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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装山河_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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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青荷呆呆的望着他,忽然控制不住了,双臂一揽,重重的吻上了他的嘴唇。

  很热,有淡淡的烟草味,还有奇异而馨香的味道,两人唇齿交缠了一会,莫青荷才反应过来是鸦片的香,他想起在台上看见沈培楠和那日本小娘们亲热,突然有点生气,愤愤的往他的嘴唇咬了一口。

  牙尖嘴利,一下子咬出了血,沈培楠痛的皱眉吸气,心道这小雀儿再不管教,就要造反了!沈培楠分开两条腿将莫青荷禁锢住,双手伸至他的腋下向上一提,把他舒舒服服的卡进了自己怀里,借着鸦片烟最后的迷醉,搂着他亲吻起来。

  沈培楠自私潦草的情事让人从来都没有半分愉悦可言,但莫青荷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与这土匪在浴室交了心,每次看他忙碌,就总忍不住想摸摸他碰碰他,但沈培楠从不与他温存,青荷也不敢主动,怕勾上他的火,反令自己剧痛一场,于是每次冒出这念头就偷偷抽自己巴掌。

  这次终于遂了心愿,莫青荷只觉得唇齿相交的瞬间,从胸腔到小腹的神经激灵灵一颤,好似划过一阵激荡的电流,腹肌一下子收紧了。他不由自主急色起来,乱无章法的把舌往沈培楠嘴里送,又把他勾来自己这边,出出入入的吸吮。

  沈培楠的吻远不如他在床上急躁,甚至可说是悠然,一手箍着青荷的脖子,闻着他身上清郁的香水味,感觉自己正拥抱一只温驯的大猫,又像品味咖啡般惬意,两人一个太急,一个太缓,卡不上节奏。

  莫青荷发觉他的冷淡,越吻越败兴,脑子里的热度慢慢退了,最终中断了这个不算缠绵的吻,撑起身子坐起来。

  沈培楠不强求,随着他坐直了,理了理被蹭乱的衣裳,又扯平衬衫领子,若无其事的倚着车座靠背休息。莫青荷等了一会,见他只顾着闭目养神,终于失望了,低声道:“你还是嫌我脏吧?”

  他摸着嘴唇自嘲:“这处其实不怎么用的,比下面还干净些。”

  沈培楠因为莫青荷今天给他挣足了面子,心情不错,没察觉他的认真,睁开眼道:“呦,不怎么用,是特意为我留的,还是以前那些别人都不稀罕?”

  他说话时唇边挂着笑,莫青荷的眼眶却红了,负气扭过头:“是都不稀罕,我就是个唱戏的兔子相公,送上门别人还得先检查一遍是不是长了暗疮!现在连戏也唱不成了,我是什么都不会的人,吃别人的饭,还要小心脏了人家的碗筷!”

  沈培楠因为大烟的作用,全身筋骨都飘飘然,只想抱着莫青荷好好腻一会,把这股舒服劲过一过,不想莫青荷被戳了痛处,一副长了刺儿的架势,沈培楠来抱他,他就躲,后座空间实在称不上宽敞,加之外面大雨倾盆,车里闷热异常,两人推推搡搡的都出了汗。

  沈培楠终于失去耐性,摆了摆手作罢,枕着牛皮靠背,懒懒道:“刚好了半天又成了这德行,你最近怎么了,原先那些听话温柔的好处全没了,天天聒噪的我头疼。”

  莫青荷委委屈屈的低头,嘀咕道这可是你第一次愿意亲我,却突然看见座位上有只黑色皮夹子,大约是刚才一番缠斗时掉的,又被沈培楠随手一拨,滚到了车座底下。

  莫青荷伸手把皮夹子掏摸出来,他知道自己现在露了真性情,完全讨不了沈培楠的喜欢了,便想找法子补救,挤出一个甜蜜的笑容,朝他晃了晃手中的皮夹,开玩笑道:“你答应让我管账的,我可要查了!”

