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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之徒_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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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多久钱晓峰打来电话,说邓建国在律所,让我赶紧过去。

  我立刻从床上弹起来,跑进浴室胡乱冲了一把,这才穿好衣裤收好笔记本准备出发,左宁送我到楼下,然后突然抱住我,说:“叔叔,我担心你。”

  我心中爱恨交加,既宁愿这是他的真心话,又无法不因残酷的现实而寒心,我淡淡地吻在他的额头上,说:“没事,等我回家。”

  车开出小区时,远远看见几个黑衣人在附近游荡,他们目光猥琐,一旦与我相交便立刻躲闪开去,低头望着脚下,或是从衣兜里掏出烟来点上。

  昨天一审一直拖到晚上十点多,今天休一天,明天上午九点半再次开庭,一切都还来得及。到律所时发现老袁已经在了。

  邓建国当场跪在我面前,夸张地抹着鼻涕和眼泪,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佟帅。我看着他的样子,活像在看一只皱巴巴的田鼠,心里又气又想笑。

  钱晓峰在边上说:“你这样的叫逃兵,打仗的时候是要挨子弹的知道吗?”

  我说行了行了,别再临阵脱逃拿我们当猴耍了。老小子接着说收到我钱还没立收条,非问我要来复写纸,一式两份还弄了个手印,我接过收据装口袋里,喊老袁去吃早饭。 楼下弄了碗鱼汤面,叫了两笼汤包,他有点兴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成败在此一举了。

  我喝了口汤,没有把情绪写在脸上,只说还需谨慎行事。

  吃完早点,我一头钻进老袁的办公室,两只狐狸研究了一天对策,袁城信心十足,越说越来劲。这案子我们剑走偏锋,没有按之前想的过当辩,而是直接按无罪辩,老袁的意思是只要佟帅在城管局遭遇长时间殴打的事实被认定,就应当往最好的方向走。

  我没把前两天遭人绑架的事告诉他,因为我已经认定这是个人恩怨,而始作俑者就是左宁,我打算晚上回去和他好好谈谈,争取让他明白这个案子的社会意义和重要性,即便他要报复我,也不要挑这个案子,不人道。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按说我应该恨他,甚至反过来报复他,可是想到报复二字,我却出乎意料地提不起兴致来。

  晚上和老袁几个在楼下喝了顿壮行酒,散了以后我便打车回去。走到小区门口时,打了个电话给左宁,问他在不在家。他说在家,问我到哪儿了。我撒了个谎,说刚从单位出来,还要二十分钟。他说那你带几瓶可乐回来吧,家里的喝完了。

  这话使我立刻警惕起来,这小子从来不喝可乐,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说:你要百事还是可口可乐?

  他回答说:“我只喝百事啊,你不是知道的么?路上慢点开,我在家等你。”

  在家等你这几个字说的比较慢,我立刻明白过来:家里有危险。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我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

  明知有埋伏还回去,这绝对是个下策,既然对方是冲我来的,那么他应该没有危险,而且谁知道呢,或许这本身就是他布下的一个局而已。

  现在,我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能让我平安渡过今晚。

  我一时乱了分寸,也不知道哪里可去,这城市虽大,却无处可供我容身,倒不是完全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比如杭志永,我就信他不会害我,但问题是对方也一定能想到这一点,因此老杭那儿也不安全。

  我一头雾水,突然抬眼,看见马路对面傲然挺立的房地产广告,突然有了主意:老毕,禅觉寺。

  立刻拦了一辆出租车,说明了意思之后,对方明确拒绝:太晚了不想出城,怕有危险。我把价码越堆越高,他开始有些犹豫,但还是不肯轻易松口,我只好把证件掏出来,身份证,执业证,医保卡,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全都堆在他眼前。他就着车内昏暗的顶灯端详了片刻,突然兴奋地说:“你是那个律师贾臣?”

  我点点头,又把脸凑过去证明了一下,说是我没错。他说我知道你,常在电视上看到你,真不好意思,刚才我是太小心谨慎了,咱这就出发。

  桑塔那两千平缓地奔跑在夜色下,我打了个电话给李刚,问他能否出趟警,我家里可能有情况,他问我在哪,要不要他们保护。我说没事,去老同学家凑合一晚,明天还得赶去开庭,去完我家要是没事就给我发个信息成吗?他满口答应,让我自己多小心。

  上高速时我回头看了一眼笼在夜雾中的石城,觉得这世上一切都是那样扑朔迷离,有时候以为自己懂了大半,其实不过是沙海一粒而已。

  50、最小二乘法 ...

  十一点,我敲开山门,投石问路,终于摸到寺前。这座庙堂已经整体翻新,油漆味仍然若有若无地飘荡着,我想老毕大概是真把这里当家了,又一时疑惑,生出些许遐想来: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断了欲念,只求清静?

  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答案:没功能了。

  于是当我看见老毕时,就很替他惋惜起来。

  他见我一个劲的叹气,便问我怎么了。我便故作深沉道:中年人,谁没点烦恼呢?

  谁知老毕立刻就触类旁通了,他甚至面有忧色拍我肩膀:“没功能了?”

  差点没滚下山去。

  进了禅房,老毕泡了壶茶邀我坐下,我环顾四周,感到莫名的排斥:这地方烟雾缭绕,隐隐有股说不出的诡异与神秘。

  老毕说:“半夜上山,不是躲追杀,就是想不开,或者是因为躲追杀而想不开,你是那种?”

  我说:“我是想不开。”

  老毕点点头:“情杀还是仇杀?”

  我说:“大师,我是想不开啊。求你在我这颗博古通今的头顶刻几个天坑,赠我慧根,渡我于红尘吧。”

  老毕看了我一眼,说:“你不行。”

  这三个字厚重、有力,恍若天庭砸下的一声惊雷,我惊住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大师,是不是我尘缘未尽啊?”

  大师闭上双眼深思许久,缓缓起身,突然抓起身侧一根禅杖劈头盖脸朝我甩来:“你小子有麻烦了才想起我来是吧?”

  我捂头乱窜,连连求饶,说兄弟我错了,错了还不行么?快停手啊,大师!老毕!毕柯你丫混蛋!

  追了一阵,老毕突然又停下了,他放下禅杖,说:“我只收留你一晚。”

  我气喘吁吁,说一晚就够了,撑到明天开庭,我再也不来烦你了。

  老毕点点头,领着我来到一间客房前,说你今晚就住这儿吧。说完便要走,我朝他喊道:“上回我来你这,你送我一句话,你说与其诅咒周围的黑暗,不如点亮心中一盏明灯,还记得吗?”

  老毕转身看我:“记得。”

  我说那这次你送我什么?

  他摇摇头:“你心中那盏灯还未点亮,没什么好送的。”

  一个人在房里坐了会儿,非常无聊,把手机充上电,立刻收到李刚的短信,说家里没事了,问我现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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