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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烂英豪_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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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扬不知道自己是否把嘲讽的神情写在了脸上,他只是微微一笑,欠身恭谨说:"对不起。"然後他想了想:"如果下次再有阿波罗雅典娜之类的组织出现,我仍然会尽我的职责,只是,苏朝宇太年轻也太单纯,请您不要给他追随我的荣幸,我就会很感激了。"这几句话说得平静恭谨,江元帅知道,这是一种真心实意的示弱和请求,没有任何讽刺意味,却绝不是一个儿子的方式。温暖的水流环绕中,他忽然清晰地接收到了儿子那种深入骨髓的自我放逐──江扬也许并没有否定父亲,他否定的是身为儿子的自己。

江元帅沈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好,我尽力。"江扬不再说话,只是用优雅的欠身来表达谢意。

又是半晌令人尴尬的沈默,江元帅再次缓缓开口,他侧头,静静看著那边玻璃反光中儿子模糊的影子,仿佛是那些噩梦般的日子里,常常出现在梦里梦外的幻觉。他说:"我以为你走了的那段日子,曾经翻看过你的房间。看了很多东西,希望你不会介意。"

"当然不会,亦涵甚至已经把我基地官舍里的私人物品都检视、分类、登记过,高级军官的遗物都需要经过这些手续,我很清楚。"江扬平静地说,甚至还微笑了一下似的。

才25

岁的年轻人几乎是用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来看待自己的死亡,想到那时候送到首都来的、江扬亲手撰写的墓志铭和亲自挑选的墓碑样式图,江元帅心里狠狠一疼,隔了片刻才说:"我才知道,元帅和首相的儿子,少年的时候会因为常常饿肚子而不得不在床头抽屉里放一罐子糖,会因为诡异的柔术姿势疼得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连喝口水都是一种奢望。"

"您不必在意,习惯了就会觉得没有什麽。"江扬笑得云淡风轻,"如果睡不著,只是因为不够累。如果不是习惯了只靠少量的食水维持最好的体力,我也许不可能活著从海神殿出来,真的。我记得十一岁那年春节,王宫里举办通宵晚会,到半夜的时候王後赶我们这些小孩子去客房睡,我并没有比在家里睡得好。"

江元帅猛地坐直身子,一字一句地说:"如果,那不是你那麽多年来唯一一个安稳觉,你会记到现在麽?"

江扬退了半步,侧头躲闪著父亲灼人的目光,低声说:"我现在睡得很好,请您放心。"江元帅身子软下去,他靠著温暖的池壁,疲惫地摆了摆手:"我欠你一个永远不可能重来的童年和少年,任何的歉意都无济於事,我只想知道,要怎麽才能补偿你。江扬,你怎麽会喜欢电影的?""如果您指的是我的电影电视制作硕士学位的话,您不必介意,那只是因为好奇。我必须在您选定的范围内读一个学位,我选了数学,另一个可以由著我的兴趣,可是那时候我唯一的爱好就是睡觉,安安稳稳的睡觉。那时候我还小,却也知道,那是唯一任性的机会,所以我想,读艺术吧,轻松一下,学著浪漫。我不会画画,钢琴只会弹用来卖弄的三十个小节,所以,我就去学电影导演了,一年读别人三年的课程,也不觉得辛苦,然後渐渐知道,生命中原来不必总是那样的精确和严肃,原来生活是那麽美妙的事情。"江扬说著微微一笑,光洁如镜的玻璃墙上他看见自己被缩小了的影子,仿佛还是十五岁的少年,扛著沈重的摄影设备,透过镜头,用另一种角度另一种心情看这个朝夕相处的世界,夸张变形的广角,细致入微的长焦,五颜六色的滤镜,那些戏剧化的悲欢离合,一一上演。

