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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装山河_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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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青荷烧的糊涂,念叨了句别吵,又低低的唤柳初。

  他虽是男旦,长得却不娘气,眼窝深,睫毛长,笑的时候颇有几分少爷气,不笑时忧郁而多情,此刻闭紧眼睛,厚重的睫毛像一张小手合在脸上,穿着老刘送来的豆绿绸衫,委委屈屈的缩成一团,倒真是张青荷叶,可惜蔫了。

  沈培楠欺辱他时喝多了酒,此刻酒醒了大半,看着好好一个孩子折腾成这样,心里也有些悔。

  “青荷?”沈培楠摇了摇他的肩膀,“别睡,大夫马上就来。”

  莫青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迷茫道:“师兄也快到了么?”

  沈培楠被他一句师兄气得咬牙切齿,扬手作势要打,见莫青荷委顿不堪,不避不闪的那副可怜样,手越落越慢,最后扶着他让他坐起来,将额头枕在自己肩上,回头压低声音问老刘:“他说的师兄是谁?”

  老刘是莫青荷的戏迷,对他的事知道得清楚,答道:“叫莫柳初,唱小生的,半年前在一出武戏上扭了脚腕子,一直没再唱。”

  沈培楠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们什么关系?”

  “这倒没听说,不过俩人是一个师父带出来的,从小又一块儿长大,总有些情谊吧。”

  沈培楠军旅出身,爱面子,好胜心极强,对待猎物一向是自己不要也不愿别人捡,生平最听不得绿帽子一类的事,又觉得戏子优伶不过是抛头露面供人娱乐的玩物,要他们是抬举,这会子见莫青荷被他睡了口中唤的还是别人,恨得眼角都红了。

  老刘见沈培楠表情不对,怕争风吃醋闹出事端,赶忙劝道:“师座可别生气,明儿把他打发出去得了,四九城里比他摸样好身段好的虽不多,两三个还是找的出来,换个清白些的,养着也舒心。”

  话音刚落,莫青荷两手扶着沈培楠的胳膊,低低开口:“好疼。”

  沈培楠把他搂紧了点,叹气道:“晚上陈总长摆宴喝了些洋酒,后劲大,回来就管不住自己,是真做的狠了?”

  老刘用煤气灯照了照莫青荷的没血色的脸:“怕是连着一礼拜走路都不方便。”

  发烧的人外面滚烫,内里却冷得哆嗦,莫青荷朦胧间发觉沈培楠身上暖,摸摸索索的偎了上去,一时喊疼,一时又叫师兄。

  这下子连沈培楠也没了辙,知道事情因自己而起,又见他呜咽的可怜,搂了莫青荷的肩膀,安慰道:“师兄在这,没事了,没事了。”

  “谁欺负你了跟师兄说,师兄饶不了他。”

  莫青荷把手滑进沈培楠睡袍里摩挲他的胸膛,双手解了袍带,赖在他的怀里不出来,小孩儿告状似的:“姓沈的,沈培楠。”

  沈培楠跟老刘对视一眼:“他倒是还记得我叫什么。”

  莫青荷仍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应道:“当兵的有什么了不起,杀千刀的兔儿爷……”

  沈培楠这次真的笑出来了,摸了摸莫青荷的后背,“师兄替你宰了那姓沈的兔爷,满意了?”

  莫青荷又闹了一阵,稀里糊涂骂够了沈培楠,又嘟哝起冰糖葫芦、豌豆黄酸枣糕焦圈儿炒肝爆肚儿,起先沈培楠还生气,随后发现他嘴里嘀咕的全成了吃的,也不跟他计较,搂着他由着他闹。

  不多时西医诊所的大夫来了,打了退烧针后把莫青荷塞进被子里捂着,青荷出了一身热汗,迷迷糊糊的睡了。

  沈培楠付了西医大夫五块赏钱,替莫青荷掩上房门,这才真正起了倦意,跟老刘两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打呵欠,老刘欠身告辞,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莫青荷的房门。

  “这莫老板在北平城里红的很,我怕这事要是闹大了,让蒋委员长知道,恐怕要拿师座来揪汪主席的小辫子(1),不知师座怎么打算?”

