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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之徒_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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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他悄悄复了婚,一家三口低调地生活着,老婆依旧无怨无悔,仿佛孟琪琪这人都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过。这般平静倒使我也纳闷起来,总是恍恍惚惚地觉得这人或许真就没存在过,是我,贾君还有老袁,合力共通生成的一个梦境罢了。

  然而又清醒过来:孟琪琪入住地下CBD那天,老袁哭得比她亲爹还伤心,哭几声就拿领带擦一下,弄得胸前尽湿,悲天恸地。那天去的几乎都是孟家人,媒体外人一律挡在外面,老袁哭成那样也没人来劝,孟家人既不恨他,也不因他的悲伤而感到兴许安慰。他老婆就在二十米外默默等着,平静得就好象等他开完一次庭,或是结完一个案子似的。这事太滑稽太荒诞唐,结尾处还带了点结构主义的味道,你要说是梦,我反而倒不能信了。

  虚构的东西总是跳不出想象的范畴,但现实却总是能超脱你的思维所及。

  是为悖论一双。

  我不知道袁城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都以何种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他一辈子都走得小心翼翼,偏偏在孟琪琪的事情上全无方向,像一只苍蝇蹿进了密封的玻璃瓶里。我不愿意相信他对孟琪琪的那种情愫是爱,倒不是因为全无美感,而是三十岁以后,谁还有这个资格谈情说爱?

  如此纯洁高尚的字眼,请将它留在那时光里,埋在微风吹过的那一年春天里。[1]

  我忽而沮丧而失落起来,当我想起曾经那一刻心动时,又想到终有一天老无所依后。

  晚上去赴李刚的升迁宴,属于小场面,没什么大人物在场,一共就请了八九个人。除他几个同事外,还有一个始终升不了职的老所长。

  李刚是何茜远房表哥,去年春节他家老头子喝了点小酒在澡堂里跟人发生口角,挨了对方一拳,心里气不过,就托何茜问问我有没有办法。我当即带他家老头去弄了个轻伤鉴定,索赔两万,那人是个法盲,起初嘴硬,后来上门跟他谈,要不私了,要不三年。那人听了有点犹豫,也东托西求的找人去检察院问情况,偏不巧问到林寒川头上,直接一句话扔给他:你这是刑事案件,公安已经立案,这边就准备批捕了。这人一吓,当即两万块送上门。事后品出味了,晓得是被讹了,整天窝在家里写人民来信,不但写李刚,还写去律协告我,甚至还写去纪委骂林寒川。写到后来工作也写丢了,老婆也跑了,还是拿着低保在家写。

  我突然对这人横生敬畏,从来晓得这世上有傻人,但能傻到使日月黯淡天地无光的,他若拜第一,无人敢称第二。

  晚上吃饭无甚新意,我坐在一帮民警之间也是插不进话,浑浑噩噩地就结束了,单单记得老所长好象哭了,但为什么哭的,全然没有印象。

  李刚倒是喝得挺高,出来以后还搂着我说:“哥,我终于可以去市局了。去了市局我好好干,争取五年一个级别,最好再立两个大功,更快。”

  我说:那多危险啊,吃的是人命饭。

  他摇头:值。哥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年都怎么过来的。在所里这几年,我干得最多的事就是抓小偷,平均下来每天都能抓一两个。

  我说:这不是好事吗?

  他嗤了一声:好什么啊?那些人里面十个有八个带艾滋。

  我说:那你怕不怕?

  他拿出烟点上:怕。一开始真怕。每天回家都觉得自己已经被感染了,越想越觉得没有盼头,你说人执行任务走的,起码还能追认个什么,我要是感染这玩意挂了,值不值另说,别人怎么看我?上面是给我追烈士还是送锦旗?丢不起这人。

  我说:你想太多了。这玩意能这么好感染么?

  他摇头:现在不怕了。主要是麻木了。到后来我就越干越没耐性,天天想着干点啥立功,这不,到底还是盼来了。

  我说:就王二宝这事?

  他嘬了口烟:这事说来还真有点意思,我觉得这是上天注定的,环环相扣,步步惊心。

  我不信,嘲笑他:你丫写小说呢?