"我看了你的毕业作品,看了你读书那两年前後所有的学生的作品,我在那里面发现了客串演员的你,会说话,会笑的少年的你。"江元帅笑起来,"儿子,你真让我惊讶。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种状态的你,自信,骄傲,带著一点自以为是的天真,会在头上围一块白毛巾,唱山歌说方言地追求女孩子。"

这不是一个适合回忆的场合,江扬想著,他想大喊一声"解散",让那些少年的自己远远跑开,让那些曾经有过的梦和憧憬不要再来干扰他的心境,但他心里很清楚,那短短的一年多是他这辈子最自由和快乐的日子,那里面承载的是他全部关於青春的幻想,他永远也无法忘怀。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江元帅敛去笑容,微声叹息,"逼你放下那一切,入伍从军,一定很难为你。"

"没有什麽。"江扬淡淡一笑,"能预知最坏的结果,会更珍惜手里拥有的,心里经历过的一切。何况,我现在过得很好,我想我很适合军营。"

江元帅努力回忆,他恍惚间记得,十六岁的江扬住在影视基地里,每周打电话回家寥寥数语都带著一种年轻人才有的兴奋,他凭借优异到近乎无可反驳的剧本让所在团队得到了当年首都大学生电影节的最佳影片,甚至单人提名专业的新人导演奖。仅仅提名而已,江家不希望给娱乐版增加任何有深远影响的头条,更不真的想让儿子成为布津帝国的第N代导演领军人物──以低调为名,江扬被禁止参加任何一个领奖仪式。他沈默地服从了命令,回家的日子常常整天躲在房间里写写画画,後来被命令12月份入伍的时候,那张还嫌稚气的脸上仿佛露出了很失望的神情,他当时说了什麽?江元帅冥思苦想,儿子说:"是,都听您的安排。"儿子转身回房,他的卧室整夜灯火通明,第二天纸篓里全是撕碎的手稿。很多年後翻阅他当年的笔记,江元帅才知道,当时的江扬已经拿到了一笔新锐导演扶持金,带著得力的团队,他生命中的第一部长片几乎马上开机。

三天後,十六岁的儿子带著几件简单的衣物离开家,成为海军陆战队中最年轻的士兵。

然後,这麽多年,匆匆走过,儿子用不到十年的时间完成了旁人一生也难以企及的事业,父亲的却清楚的看到,那些属於青春的光芒已经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渐渐淡去,留下的是远远超出他年龄的成熟和睿智。

江元帅觉得难过,也觉得难受,几十年来士兵们心目中的他是威严而又和蔼的,虽然性格沈静寡言,但仍然是极懂人心思,也极擅谈判谋略之术,他带出来的兵有不少後来都成为了帝国的栋梁。每一个人都真心实意地敬他爱他,这一辈子,大概江扬是江翰韬元帅最成功也最失败的作品,那双洞悉世事的鹰般眼睛唯一看不透的,大概也只有自己儿子的心思了,正应了那句"关心则乱"的老话。

爱未眠(14)

江元帅揉揉眉头,打起精神,跳过郁闷而感伤的话题,故作轻松地说:"儿子,仰著头跟你说话,我觉得挺累的,下来吧,你不冷麽?"

窗外呼啸的风吹动树林,隔著厚厚的玻璃仍然能听见沙沙的声音,江扬身上加热过的浴衣几乎已经凉透了,估计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以後,天空渐渐的被紫罗兰色的浓云覆盖,已经看不见那一弯新月了。

"是。"江扬回答,他放下毛巾,脱了浴衣,在距离江元帅两臂以外的地方下水,然後停留在一臂开外的距离,半靠著池壁,找了另一处供人休憩的弧度坐下,一言不发。

江元帅被这种诡异的沈默和刻意拉开的距离震了一下,他知道无论如何歉疚如何悲伤的思索过,要好好补偿儿子,自己终究是无法放下父亲和元帅的双重架子,去向儿子道歉,并且说一些柔软而且抒情的话,或许说了,对方也不会相信,更不会接受。所有帝国最雷厉风行的元帅能做的只是努力克制住自己勃然大怒的冲动,合上眼皮,伸手扯过一块毛巾,随意擦洗著平静情绪。

江扬避免跟父亲的眼神交流,他望著窗外,灯火璀璨的城市仿佛像在天边那样遥远,他的苏朝宇是否捧著最喜欢的柠檬凉茶,偎在沙发上等他回家?

