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雨田园箬笠新_第2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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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胆正在迷惑,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嘿嘿,那个雪球儿回来了。

  于宗义两口子是第一拨来雾戌山的客人,伙同他们一道来的还有一个乖乖巧巧的严家陵。

  严国强和严国盛两口子本来正因为武少康的事,看着严澈黯然心伤而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只得由其三个小孩儿让翟让带出去玩,自己三个老家伙窝在屋里讨论该怎么办。

  这会儿见于宗义两口子来了,而且还提溜着严家陵,严国强眉头一跳,迎进于宗义两口子后,就开口:“老于,这小子怎么跟你们一起来了?”

  于宗义笑了笑,慈祥地揉了揉严家陵黑啦溜丢的脑瓜蛋儿,还没来得及说话,曾燕噼里啪啦的鞭炮就放了起来:“你们这是怎么当家长的啊?不知道这小子居然一个人跑到挽头溪去游水?啊,是挽头溪不大不深水流不急,你们土生土长的人不知道挽头溪有很多暗泽么?要是孩子一失足踏进去了怎么办?啊?你们就不着急啊?……”

  等曾燕一说完,原本屋子里的三个老人脸色刷地白到了地,不由地同时起身,站到了严家陵身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严国强更是脸色苍白如死灰,检查严家陵没事后,脸色愈发阴沉,抬手就罩着严家陵的屁股蛋儿狠狠一巴掌:“混犊子,谁教你去游水的?啊?你要是出个好歹怎么办?你嗲怎么办?你娘怎么办?你要叫你阿爷死你跟前儿你才学得乖?”说着说着,严国强居然红了眼眶。

  这下子,几个老人也慌了,严国盛和于宗义连忙拦下严国强,扶着他做到了屋里的竹椅上,递上一杯凉茶给他顺顺气儿,张超英和曾燕却护着严家陵跟小鸡崽儿似的,还不忘指责这是大人的错,怎么能打孩子。

  不同于老人们的激动,严家陵这个混世魔王这会儿居然眉头没动一下,嘴角没撇一下,就算严国强的手重重落在他的屁股上,他也十分安静。

  农村的孩子都早熟。

  严家陵虽然家里因为严江勤劳,赵翠华会持家而没吃过什么苦,但是心性却随着早慧异常地早熟。

  因此,严家陵不喊不叫,不哭不闹都是知道自己这次真的错了。想着方才在河里滑了一跤踩不到底的那一瞬间,他信了曾奶奶的话……河里有暗泽。

  特别是又看到阿爷眼底的惊慌与后怕时,感觉到阿爷那颤抖的手……严家陵彻底知错了,也明白了看似无害的环境,原来有那么多危险存在,好在支开了沈春沈秋,不然的话……所以阿爷打他,他不躲不闪,乖乖地给阿爷打,他,接受错误后受到的惩罚。

  见严国强的激动情绪平息下来,于宗义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坐到了严国强身边的竹椅上,给曾燕递了一个眼色,曾燕撇撇嘴,拉着老姐妹出屋去了灶房,顺带的,还捎上了大有任打任挨以示醒悟的严家陵。

  看严家陵不舍不得的离开,于宗义顾自翻开三个茶杯,拧起茶壶,倒了三杯冷茶,递给严国强一杯,严国盛一杯,自己跟前儿也放了一杯。

  抿了一口冷茶,于宗义眼睛一亮,心讨:嘿,这家人家的东西还真是神奇,原本以为该涩之无味的冷茶,居然能喝出清冽的甘甜来,果真是天然野生的东西珍贵。

  慌神片刻,于宗义想起了来此一趟的两个目的,也就不想在耿直憨厚的严国强两兄弟跟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道出了想法:“老哥,你别气孩子,那孩子可是好苗子。”

  严国强恹恹地抿着冷茶,在于宗义话一出口,茫然地抬起头,迷惑的眼神中还有残留的惊惧。

  看着严国强这个样子,于宗义也知道他的心情,不急不慢地继续道:“老哥,还记得我以前是干啥干了大半辈子的么?”哼,虽然不甘愿,但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是因为你家婆姨。

  想了想,严国强看了严国盛一眼,严国盛道:“于哥以前是教人袅水的,没错吧?”

  于宗义点点头,嘴角也挂上了自豪的笑意:“是啊,带了一辈子孩子游泳。”

  “那……”严国强张了张嘴,这才发现穷词,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儿。

  于宗义了然地看了严国强一眼,道:“你的那个孙子,就是家陵,给我吧!”

