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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_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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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认师弟无恙,为首那人起身朝他拱手作揖:“多谢大侠出手相……”

  陆晨霜:“……”

  十年未见。

  昔日的面人儿小娃娃眉眼依旧如工笔丹青绘就,多画两个金圈儿就能当年画卖,现在整个瞧起来却又比幼时多添了几分假惺惺的仙风道骨之意,大概是加把胡子能当老君供了?

  可就算他口里说的是感恩洋溢之词,那装模作样和虚情假意的劲头,却和他师父宋衍河当年一模一样,让人受了他的礼就浑身不痛快。

  陆晨霜侧脸“咄”地啐出嘴里的果核:“怎么是你?”

  那人也是一怔:“陆大侠?”

  呕——陆晨霜差点将方才吃的一肚果子吐出来。

  别人称呼他“大侠”时他还未觉得有甚不妥,可邵北一喊,他怎么忽然觉得这三个字这么令他毛骨悚然呢?

第4章

  邵北拱手又作一揖:“若非陆大侠出手相助,我等今日恐怕凶多吉少,邵北代二位师弟在此谢过。不知陆大侠可有受伤?我带了疗伤的药品,马就拴在林后不远处,请随我一道去取,否则邵北于心难安。”

  陆晨霜一个字一个字听他字正腔圆地说完,在心底难以置信地摇头啧嘴:这人,真是坏透到骨子里了。他师弟受了伤,便巴不得别人也给他垫底不成?

  难道邵北没看到他一出手就把那小妖吓跑了吗?他倒是想有来有往地打一场,那妖敢吗?连对招都没对上,哪来的伤?

  好在陆晨霜已经过了冲动惹事的年纪,不然真的可能挽袖打这伪君子一顿,看他被揍得鼻青脸肿之时还能否端着这副瞒天过海的架子。

  陆晨霜这些年的修身养性也不是白练的,他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虚空处,掸了掸衣袖,敷敷衍衍地说道:“你我同为仙门中人,如今妖魔横世,自当团结一心同仇敌忾,我途经此处既见到了,又岂能隔岸观火啊。”

  邵北的广袖外袍被划开了大块衣片,他用手徒劳地敛了敛那处,有些狼狈地点头附和:“大道不行,仁义尚在。陆大侠高义,邵北受教,铭记于心。”

  陆晨霜自问生平所作所为当得起这一句“高义”,淡淡地“嗯”了一声。

  可他邵北铭记又能如何?难道下次对上妖魔,他手中留情剑不能荡出个天清地浊,倒要跟别个讲道理不成?

  邵北转身去交代他的两个师弟:“从此处向西三十里便是我们前日投宿的客栈,你带师弟先去歇息疗伤,我晚些过去。”

  两个少年一个昏昏沉沉,口中虚弱地念叨着“师兄,对不起”,另一个情况好些,勉强将昏迷的背起,问:“师兄,你被那妖物的剑气伤得也不轻,不和我们一道回去调养,还要去哪?”

  邵北面色凝重:“我再去找找它。今日不除,他日必成大祸。”

  陆晨霜心底一声嗤笑:无量三人结成剑阵的威力必定大于邵北自身的实力,否则他们也没必要结那么个阵了。可这都未能拿下那妖,邵北现在一个人去送死,难道就能阻拦那妖长成祸患了?也不知宋衍河是怎么教徒弟的,大概是无量山吃斋,他忘了给邵北补补脑子了罢。

  邵北转头:“恳请陆大侠助我!”

  陆晨霜:“……”

  陆晨霜诧异地低头一看自己双脚,心中惊疑道:真是奇也怪哉,我怎么还在此处?方才承完了那道谢礼,我怎么没立刻抬脚走人?

  这绝不是他一贯事了便走,绝不久留的作风啊!

  于两派表面上的交情,于天下间的大道理,陆晨霜都得跟着走这一趟,否则邵北一去不返,他那两个师弟岂不是要回去宣扬“昆仑山派陆晨霜无情无义见死不救”?