像只猫那样的苏朝宇,像只老虎那样的苏朝宇,他的苏朝宇......江扬发现他无可救药地开始走神的时候,脸上那种心满意足的淡淡微笑和幸福的光彩已经难以掩饰,所以他飞快地把毛巾浸透了水,在脸上抹了一把。

"

十六岁的时候,我失去了父亲。"江元帅假装没有看见儿子的掩饰,放任自己沈入尘封已久的回忆中,缓缓地说,"他当时是最年轻的帝国上将,在部队被四倍以上的敌军包围的时候,用自己的指挥部为诱饵,拼上自己的性命,却拯救了一场战役,换来这几十年短暂的和平。我从小没有母亲,父亲一直都很忙,我在王宫里长大,太後和妈妈是读书时的同学,一直很照顾我。我像一个公子哥那样,精通品酒、莳花、鹰猎、鉴定等等一切的雕虫小技,并且因此而洋洋自得。虽然按照传统在帝国军校读书,却挑了最轻松的战史研究系,只想轻轻松松地在研究所过一辈子。如果他没有过早的离开,我想我应该会娶一个贵族小姐,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过一辈子吧。"

江扬听得很专心,祖父是布津帝国军界的传奇,特级战斗英雄,阵亡後追封为元帅,当时还不到四十岁。不过任何传奇或者故事都会在岁月的风烟中慢慢迷失了本来的样子,江扬从来不知道无所不能的父亲有过怎样的年少轻狂,也不知道父亲是怎样跟祖父相处的,是亲密和谐,还是如现今的他和自己,在彼此折磨中,举步维艰?

"父亲走了以後,他的集团军内部群龙无首,军事委员会几次调停都事与愿违。父亲的旧部们既没有办法服从军部委任的新指挥官,又没有办法自发推举出一位能服众的继任者。双方争执了大半年,彼此几乎要兵戈相向了。"江元帅想起那些年轻时候的往事,颇有些感慨似的,"後来经过旷日持久的协商和妥协,彼此都退了一步,由军部委派还没从军校毕业的我成为新的集团军领导人,很难想象吧,一个军校学员,没有任何经验,却要统领十几位将级以上军官和数以万计的士兵。我记得第一次例行会议的时候,我几乎无法集中心思听完他们的报告。"江元帅笑起来,伸长手臂拍了拍江扬的肩膀,"你的表现,比你父亲当年,强多了。"

江扬居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垂下眼睛:"习惯了,我只是尽自己的义务而已。"江元帅看著儿子,接著说下去:"那些军政事务对於我而言,太过复杂又太过辛苦,我从没想过会成为职业军人,那时候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暂代指挥官,撑过了一天、一个月、顶多一年就可以交接了一切,回去做我的大少爷。不过我始终知道,交给我的,是父亲的生死兄弟、是父亲一生的心血,所以哪怕是暂代,也必须竭尽所能。那段日子过得昏天黑地,身体仿佛也不知道累一样,学战略战术权谋谈判,也学机工技术通信工程,短时间内把旁人穷尽数年才能学完的课程通通记忆和消化,但那只是一部分,更难以领会贯通的是书上没有的经验,还有基於知识和经验的直觉判断。到第十个月的时候,我终於爬不起来了,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何苦要这样撑下去呢,回去做我的甩手大少爷友多好,'特级战斗英雄的儿子'这块金牌足够我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何苦呢?"江扬难以置信地皱紧了眉头──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全军的表率、七大元帅之首的父亲竟然想过只作一个纨绔子弟。

