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当她低头看向树下的人时, 心中温柔的感觉是什么。
她突然特别想问一个问题，在过往的岁月中, 每当她问出问题, 都意味着她们之间的又一次分离。
像是诅咒，她们之间，唯有装傻，才能安然无恙的相处。
“练如烟, 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一次，你还会坚定的站在仙人的立场上吗？”
风吹过，伴随着树叶沙沙的响声，封无绝的声音缠绕在树叶里，无法辨别，又直达心底。
练如烟靠在树干上，人活得久了，总会追忆往昔，她想起那个夜晚，封无绝在她怀里，鲜血染红她的衣角。
再选一次，还会选择仙界吗？
面对当年前来复仇的封无绝，她还会选择成为她的敌人吗？
练如烟认为自己不会，她早已说过，只要是封无绝，即便是为封无绝堕仙成魔，她都在所不惜。
可练如烟从来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活了千年，依旧如此。
她念旧情，也坚定自己的情感，所以她能为封无绝背叛师门，也能为封无绝和养她的师父决裂，唯独不能为了封无绝，改变她的立场。
经历种种后，练如烟都没被心魔引诱成魔，如此可见，她内心中，还是有坚守的底线。
看她们两个多矛盾，一个嘴上说着为之生为之死，实际却坚定自己的立场，绝不动摇，一个嘴上说着喜欢，说为了爱人可以选择原谅，行为亲密，实际却从未放下过自己的仇恨，时刻想着报复。
“我明白了，练如烟，果然还是不行。”
“那你会为了我，放下你的仇恨吗？”
练如烟在封无绝面前从来是逆来顺受，似乎没有自己的立场，也没有自己的态度，不管封无绝脾气多恶劣，她都可以忍气吞声，小心翼翼的哄着封无绝。
可她们都是女子，活了千年，经历过种种，如今身居高位，若不是出于爱，练如烟怎会愿意放低身段。
如今成为掌门的祁九方，练如烟都是说怼就怼，一丝情面都不留，当年她的师父，她都能忤逆，由此可见，练如烟真正的性格，和她展现出的温柔，是截然不同。
封无绝没有回答练如烟的问题，这是她第一次，在练如烟面前，保持了沉默。
其实两人是一样。
遗迹最后打开时，祁九方派了新弟子进去拿书，他害怕练如烟在其中做手脚，没敢叫封清灵去。
正合封无绝的意，接下来，她只需要在坐忘峰呆着，静候最后结果即可。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坐忘峰外飞入一只仙鹤，仙鹤口吐人言，让练如烟去主峰议事。
练如烟的神识蔓延十里，那片花田中哼歌摘花编花环的封无绝，让她的心稍稍安定。
“我马上过去。”
仙鹤点点头，展翅飞走。
练如烟的身影也化为一缕烟，眨眼间就从坐忘峰到了主峰。
练如烟刚离开坐忘峰，封无绝编制花环的手就顿住了，嘴中欢快的歌曲也没了声响，她低头，花环被她扔到地上，一脚踩碎。
“你要走？”
在封无绝转身的瞬间，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她顺着声音看过去，是白鹿。
“你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和以前一样装聋作哑，不是很好吗？”
封无绝唇角勾勒的笑，冷的让白鹿有些害怕。
“两千年来，我见过太多，哑巴装的也够久了。”白鹿向后蹬了蹬蹄子，视线落在被封无绝踩碎一地的花瓣上，“你这一走，可就不能回头。”
“神器还在坐忘峰上，我会回来，拿到神器。白鹿，世间纷扰从不是你我可以选择，我何尝不想安稳度日，何尝不想与练如烟好好相处，可我不能，练如烟也不愿意。”
“世俗的眼光，还有练如烟和我的意愿，都阻挡着我们在一起，你且在坐忘峰上呆着吧，继续做你的聋子哑巴，唯有如此，才能活的长久。”
封无绝说完，还是走了。
其实她付出大代价，化身封清灵来仙界一趟，如此回去，很不合算。
但她莫名觉得，该回去了，她真正想得到的，已经得到。
她从未想过，能用封清灵的身份，得到神器，她只是想用封清灵的身份，得到一个答案。
练如烟已经给了她答案，她可以离开了。
几缕黑烟笼罩封无绝的身体，空间发生一阵波动，封无绝消失原地。
白鹿瞪大双眼，吃惊的喃喃道：“原来她已经跨过那道坎了，天机啊，你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啊。”
白鹿摇摇头，煽动双翅，扬长而去，它不过是一只鹿，仙人的爱恨情仇，与它无关。
“如烟，你可算到了。”
练如烟到主峰时，便看见座位已经被坐满，只留下离祁九方最近的座位还空着。
臭着一张脸，练如烟坐到位置上，坐稳后才向第一个同她说话的韩素冉露出淡淡微笑，“我来的应该还不算晚。”
“如烟师姐何时来都不晚，反正你从不管门中事务。”
开口的并不是祁九方，而是一个红发男子，火红的头发，代表了他暴烈的性格。
那位一直在闭关的雷霆峰峰主晨曦真君，今日也出关了。
“旭休师兄不也什么都不管吗？每日只知闭关，奇怪了，师兄已经闭关数十载，一朝出关，怎不见修为长进啊？”
丹龙峰峰主九转真君落尘似是很不喜欢晨曦真君肖旭休，开口语气就很有挑衅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