  二人御剑空中,邵北凭空画出一只金光罗盘左手托住,右手并指如笔,不断绘制道符灌注于罗盘之中,边行边算那妖如今藏身何处,连头都不用低一低往下看。

  陆晨霜瞥了一眼,鼻子出气——邵北手上的这一招,便是他讨厌无量山派的第一缘由所在了。

  千百年前,于极北的昆仑山巅,陆晨霜家的开山师祖在立派之时焚香对天誓曰:愿凭手中一剑斩尽天下不平,剑锋所向,天地万物皆不可挡。而差不多的年月,在这片土地之尽南角,无量山派的开山宗旨则是:天下万物,皆为吾之道。

  合着昆仑山的人在这出生入死地斩着平着,无量山的倒觉得别人砍的都是他们家的“道”了?

  这分明就是占了字眼上的便宜!

  若只是这样,那也倒罢了,毕竟谁都没有一望千年的本事,只能说明当时无量山开宗立派的那老爷子比较油滑,说了一句不咸不淡不打自家脸面的话。可关键是这千百年过去,世间仍有不平,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他们昆仑山派的后人拿剑斩了几百年也是徒劳。最要命的是,与此同时,无量山那边却真的渐渐能借天地万物之力,花草树木之灵了。

  邵北手中这个凭空绘出的金光罗盘便是他们家的看家手段之一——观日断川术。凡是太阳能看到的地方,凡是山穷水尽的地界之内,除了不能算自己,不能算至亲至近之人,其余万事皆可落于罗盘之中测算。

  世间竟有这样奇妙好用的手段,陆晨霜却不会,也永远学不了,他看了岂能不烦躁?

  邵北飞得慢,陆晨霜不知该往哪去,也只好放慢了速度跟在他身边。罗盘他当然是看不懂的,这东西就算邵北当着他的面绘符他也偷不了师,只得不耐烦地问了一句:“算到跑哪去了没有?”

  “它不在五行之中了。”邵北广袖一扫清空了罗盘内密密麻麻的符文,重新开始另绘,摇头道,“怎么可能呢?”

  陆晨霜听了却不太意外。

  他和那妖过招时曾划剑至柄,近身对了一眼。虽只一眼,却在刹那间有一种被洞穿心思的直觉,似乎自己下一招如何出手,那妖都已知晓。

  当时他想着这不可能,昆仑剑诀以快制敌,无人可破,许是错觉罢?但后来他纵流光破土之时发现不对,便又想到了那个眼神,这才恍然大悟想起,那应当是一种对战经验极为丰富的对手才有的眼神,甚至近似于他和他师父过招时的感受——自己下一剑将从什么角度刺出,都被看穿了。

  能看清他的剑路,可不是光眼神好就行的,还需得修为高,见识广。当见识广到了一定的地步,会点什么旁门左道的手段来隐去自己的五行踪迹,让邵北算不出来,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若那妖有这样的本事,又怎么会跟邵北三人缠斗半天还分不出胜负?又怎么会不敢跟他过招?

  陆晨霜问:“你们追的那只,是个什么妖?”

  邵北疲惫地叹了口气,手心一握,罗盘化为了金光星粉,簌簌落下随风散开:“陆大侠,并非邵北想瞒着你,实在是此事暂不可说,还望谅解。”

  仙门捉妖就好比官府拿人,为了避免造成恐慌或走漏风声打草惊蛇,在未拿住之前不能透露也是情有可原的,并不独他们一家如此保守。见邵北不打算测算了,陆晨霜问:“那你知它巢穴在何处?”

  邵北摇头:“不知,找找看吧。”

  陆晨霜:“……”他真想问问邵北这些年是吃什么长大的,别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把人吃坏了吧?

  妖跑了!

  他当时斩树也只沾到个边儿,连那妖的毛发都没抓住一根,现在过去了这么久,这期间邵北还向他道过两次谢、问过一次伤、安顿了俩师弟、拨过两次罗盘……这到哪儿去找?

  陆晨霜又问:“你确定它是朝这个方向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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