江元帅理所应当地发觉了他的惊诧和不相信,於是笑了起来:"你呢?江元帅的长子真的可以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过一辈子,江扬,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在三个月内将你手中所有的责任都交接出去。你还年轻,可以选择你想要的事业,甚至也可以什麽都不做,一年四季度长假,每天都在鲜花的芬芳中睡到自然醒,和你爱的人一起。"

"这是一个玩笑麽?"江扬回答,他笑了一下,摇摇头说,"不可能的。""没有不可能,只要你想,只要你要。"江元帅强调,"江扬,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现在的我不想再替你选择,我想你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一辈子太短,转眼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已经没有了。"江扬微微一笑,"那些为我舍命的部下,我已经放不下。彼得潘长大的时候,会自己折断翅膀,因为他找到了自己的牵挂和放不下,从此甘心承载那些飞翔的梦想。当年您会撑下去,也是因为找到了自己的放不下,是麽?"

"不。"出乎意料地,江元帅断然否认,并且朗声地笑了出来,"那时候我还不到

17岁,怎麽会想到这麽深刻而沈重的道理呢?只是梦见了爸爸,微笑的很年轻的爸爸,他什麽也不说,只是站在很遥远的地方安静地看著我,仿佛是夕阳西下的原野,我们隔著山峦和河流,可是我知道他在那里,一直看著我。如果我放弃了,他也许会很难过。"

江扬心里一阵酸楚,他从来没有了解过那种能够依赖的父子亲情,他只能沈静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爱未眠(15)

"

他是任何人,除了好父亲和好丈夫以外。我知道妈妈跟他结婚到去世只有五年,而他在家里前前後後只呆了不足三十天,妈妈病重的时候他在索丝亚战场,等他回来的时候,妈妈墓碑前的小树已经绿了两回了。爸爸从来只把我当做不成器的儿子,他活著的时候,我的确也在变本加厉的强化著他的这一看法。十三四岁的时候,他一枪毙了我的猎隼,我当著他的面砸了一地东西,转身要走的时候,就听见枪响了。"江元帅抬起左手,小臂上有一个清晰的弹孔的伤疤,他很温柔地抚摸著它,缓缓地说,"这不是什麽战斗的辉煌印痕,只是源於暴怒的父亲和儿子的一场失去理智的火并。他说,'我废了你架鹰的手',如果我不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这只手真的废了。"

江扬被这平静讲述後面的惊心动魄深深吸引了,他听著,看著父亲永远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多了一些藏得很深的暗涌,层层往事里蕴著滔天巨浪。他情不自禁地脱口问道:"後来呢?""後来?"江元帅笑了起来,"很疼,也很没有面子,所以我记得我大步离开了,从客厅到门口,有很多的勤务兵想过来帮我,却没有人敢动,我走到门口,叫出租车回王宫,刚到门口就昏过去了。他赶来看我,远远地站在门廊里,我想大概是进来汇报工作时路过看一眼吧,於是就装睡,他站了片刻便走了,没有一句话。然後两三年没有回过首都,我们连一封信一个电话都没有通过,直到那次战役以前。他回到家里,那天晚上,他进门我就出门,去西山猎场度假,直到他离开才回来。"他说著说著,就闭上了眼睛,语调微微有些颤抖,却仍然是顺畅平静的:"他阵亡的消息传回首都以後很久,我收拾他遗物的时候,从一个包得很严实的纸袋里,发现了一只全牛皮的猎鹰手套,很精致,麽指食指和中指上有双层保护,大概是拿了我的手套过去比过,合适极了......""怎麽可能?"江扬说完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陷入了父亲的讲述中,不禁红了脸,又退了半步,靠在池壁边。

