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渐对于玉璃光的识趣很满意，终于收回了充满威胁之意的目光，但宁卿却轻飘飘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最后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知道你想报仇。萧琼岚的仇，我不会拦着你，但我现在就要说明一点。”宁卿面上的表情渐渐变得让人毛骨悚然，“我的仇人，我要亲手让他们付出代价，你不要和我抢，明白吗？”
宁卿的仇人未必不是玉璃光的仇人，所以如果两个人目标一致，在宁卿境界比较低的情况下，说不定就会出现“抢怪”事件。
宁卿不愿意仇人从自己手下走脱，事先就想就这一点和玉璃光说清楚。
他是不怎么恨玉璃光和萧琼岚，但要说多么喜欢那也没有。就算对萧琼岚的算计和能力有些讶异甚至有些佩服，可在绝对的原则面前，宁卿不可能让步。
玉璃光沉默了片刻，随即笑了，微微低头表示恭服：“谨遵主人之令。”
宁卿看了一眼一直在他身边，为他掠阵，为他压制别人的宁渐，也再一次笑了起来：“送她出去吧，我还要闭关。”
宁渐毫不犹豫点头：“师兄放心，我会同师尊说清楚。”
宁卿目送宁渐带着玉璃光出门，视线又一次落在自己身边玄妙的阵法上，十指一翻，祭出惊堂木，双眸锁定惊堂木的中心，轻轻一点，剧烈的天地灵气波动又一次席卷了他的洞府。
闭上双眼，宁卿默默感受着一点点稳固的奇经八脉，唇边的笑意加深。
曾经算计了他，一个也跑不了！
宁卿的决心之深，让已经走到秦泽洞府外的宁渐脚步为之一顿，回头向自己洞府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光深深，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可他的神态却在瞬间有了变化，整个人的气势也更足，再次迈开步子走进秦泽洞府时，来秦泽这里做客的几个人脸色一下子都白了。
是被宁渐的气势冲击的。
宁渐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唯独在帮了宁卿不少忙的叶浩渊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就回到了秦泽身上。
按照礼仪向秦泽问了好，宁渐说明了来意，并侧了侧身，让跟在他身后的玉璃光直接出来。
玉璃光面对一群人探究的目光，径自笑着，饱满的红唇竟像是饮了血一样红润：“之前是妾太过心急，失了分寸，还望诸位勿怪。”
来做客的人连忙摆手，纷纷表示情有可原，那副殷勤小意的模样倒好像他们才是洞府的主人，而秦泽只是这里的一个过客。
玉璃光唇边的笑容更显嘲讽。
宁渐没说什么，但是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秦泽身上，显然是在等身为师尊的秦泽做出决断，给足了秦泽面子。
秦泽想了一回，无视那些客人，直接问宁渐：“卿卿之意，是要参加大比？”
宁渐道：“师兄确有此意。”
秦泽沉默半晌，才道：“届时不会太平。从如今情况看来，你无法和卿卿一个擂台，为师并不放心他，此事……容为师细想。”
秦泽没有一口拒绝，宁渐知道，他迟早会答应。
宁卿有一股怒气憋在胸中，如果不发泄出来，这对他没有好处。再加上操控他人人生的自得者与宁卿的因果，只要秦泽还当自己是宁卿师尊一天，就一定会站在宁卿的角度考虑，最终无论再怎么担心，也不会阻拦宁卿去了结因果。
没有一个修士可以一直被人庇护在羽翼下，这样的修士就算机缘巧合飞升，也绝对不会走到最后。
秦泽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故而宁渐一点也不担心他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样的。
看着成竹在胸的二徒弟，秦泽真是一口气憋在胸口，吐出来也不是，不吐出来也不是，最后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地打发他离开，只留下了对付鬼修的主力玉璃光。
宁渐离开的时候仍然行了礼，明显能让人看出来他对秦泽的尊重，让来做客的人羡慕嫉妒之余，也生出一股无力感。
五年了，他们只要心里有别的想法，就不会什么事情都不做。可宁渐对他们的态度从未变过，统统都是忽视到底。
看宁渐完全没有改换门庭的意思，一群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客人纷纷憋着气告辞，秦泽也没有留他们，只留下了来看热闹的叶浩渊，让他去看着……妞妞。
“到底是门中长辈，总不能……太过忽视。”
秦泽这个话说得可有意思，叶浩渊细品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下意识看了一眼心领神会的玉璃光，就和她一起去见妞妞了。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贺邱亭已经成为过去时，现在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是宁卿的座驾，名叫妞妞。
“这样就很好。”宁卿听了宁渐的话，脸上的笑容终于变得温柔了不少，“这样对谁都好。”
宁渐看着宁卿有所变化的笑容，虽然心里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可他现在看到宁卿为别人外露的情绪，心里就像有一团火在烧。
他不喜欢宁卿为别人露出这样的笑容。
垂下眼睛，宁渐没有急着说话，而宁卿也只是看了身边这个唯一能称得上是他半身的男人一眼，脸上的笑容蓦然掺杂了更多的东西，在宁渐抬起眼睛之前迅速敛去。
五年日夜相对的陪伴，有些变化已经变得明显，而且可不只是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装作没有发现宁渐的情绪不对，宁卿的笑容又扩大了一点，开始一本正经地和他讨论起惊堂木升级的事情。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我不管事，等到三家大比的时候，该我的也一个都跑不了。”宁卿道，“为了避免猎物逃走，磨刀的功夫总还是得腾出来的。”
宁渐沉默片刻，微微颔首，显然是把刚才的情绪压下去了。
宁卿眸光一闪，眼中添上了几分深意：“到时候你不能和我一起，我又没有更好的搭档，只能更多地靠自己了。毕竟他们都比不上你值得信任。”
宁渐听到宁卿这句话，神色微微一动，一双眼直直看向宁卿，却只看见了他眸中的温柔和唇边清浅的笑意，胸中那一团压抑之气忽然就散开了不少。
唇边不自觉也带出了一个很淡很淡的笑纹，宁渐在宁卿微微愣神的时候，语调平静地回答了一句：“好。”
这一句好，也不知道是在答应宁卿升级惊堂木的事情，还是在应和宁卿说别人不如他值得信任的说法，但听在宁卿耳中，却和调戏没有区别。
胆子挺大的啊。
眯起了眼睛，宁卿看着宁渐一直都没有消失的浅笑，觉得这个家伙就算胆子再大，这模样也确实是让人能忍不住看愣了神。
宁渐长得，是真好。
宁卿看着他和往常一点也不一样的表情，忽然觉得宁渐胆子大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胆子大了，他才敢暴露自己的另一面，然后……
反过来用另一种态度在宁卿面前直白地表现自己。
两个人四目相对，空气里的暧昧流动，很显然，他们的心思就算不是完全一样，也绝对不会一点边都不搭。
五年，五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