  沈培楠冷笑一声:“北伐一完,党里哪个不是忙着赌钱受贿贩军火、娶完姨太太养情妇?我这几年连个房里人都没添的替兆铭卖命,打了大大小小几十场仗,如今还就想歇歇了,他若连我捧个戏子都圆不过去,当真太伤兄弟的心了。”

  “你是没见晚上他那副要为国捐躯的样儿,这孩子硬气,招人疼。”沈培楠紧了紧睡袍带子,“明天请汝白来打牌,摸摸那孩子的底,枕边人,不得不防。”

  老刘手里的煤气灯火苗颤了颤:“师座这是想带他回南京?”

  沈培楠摇头:“先磨磨他的锐气,合心意我留着玩,不合意还把他留在北平就是了。”

  说罢又补了一句:“杭云央在工商局长那儿唱堂会,他要是有空也请他过来,教教小莫规矩。”

  老刘和沈培楠各自回房,各想了一夜心事,这间洋楼里倒只有莫青荷一个人睡的踏实。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1):1931年后蒋中正和汪兆铭再次合作,但两人一向不合,一直暗争国民党第一把交椅,1936年西安事变后,汪兆铭担任国民政府委员会主席,此时汪兆铭已经有恐日倾向,文中设定时间为1936年,两年后,即1938年汪兆铭逃亡越南,正式发表“艳电”降日。

6、聚会

  莫青荷平日天不亮就要起床练嗓,但前一夜折腾的实在厉害,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犹觉得身子发虚,扶栏杆下楼时踉跄几次,差点从楼梯滚下来。

  沈培楠已经到了,正悠闲的坐在餐桌旁抽烟卷,一身笔挺的军装,颈下的扣子也规规整整,听见莫青荷下楼,用中指指节敲了敲桌面。

  “来吃早饭,等了你一上午了。”

  一条镶嵌大理石面的长桌两侧各放六把镀铜椅子,都铺着黑色绣垫,桌上摆着桂花糕、和合饼、粽子等几样点心和两瓶三星白兰地,大约从外面饭店买的,大红提盒还放在旁边。

  厅里多了几个生人,由老刘领着站了一排,最左边是个穿黑色散脚香云衫的妇人,眼角下垂慈眉善目,中间的是个穿布衫的胖子,右边站着两名穿对襟褂子的朴素青年,五人见莫青荷下楼,恭恭敬敬的冲他请了个安。

  老刘介绍说这些是家里的下人,金嫂专管收拾房间,胖子是厨子,两名青年一个叫阿荣一个叫阿福,负责买办跑腿,收拾花园,与莫青荷互相认了认脸便散了,只留金嫂一个伺候。

  莫青荷磨蹭着踱到沈培楠身边,那人一伸手搂了他,先试了试体温,贴肉往他的腰上捏了一把。

  “烧倒是退了。”沈培楠的手滑到他的后臀,“这里还疼?”

  莫青荷摇头:“不疼了。”

  沈培楠把他抱到膝上,那处被折腾的不像样的地方猛地一扯,莫青荷吃痛,啊的叫了一声,坐在沈培楠腿上咝咝倒抽冷气。

  “还说不疼,上面的嘴比下面的嘴还爱扯谎。”沈培楠把手伸进莫青荷的上衣把玩他的乳首,夹了块红白桂花糕喂他,“饿了吧,先吃饭,吃完我有东西送你。”

  莫青荷下意识用余光瞄着金嫂,那妇人不像老刘与沈培楠相熟,被这景象臊的低着头不敢再看。

  莫青荷一下子涨红了脸皮,心道沈培楠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对他,是摆明了把他当窑子里的货色了,一时脑袋嗡嗡直响,却还惦记昨晚因为师兄得罪沈培楠的事,艰难的挤出个笑容,道:“将军送的一定是好东西。”

  沈培楠不知莫青荷九转心肠,见他只低头沉思,故意在他胸尖上捏了一把:“你这小婊子现在害什么臊,金嫂也是你的戏迷,下次你唱曲儿,我喊上她和老刘,一起听好不好?”

  说罢往莫青荷耳边吹了口气:“真想让台下的人都看看你在床上的那副小骚样子,京城第一优伶跟胭脂胡同卖的是一路货色,你说你这么听话,是怕自己挨打还是怕连累师兄?”

  莫青荷本来铁了心一路逢迎到底,听到师兄这两字还是禁不住抖了一下,赔笑道:“将军多心了,我和柳初清清白白,只是小时候挨师父的打他总替我挡着,喊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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