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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中魅_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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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师徒同娶,那还不成人生赢家了?幸好幸好,大家讪讪一笑,对制霸刹土的令主沦为吉祥物一事,基本是比较喜闻乐见的。

  “令主现如今入世了,除了为明君证道,平时还要负责其他工作吗?”雨师妾城主含蓄地微笑,“比如同进同出,为他开疆拓土什么的。”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好奇的表情,这话说得很委婉,但照着大众的理解,麒麟入世,不就是依附君王的吗。

  “其实你是想问,本大王要不要给皇帝当坐骑,是吗?”令主偏过头,轻飘飘瞥了雨师妾一眼,“本大王在明王山一千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肉体凡胎能骑乘麒麟,当然关系好的另说。麒麟是圣兽,目前为止只供神佛驱使,诸位虽然未入仙班,但整天和妖鬼打交道,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这么一说,好像是显得他们很无知。大家都有点尴尬,幸好这时候有人来解围了,青色的角虎挤进人堆,腼腆地打了声招呼,“阿准,别来无恙。”

  令主怔了一下,对他轻笑,“钓星,一别经年,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见。”

  角虎如羊,一角,青色,性忠直……书上是这么记载的。可兽兽不同,就像每个人有各自的性情,很难一概而论。令主看着幼时好友,心情复杂。他还记得第一次换鳞后,所有人对他避之惟恐不及。他去找孰湖,孰湖说:“我妈不让我跟傻子玩。”他不懂了,原本天之骄子的他,怎么会一夕之间变成傻子。他不过老实了点,脾气和真身不相配,所有人都断言他将来一定会走火入魔……比起孰湖的不念旧情,和他一起上聚窟巅偷过不愁果的角虎钓星要好很多,至少他和他保持了十年的笔友关系。少小的感情很纯粹,那时候他们都还没有修成人形,试想一下羊蹄中间嵌一支笔,还要写成信,难度有多大。令主收到信,独自叼到后山去看,试图回信,然而他的蹄子夹笔更难,所以一直是单方面收钓星的来信。后来信渐渐稀疏了,刚开始他还会说说隔壁的小姐姐屁股真大之类的,逐渐信里变得无话可说,常常是画一朵花,或者一只鸟,弄得猜灯谜似的。

  眼睁睁看着友谊流失,是件很悲哀的事。令主禁足期间想去找他,那时候道行浅,被门上设的雷电咒打过好几回,最后只得放弃,和他的联系也就断了。一断一万年,钓星都投过两回胎了,好在角虎转世带有前世的记忆,所以他还记得他。

  莫名手足无措,走近一点,互击了一下掌。钓星说:“你能入世辅佐君王,证明麒麟一族还是承认你的,我很为你高兴。”

  令主看看他胸前的徽标,笑道:“你都当上族长了,这些年混得不错。”

  钓星还和以前一样,说话比较容易脸红。他嗯了一声,“我把前任族长干趴了,族里的姑娘全归我了。听说你成亲了,本来还想给你介绍几个的。”

  令主失笑,狗改不了吃屎的家伙,看似纯良,其实满脑子色/情思想,这么多年了也没见长进。他说多谢,“我已经有娘子了,我娘子是世上最好的女人,回头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正说着,远处的高台上传来悠长的号角声。皇帝登基的排场很大,一排又一排身着具服的官员跪倒在御道两旁的金砖上,盛装的仪仗过后是白胖胖的内侍天团,皇帝的出场可谓众星拱月。令主以前并不觉得明玄有当皇帝的潜质,说实话他看不见他身上的帝王气象。麒麟什么时候入世,大多要听上级分派,在还未着手治理国家前,谁知道你是明君还是昏君!但现在看明玄,他不得不产生了臣服的感觉,他冕旒大带步步雷霆,甚至身后出现了只有神佛才有的圆光,这就有些惊悚了。

  钓星哎哟一声,“来头果然有点大。”

  令主不语,凝眉看他登上圜丘,站在天心石上诏告天下。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地心,又似来自中天,四面八方传来悦耳的回声,不知是由于天心石的构造,还是因为他自身的缘故。

  诏书很长,人间的话说得又绕又高深,令主只听懂了开头两句,余下的一个字都没弄明白。祭天地的仪式也很复杂,大家旁观得一头雾水,觉得就像看大戏,你方唱罢我登场,中土的文化,确实不是他们这些和妖鬼厮混的人能理解的。

  钓星双眼紧盯圜丘,微微侧过脑袋问:“等他说完,就该你上场了吧?”