  沈培楠突然打起了精神,要来抢,莫青荷手快,把皮夹打开作势要翻,低头一看,却突然愣住了。

  最醒目的地方,端端正正摆着一张旧得快卷边的黑白相片,是一名十八九岁少年的半身照,少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模样很美,美的温柔女气,丹凤眼,容长脸,鼻梁窄而秀气,是个恬静的笑模样,眼睛里浸着蜜似的。

  相片没上色,但也看得出唇红齿白,穿王宝钏的戏衣,背景是戏园后台,大约刚卸完妆,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莫青荷自诩是个丰神韵秀的美男子,跟他一比竟逊色了,他觉得少年的美很眼熟,仔细一想,他长得像杭云央,或者说杭云央像他,女气,柔媚,乖的让男人女人都想疼爱。

  相片右侧竖写一行蝇头小楷“沈玉乔赠夫佑彰亲启”,算了算时间,整五年了。字迹清秀雅致,下面印了一枚小指肚大小的红章,单一个“楠”字,仿佛被人摩挲了许多遍,相片边角已经泛黄,红章和最下方的字迹都模糊不清了。

  莫青荷不声不响的把钱夹合拢,递给沈培楠,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组织非让他唱不十分拿手的《王宝钏》,为什么相伴数月,沈培楠对自己依旧排斥,偏偏一见云央便能揽着他亲吻,为什么当初在戏院后台,沈培楠见到戏装的自己,会一瞬间失神。

  他轻声道:“原来这位才是沈夫人,很秀气,与你很般配。”

  再想说什么,喉咙又酸又堵,说不出来了。

  沈培楠用手指轻轻抚摸相片中少年的脸,又默默的收起来,放进口袋里,淡淡道:“不要多想,你不像他,他听话,懂事,不犟,从来没跟我吵过嘴,不过昆腔没你唱的好,差远了。”

  “小莫,你学着听话一些,别总是给我找麻烦,我也多疼疼你。”

  莫青荷低头,盯着自己骨节分明的瘦长手指,突然从心里感到悲哀,一个男人,凭什么要听人一辈子的话,就算是倔了,有自己的主意,不好么?

  他忽然执拗起来,酸楚的一塌糊涂,将额头在前排汽车座上搁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沈培楠的安慰,便猛打摇下车窗,又奋力去撸手上的戒指。外面天空乌云密布,风大雨大,车窗一开,凉风打着呼哨,卷着大量雨水哗哗的往汽车里涌,全打在莫青荷身上。

  沈培楠本就不喜他任性,见他又成了这副样子,火气蹭蹭往上冒,按着他的肩膀往上摇车窗,莫青荷只觉得一股热血往脑子里冲,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好特勤,但实在压不住了,手上的戒指卡的紧,拽红了一大片皮肤才撸了下来,他挣脱禁锢,趁着车窗还剩下一半缝隙,一扬手将钻石戒指狠狠扔进了车外的昏沉雨帘,连个响动都听不着,就只剩了光裸的手指。

  沈培楠脸色铁青,一拳砸在副驾驶座椅上,冲开车的副官吼了一声:“停车!”

  吱的一声哨响,汽车溅起一阵水花,停下了。

  他推莫青荷的后背:“喂不熟的东西,滚出去,爱去哪去哪!别再回来了!”

  莫青荷恐慌起来,双手扒着车门子不肯走,全身淋了个湿透,然而沈培楠毫不手软,从右侧下了车,冒着大雨绕到左边,打开车门子,像拖一条死狗,把他从汽车里拽出来扔在大街上,然后上了车,咣的一摔车门,扬长而去。

  暴雨天,一个惊雷接着一个惊雷往下劈,街道黑的看不清方向,路人全都逃窜光了,一辆黄包车也雇不到,连商户都上了门板,空荡荡灰蒙蒙的北平城好像只剩下莫青荷一个人,他抬头看着厚棉絮一般的乌云,被闪电唬了个心惊,再望向马路尽头,汽车已经看不见了。