  他急了:哥,你别不信,你听我说。上个星期五我抓了个新疆小子,十四五岁,在钟楼广场那儿偷人钱包,抓住了就拷办公室里打了一顿,打完就放了。后来我就琢磨着周末了,出去找点乐子吧。让警校刚毕业那小姑娘值班,就提前下班回家了。我就开着我那小未战,一路慢慢悠悠地晃,遇到个交警二大队的同学,装模作样要查我牌照,我说你大爷的,今年指标完不成了是吧?

  我打断他:挑重点说。

  他挠挠头:你听我说先。后来我俩就扯皮呢,看见一姑娘从边上走过,长得好看,就是太瘦。走了没几步,好象被个什么东西给绊了,差点摔了。我那同学就冲我眨眨眼睛,说警民一家亲,赶紧去关心关心。我想我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个人问题了。就过去了。我当时制服还在身上没脱,这姑娘一见我,也不害怕,就问我能不能载她一段。

  我也点了根烟抽着:然后你就载了?

  他说:我把她往后座上一拉,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我说:你丫少给我停顿。

  他嘿嘿一笑:我拽她胳膊的时候不小心扯到她袖子,这一扯可把我震惊了,那胳膊上密密麻麻全是针眼!

  我点点头:原来赶着去溜冰呢。

  他眉飞色舞地说:我直觉这里面能出大案啊。就把她领回所里了。这事我也没跟所里汇报,直接去了趟市局。上面立刻搞了专案组,部署了两个月才行动,一收网就是条大鱼。你说这事是不是环环相扣?如果我没抓住那新疆小孩,我可能会更提前一点下班,如果时间上差了一分钟,我就遇不到这女的,那就没有后面的案子了。

  我摇头,说你这根本就有问题。

  他瞪大眼睛:哥你说哪里不对?

  我说:这女的吸毒,怎么可能看到你个穿制服的不但不怕,还让你载她去毒品交易?她脑子坏了啊。

  他说:那女的啊,我听说也是系统里的,原来在中院干,跟副院长还有过一腿。后来不知怎么的被开除了,怀的小孩也流了,再后来就开始溜冰了。那时候脑子已经不大清楚了。

  我吃了一惊,忙问他:这女的是不是姓韩?

  他说:你认识?

  我意识到反应过度,只好说不认识,听说过而已。又问他这女的后来怎么办的,他说送去戒毒所了,出来了还得进精神病院,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我忽而叹息,想起韩元当年追老毕的种种,又想起她那晚到我家自愿献身只为入行的坚决,再想起她跟老毕在禅觉寺偶遇的一刹那,只觉得人生是个冷笑话,辛苦摸爬只为出一身鸡皮疙瘩,再似懂非懂地笑两声,就可以交待过去了。

  告别了李刚之后我突然很想找人做爱。那感觉仿佛箭在弦上,随时要发。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了,并曾一度以为自己是到年纪了,需求下去了。还曾偷偷上网跟老军医交流,只是谈到一半,才发现对方专治牛皮癣。

  老顾的酒店转手了,也不知道做不做这生意了,不过我想即使还做,自己也不会去了。跟那地方芥蒂太深,闹不好一个触景生情,就阳萎了。

  掏出手机翻通讯录,看看有没回头草可吃,翻到左宁的时候,突然有种百感纠集齐往心头涌的感觉。心里有些痒,但更多的是疼。疼过之后,忽地我就心安了。

  于是打车回家,一觉到天亮。

  下班前去了趟法院,找黄河讨活干。我没直接找他,发了个短信,约他在法院后门的茶餐厅吃饭,他来的时候后面还跟了个,我又掐指一算,算出是当事人。

  包厢门一关,我就开始了痛苦的忍耐,忍耐想把那人按在地上干几炮的冲动。

  黄河说:“我介绍一下,海清集团左总的儿子。左宁。”

  我朝他说:换你爸来。

  黄河不明所以,认为我是借机向他发难,脸一阴:“不干走人。石城有的是律师要往上叮。”

  我何曾在左宁面前被人如此羞辱过,正要甩手不干,左宁给我找台阶下:父亲比较忙,让我锻炼锻炼,反正将来也要继承产业。

  我没话说,把服务生叫进来点菜。这期间,黄河始终跟我唱反调,好在这单不小,人民币做了和事佬,使我们再次结成统一战线。

  饭没吃完,黄河就提前走了,估计经过上回那事,他也没什么兴致跟我去招嫖了。于是留我跟当事人深入了解,说实话,我倒是很想深入,但不想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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