  令主点点头,看时间差不多了,从袖子里掏出一柄如意叼在口中。

  巨大的光团包裹住他,身上衣衫褪尽,一退一纵间化了身形,踏着流火在中路上昂首前行。眼尾看见所有人脸上的震惊,他知道自己又大又黑又嚣张,他就是不一样的麒麟。

  他扬了扬鬃鬣,愈发光华万丈,即便给人当碎催,也得当得有气节。麒麟口衔如意委授天命,是每个皇帝梦寐以求的事,他不过是在完成自己的使命,这么想着,心里就好受多了。

  他来,带来了无数暗涌。圜丘上的皇帝能感受到鬓边回旋的气流,呼呼的声响撩起了冕旒两侧垂委的天河带,朱红的丝绦袅袅而上,在空中翻卷飞舞。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麒麟,高大、威猛、势不可挡。圜丘是连通上天和人间的桥梁,站在这里,脚下是无尽江山,面前是庞然神兽,那种油然的自豪感,是极乐、是穿云破雾的狂想、是奔向极致永不回头的动力。

  他轻吁,从麒麟口中接过如意。耳边有如浪的山呼万岁,他微乜起眼看向他,“白准,自今日起,你我结下盟誓,我是皇,你是臣,规矩还是不能乱的。”

  头顶阳光大盛,金芒一片,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他伸出手,按在麒麟前胸的暗纹上,那是他的封印。黑麒麟降世后,会有神佛为他施加密力,因为谁也不知道他将来的性情会变成什么样,如果向恶,那么任其发展,到最后谁也别想制服他。所以只有在他还幼小的时候,替他套上笼头,这样便于拿捏,对他将来要辅佐的帝王也是一重保障。

  明玄唇角含笑,掌心的梵文正对上他的封印,打通后就像定下了协议,再也不怕他反悔了。他看见那双麒麟眼里万点金芒归于深海,他无法反抗,这就是他的宿命。蓝色繁复的密宗文字自他掌下蔓延,很快遍布他全身,一瞬又隐入鳞甲,消失不见。彼此都松了口气,不管再多不情愿,不都得认命吗。活着就有各自的行走轨迹,谁也跳不出上天的安排。

  令主现在的心情,大概就像姑娘失贞后被爹娘逼着下嫁,充满了屈辱和艰辛。他还记得当初骗无方,骗她亲一下,试试解开他的封印。她有点傻,居然真的相信了,结果当然换来他得意的大笑……其实他的封印只有眼前这个人能解,就算不服也没有办法,除非他反上天去。能反吗?必定是不能的,他的性格里没有桀骜的成分,麒麟是仁兽,盘古开天地时起就没有出过一个反叛。

  明玄的手停在他面前,他无奈地垂下头,巨大的吻敷衍地让他触了一下。就在这时,天忽然暗下来,昏暗浑沌,暴雨来前也不过如此。几丈之外哗然声四起,朦胧的天光下平白冒出七八个青面獠牙的罗刹,什么都不管,飞速奔跑直取圜丘。令主当然得迎战,麒麟护主嘛,所有人都在等他印证这个传说。

  其实几个小小的罗刹鬼,完全不值一提,他一爪一个,砍瓜切菜似的全弄死了。眨眼间处理完,天也若无其事地放晴了。又是山呼万岁,所有人露出欣慰的笑,感慨皇帝天命所归。令主看着地上散落的焦炭,觉得一切就像一场白痴的闹剧,可怜自己还要陪着把戏演完,简直难为自己。

  他厌烦至极,该配合的都配合了,是时候变回人形了。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平时喘气一样简单的转换,今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居然都不行。四肢像被禁锢住了,挣脱不出来,他试了好几下,一点成效都没有。仓皇间抬起眼,看见明玄唇角隐隐的笑意,他知道是他捣的鬼,借着解开封印的机会又施了新的咒。他想质问他,却发现了更大的灾难——

  他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 70 章

  这个臭不要脸的, 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令主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活了万把岁,最后竟栽在一个年纪不及他一根毛的人手里, 这样的奇耻大辱,叫他怎么忍得下?他恨恨望着明玄,新登极的人君好整以暇, 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怎么办?令主焦躁不安, 想想自己的境况,又想想飞来楼里不知情的无方,恶向胆边生, 张开大嘴,向他露出了獠牙。