  雨水一直漫到膝盖,莫青荷咬着下唇,哗啦啦的劈水往前走,心疼出了个窟窿,却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两件事,第一,沈培楠嵌进了他的心,挖不出了,理智和对柳初的允诺告诫他,他们永远不该再见面。第二,他坏了组织的大事,为了补救,就算爬也要爬到周公馆,一直跪到沈培楠原谅他为止。

  沈培楠约在二十分钟后抵达周公馆,老刘和金嫂等一干人早已经等待的焦急万分,生怕汽车熄火,把两人困在路上。看见沈培楠进门才放了心,然而汽车夫把车直接开走了,几人在客厅守了一阵,没等到莫青荷。

  老刘担心是沈培楠把莫青荷当礼物送给了日本人,没敢说话。

  沈培楠摘了帽子,把被雨水打湿的军装外套扔给老刘,二话不说大步往二楼走去,摘下走廊的电话打给巡捕房,口气却极其平静,描述了青荷的衣着外貌和走失地点,要求立即搜寻。

  巡警署哪里敢怠慢,急忙把趁着暴雨天歇工,打牌抽烟喝酒的上百号稽查全召集起来,尽数派往城南的街头巷尾。

  沈培楠夹着电话听筒,抬手看了一眼时间,道:“找到了先别惊动,一路跟着,现在是八点钟,让他淋雨淋到十一点再带回来。”

  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孩子脾气冲,让你手下那帮地痞把嘴巴和手脚都放干净点,谁要是委屈了他,我不跟你打招呼,直接活剐了!”

  巡警署的署长姓戴叫戴昌明,因为上次街头打架事件没抓到主凶,正害怕沈培楠追究责任,一听这事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出十分钟就撒出了天罗地网。稍舒一口气的同时,他也不由奇怪,心说一个小戏子怎么就能天天惹事,转念一想,说不定这是两人间的闺阁情趣,也就不敢搀和了。

  戴昌明的一干手下全是拿公饷的地痞流氓,平时上街收收保护费,吃喝嫖赌不办事,老百姓来敲门是永远没人应的。达官显赫则不一样,他的效率堪称神速,不到二十分钟,巡警便来了消息,说发现莫青荷与一只流浪的小猫崽一起,躲在六国饭店不远的棚屋里避雨,雨夜寒凉,冻得瑟瑟发抖。

  戴昌明最会察言观色,根本没执行沈培楠所谓的让他淋雨淋到十一点,而是立刻差手下把他接到巡捕房,换了干净衣裳,煮姜汤给他驱寒。听说莫青荷还没吃晚饭,又特意叫饭店冒雨送来一只锅子,请他吃涮羊肉。

  还不到晚上十点,莫青荷和黏上他的小野猫便被呼啸的吉普车送回了周公馆,一进门,又在客厅碰上了面色阴沉的沈培楠。

26章无,原文章节号错,非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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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平的暴雨总是变幻莫测,上午的闷热让狗都伸舌头直喘气,到了晚上,冷风冷雨又冻得人直打哆嗦,沈培楠陷在沙发里,盯着窗外晦暗如墨的雨夜发呆,只见一条闪电裂空,响起隆隆炸雷,花园树影被狂风刮得有如鬼怪的乱发,他便开始悔了,犹豫着要给戴昌明再拨一通电话,叫他把小雀儿立刻送回来。

  他站起来在客厅一圈圈踱步子,门忽然开了,老刘带着点头哈腰的戴昌明走进来,莫青荷跟在后面,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湿淋淋的水印子。

  他吃够了苦头,此刻狼狈万分,自己的衣服全湿透了,外面裹着戴昌明的长风衣。这戴署长高而且壮,年轻时在各大胡同打遍天下无敌手,如今年纪大了,总不动弹就成了个大肚腩的胖子,他的衣裳又宽又长,直把莫青荷裹成个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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