忙,但始终心有余力不足。

  我凑上去看了看,挺好,至少从颜色上看像盆火锅,而不是烧火锅的炭。我从后面把他抱住,说猜猜看,今天有什么好事?他关了火,转过身来,有点期待的摇头,说不知道。我从包里拿出两张机票,说叔叔带你旅游去。他翻开一看,乐坏了:“去丽江!”

  文艺青年分两种,一种有边疆情怀,就像十年前郑钧爱唱:“在雅鲁藏布江把我的心洗清/在雪山之颠把我的魂唤醒/爬过了唐古拉山遇见了雪莲花/牵着我的手儿我们回到了她的家”,还有一种有古镇情结,代表人物是什么宝贝(不是上海宝贝,虽然上海宝贝一度是我们大学时代的畅销书),此人的书我看过,但是看完之后,就只能记得三个词:棉布裙、红双喜和做爱,再后来我在书店里看见她的书,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一个穿着棉布裙抽着红双喜的女人等着我来干她,这使我兴致全无,只能又把书合上。

  最近左宁搬回来住了,我发现他总是在看一本叫做《丽江——柔软时光》的书,趁他睡觉的时候我也拿起来翻过,这书装帧十分华丽,内容却略显苍白,遣词造句一看就是文艺情怀泛滥的结果,翻到封底一看,要近五十块,我感慨连连,心想也就能骗骗小年轻罢了。

  “明天就走?”左宁看清了时间问我。我说对啊,你反正放假了。他想了想,说去几天?我说你想去几天我们就去几天,你要不想回来了,我就陪你死在那。他一脸欣喜,但很快便平静下来,说会不会耽误你工作上的事情?我说没事,正好不想干了。

  “真的?”

  “假的。”我把他搂进怀里,“不工作拿什么养你?”他乖巧地倚在我怀里,盯着手里的机票,高兴的有些不知所措。

  我突然有点悲从中来,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人生的赢家,现在才觉得人生永远没有赢家。

  这顿饭依旧难以下咽,我硬着头皮假装吃得很高兴,称赞不止,他叹了口气,把我手里的筷子夺了下来,说还是叫外卖吧,我说没事,我已经明志,要学做新时代的张思德,尝百草而后生。他气得当场要踹我,被我往怀里一揽,亲了一口,当即心里又是一动,想这丽江还没到呢,柔软的时光就提前了。真不错

  下午陪他看了场电影,叫无极,陈凯歌导的,这导演的片子之前都很出彩,霸王别姬和温柔的杀死我,都堪称经典,结果这一部看的叫我大倒胃口,除了看出点张柏芝要和谢霆锋复合的前兆,啥有用信息都没获取到,刘烨的扮相倒是很猎奇,是以增色不少,看完之后我一通批判,左宁淡淡地说你太尖锐了,其实也没那么糟。我笑笑,说这个世界需要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处处作对,时时批判,这样坏的才能变好,好的才能进步。

  说完觉得自己太道貌岸然,于是噤声不谈。

  影院在商场楼顶,我问他要不要去逛逛,买两件衣服,他说不用了,不爱打扮。说完一对情侣从我们身边经过,衣着光鲜亮丽,我突然有种奇怪的冲动涌上来,非拖着他去买衣服,他不是很乐意,说自己底子好,穿什么都帅气。

  后来只好作罢,晚上想带他去吃王品,他却坚持要去N大门口吃炒菜,那地方是我们上大学时的主要据点,我过去的事情很少跟他说,只有这地方曾经跟他提过几次,没想到他如此向往。

  他说贾臣,我想了解你,不止是你的现在,还有你的过去。我说我过去全是黑历史,说出来怕吓着你。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我不介意的。我心里想笑,嘴上敷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半辈子呢,给你慢慢说。

  吃完饭又带他在N大校园里逛了逛,在哪栋楼里睡过觉,哪栋楼里考过试,哪片屋顶乘过凉,哪棵树下装过逼,全指给他看了,小孩看的仔细,听得认真,我一时兴起,话匣大开,越说越高兴。

  突然有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流浪汉从我面前跑过,身后三五保安一路撵着他,久远的记忆被唤醒,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刚子?!”

  他停下脚步,仔细看着我,目光呆滞中突然闪出一丝兴奋的光。

  “小贾!”他欣喜地冲过来,“我的案子有希望了!”

  我心里一沉,不知说什么好。

  “这疯子!”保安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一面还向我道歉,“实在对不起,没吓到你吧?”

 

  31、鸵鸟 ...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