  别以为麒麟只会保佑人,惹急了,兔子还咬人呢。大多麒麟的牙齿没有切口, 因为以草为食,根本不具备战斗力。但黑麒麟不一样,他是天生的战将, 他有锋利的犄角和犬齿,一对不算, 他有两对。这人五人六的皇帝真的这么作弄他,只要他现在打算反, 一口吞下他,不过一弹指的工夫罢了。

  他发出呜呜的警告,心里什么都明白, 却说不出话来,几乎要把他憋死。如果口能言,大家可以谈个判,他究竟想如何,除了他的娘子不在交换条件以内,别的事都好商量。结果他现在这么做,摆明了就是要走极端了。登基第一天就和自己的神兽闹翻,这样对他有什么益处?

  明玄脸上的笑容扩大,“怎么?不情愿?你是朕的麒麟,麒麟就该有个麒麟的样子。虽然你人形的时候长得不错,可是在这圜丘和朕并肩而立,有点不像话。”

  更可气的是麒麟娶了他喜欢的女人,他就那么招摇着,顶个大犄角满世界晃悠,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成亲了,殊不知这是在他心上插刀。没错,江山是到手了,那又如何?他还是求而不得,还是得在宫里面对那只痴缠不休的三足鸟。想起瞿如的那三只鸟爪,他就犯恶心,她居然还有脸自告奋勇要和他玩足/交……凭什么呢,他爱的人在他的神兽身旁,自己堂堂的皇帝居然要去应付一只鸟。今天是个好时机,白准的封印该解开了,他要他为他镇守江山。但一只不受控制的麒麟,对君王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因此给他设了一点条框。任其发展的话,他不怀疑这宠物将来会变成他的活爹。白准太难驾驭,就算他没有反心,想让他乖乖臣服,可能性也不大。

  不知无方得知他不能变回人形了,会是怎样一种表现。爱情能够跨越种族,至少是在外形相匹配的情况下吧!他难掩恶作剧式的欢喜,忍不住站在天心石上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出乎文武大臣的预料。虽然新君的音色很好,清澈又深远,但在这么庄重的时候笑场,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大家不明所以,掖着两袖互相交换眼色,不防麒麟飞起一脚,把新君从圜丘上踹了下去。大家一阵惊呼,担心皇帝摔个大马趴,脸着地的话,就什么威严都没有了。不过还好,新君毕竟非凡,不像普通人那样身子笨拙。他飘飘飞出去三丈远,落地后也不生气,俨然主人和爱宠之间上演了一场亲昵的对手戏。大家看见皇帝和麒麟相处得这么融洽也就放心了,一个强盛的国家,皇帝是头脑,麒麟是命脉,两者毁其一,国也就不成国了。

  刹土来的众人,谁都没有看出令主有任何不妥,他们久久迷醉于他真身的霸气,对他的一举手一投足,甚至是一甩尾巴,都充满了无尽的仰慕。

  “现在回想一下,过去几千年受他欺压,好像都是应该的。”中容城主说,“毕竟人家是麒麟……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活的麒麟呢。”

  “看他多大!角大、脑袋大、那里貌似也很大……浑身上下没一处不大,当他的夫人真幸福。”白鹿城主羡慕地说。

  “只可惜要给人当跟班……”

  也有人不以为然,“能让麒麟入世的皇帝可不是一般的野鸡皇帝,跟好了将来直接飞升上界。要是能去东方大海看守扶桑木,那就真的可以实现和太阳肩并肩的梦想了。”

  反正以麒麟这样的高起点,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就算现在服役,一个凡人能活多少年?等意生身一死,他又恢复了自由身,加上黑麒麟生来不被看好的性格因素,只要在役期间没有任何不良记录,那日后他们要想见他一面,还得托人传话,或者打申请报告呢!

  所有人都对他的将来乐观畅想的时候,角虎却发现了一点不寻常。他是他的发小,认识了万把年了。纵然失联将近九千年,但他兽形时的一些小动作,他至今都还记得。

  他不停刨蹄子,是焦躁的表现。他上下晃动尾巴,是他已然发怒的征兆。

  “好像不大好。”钓星对孰湖说,“阿准那是在干啥?”

  孰湖的本尊是马身鸟翼,人面蛇尾,反正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但她化成人,倒是非常漂亮的。这么多年来,常为少不经事时的愚蠢心怀愧疚,所以角虎这么一说,她立刻走出了人群,“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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