  “啊?”严国强兄弟二人一声惊呼,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带着敌意的目光灼烧着于宗义:好哇,居然是来抢孩子的!

  心知两人是误会了,于宗义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诶诶,不是要抢,而是,我看着家陵这孩子天赋好,想带着他去进行专门的游泳训练。”

  “游泳训练?”严国强率先冷静下来,也拉了拉站着的严国盛,兄弟二人继而坐回原位:“就是,就是那个参加比赛的那个?”

  于宗义点点头,笑而不语,他明白,严国强看似愚钝的脑子,已经灵活地悟了。

  “呃……”严国强有些犹豫:“家陵……能代表国家出去比赛?”

  于宗义放下茶杯,正色道:“我不能担保他有没有资格去代替国家参加比赛,这孩子天赋是真的好,水感极佳,但是,如果经过专门的训练,经过他的努力,是一定能出去比赛的。”

  顿时间,屋里静默下来。

  许久,严国强拧着眉头看了一眼于宗义,道:“这事儿,不能我一个人做主,还得问问他嗲和娘才算事儿。”

  下面严国强兄弟俩正和于宗义商量着筹划着严家陵的将来,上面严澈已经从呆滞中恢复,只不过,眼泪却跟娘儿们似的落个不停,搞得藤子都手忙脚乱心浮气躁不说,心里那股酸酸涩涩的心疼却清清晰晰地让他再次明白——在严澈这里,他藤子都,是彻底的栽了,心甘情愿地栽进去,再也爬不出来了,也不愿爬出来了。

  不多会儿,严澈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赶紧从藤子都怀里挣扎出来,也顾不得藤子都脸上明显的失落感,凄凄艾艾地道出了一些秘密,其中,藤子都知道,有百分之四十是自己曾经干过的混账事儿。

  “蒋未敞,就是蒋奇贤的父亲,他,是武老师的恋人。”严澈如是说。

  “蒋奇贤因为这事儿,曾经……呵呵,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让武老师知道了,记得上次武老师生病吧?就是因为回了一趟家,知晓了曾经我在蒋奇贤那里吃了亏,才……气成那样儿的。”

  “武老师为了蒋未敞的一句空头诺言,在这个穷地方一呆就是几十年,痴痴傻傻地等着蒋未敞回来……可是蒋未敞却借着回城的机会和蒋奇贤的母亲结了婚,还有了一份美好的前程。”

  “武老师为了蒋未敞,几十年没回过家,就是因为武老师的父亲一直反对……就算武老师的弟弟殉职,武老师只能悄悄在这里望着家的方向流眼泪,也不敢回去。”

  “你也觉得武老师傻吧?觉得他被人蒙在鼓里不自知吧?其实,武老师心里一直有数,他呀,只是在赌,赌蒋未敞心里,还是有着他的一席之地。只是……”

  “呵呵,你觉得我绝情是么?其实,武老师这样做,算是他最好的一个结局……可是,恐怕武老师要失望了……负心人死了,他却没死成,将来……还有漫长的牢狱之灾在等着他。”

  “不值得?呵呵,我也这么觉得,真的,太不值得了,而且,还是为了那样一个值得的人。”

  ……

  藤子都静静地听着,没有接一句嘴。

  听着严澈似是自言自语的絮叨,其实,藤子都觉得心,就成了一股绳儿,拧巴拧巴,拧得他疼入骨髓,却抓不着挠不着,太难受了。

  不由得,藤子都揽过严澈的肩膀,将自己的胸口贡献出来,让严澈的脑袋贴在那里,伴随着他的心跳节奏,似乎……想让严澈知道他的心,他忏悔的心,他……不知何去何从,如何对待迟来领悟的爱情。

  他,藤子都藤大少,如今也为情所困,对待爱情束手无策,这是报应么?

  不对,如果这是报应的话,他也甘之若饴。

  真的,只要严澈知道他一直在身边,一直在身边留一个给他猫着的位置,那么他会一直一直,一直地这样下去。

  默默守候,他也甘之若饴,毫无怨尤,不是赎罪,而是……真的认真了。

  天空愈发昏暗,犹如无形中压下来一张浓厚的黑网,让人透不过气儿。

  逼仄,沉闷。

  没有风的夏夜是熬人的。

  然而,草亭里的两人惘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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