"他始终没法理解我的乐趣,也绝不会支持,但那是某种程度的致歉,为了对自己的儿子开枪。"江元帅笑了一下,然後说,"这麽多年,我一直都很难过,因为我们最後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仿佛要跟我说什麽,我却只是摔门离开。所以江扬,你是个厚道的孩子,比我要强的多。在你不在的那些日子里,想起来就让人格外的揪心。"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江扬,然後就笑了一下,摆摆手说:"别说'对不起',听我说完,好麽?"江扬只得不再说话,脸也更红了,好在双颊本来就被水蒸著,看起来也丝毫不嫌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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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又一年,一切都渐渐成形,後来就遇到你妈妈,然後结婚,再後来我也做了父亲。"江元帅干脆不理江扬的反应,径直说下去,不过这回倒是睁开了眼睛,用一种堪称温情脉脉的眼神看著水面上江扬的影子,说,"每个孩子都是一个生命的奇迹,如果没有亲身经历,你永远只会觉得这是一句很矫情的话。那时候我跟自己说,我要做个最好的父亲,不让我的儿子经历我经历过的一切,不让我的儿子走弯路。别笑的那麽放肆,儿子,我很认真的。"

江扬连忙把略带讽刺的笑容收起来,却不敢说话,只怕自己一开口笑声就再也憋不住。江元帅抬头望了他一眼,却沈沈地叹了口气:"很可笑是吗?"

"不......"江扬习惯性地认真思考著回答,"从成效上看,您的策略完美的完成了既定目标......"

"但方法上还有待进一步改进?"江元帅难得地勾起嘴角,笑著说,"别说这些报告上的套话,你倒不如直接说──你是我儿子,不是流水线上的产品,父亲和儿子之间,原本是不可以这样相处的。我是个最差劲的父亲,对麽?"

江扬习惯性地说"不",说完了却自嘲式的一笑:"小时候我很羡慕普通家庭的孩子,尽管他们没有专属的运动场和轿车。"

"对不起。"江元帅盯著儿子和自已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的眸子柔声说,"对不起,儿子,这件事情,我很久以後才知道。"

江扬愣了愣,忽然觉得父亲仿佛和自己空间置换──平时在对话的时候说"对不起"的总是自己──父亲坐在对面,温泉淡淡热气缭绕在两张很相似的面孔之间,仿佛浴室里蒙雾的镜子,江扬看见自己,又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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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说实话,刚出生的时候你很丑,皮肤又红又皱,头还很大......"江元帅用手比划了一下,似乎又觉得有些小,再扩大一点的时候,自己也笑了,"我拿过枪,操纵过远程爆破,但是却不敢抱你。那麽小的一个生命,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有意外一样。更神奇的是,这个生命中的一部分是我赋予的,他一辈子都要管我叫爸爸。於是我就想,让他长得慢一点,让我有充足的时间去爱他。"

江扬听著,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误入了父亲的陷阱:他并不想因为这些柔软的话就放弃了十几年如一日的抵抗,毕竟,那些过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丢失的,永远不会再得。可是他忍不住听下去,他从不知道187cm的自己还曾经只有54cm那麽一点点,这一切,比所有的军政事务都来得有意思。他的心里有个淡淡的声音说,很想听,真的。但是他的胃却不这麽以为。多年不规律的饮食和近些年繁重的工作给了这个铁打般的人一个脆弱而柔软的胃,而海神殿前後所有的伤害让不舒服变本加厉地严重了。慢性的胃病像是一只冬眠的兽,以任何饥饱和情绪的激烈变动为食,锋利的爪子和牙齿随时会狠狠地撕咬那个柔软的部位。江扬不露声色地在水下用右手按住了胃部,如果不是在暖洋洋的水里,他的脸色一定已经变得煞白,此刻却还保持著红润的样子。

江元帅仿佛无知无觉:"第一个孩子,我和你妈妈手忙脚乱,甚至搞不清楚要给你吃什麽好。毕竟没有玩过,我们很兴奋,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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