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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之闲话红楼_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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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那时爹说屠苏屠苏,一是为了屠绝鬼气,而是为了苏醒人魂,所以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要喝一点点,就可以保佑百病不侵。”薛叔父像是想起了老父慈祥的面容,透出了一股怀念的味道。“他说这个屠苏酒本是药酒,方子是打华佗那里传下来的的,葛洪在他的《肘后备急方》中记录了,此华佗法,武帝有方验中。”

  薛蟠倒是有些惊讶祖父知道的事情不少,这里的武帝可千万别瞎做是汉武帝,而是曹操魏武帝。上辈子薛蟠知道此方是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说是在元日饮下了华佗传方的屠苏酒,就能避过一切的不正之气。话说到这里,因为明朝的不见,史上一切书籍和名家也都相继消失在了历史变轨之中,以后如果有能力,像这样的传世著作,还是要编撰出来,仅仅他一人是断不可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但是走访山河,希望还是等挖掘出那样的人才与名家。

  “似乎那年爹也说过,但把穷愁博长健,不辞醉后饮屠苏。”薛父突然想起了最后几年与老父亲在一起的日子,那时新朝已经建立了一段时日,万事逐步稳定,彼时皇上迈入中年,而随他开疆辟土的老臣们却是老了,说起来薛祖父去的也算早了,一晃眼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薛父和叔父一同陷入了对于祖父的怀念中,薛蟠在短短的话语倒是听出了一两分不同,他的祖父和爹与叔父不同,似乎是个读书人。最后的那句‘但把穷愁博长健,不辞醉后饮屠苏。’出自苏轼的一首诗,可明显不是年节相聚时应该用的诗句,来自于祖父的口中,又是带着什么含义,只怕爹与叔父却是不甚明了。

  薛蟠上辈子可是从生手到半吊子,又花了大力气正儿八经的学过这些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的,虽说真的没有创作的能力,但也正是这个原因,对于冷僻的诗词典故都有涉猎,就怕一个不小心出丑。

  这句话的原诗是‘行歌野哭两堪悲,远火低星渐向微。病眼不眠非守岁,乡音无伴苦思归。重衾脚冷知霜重,新沐头轻感发稀。多谢残灯不嫌客,孤舟一夜许相依。南来三见岁云徂,直恐终身走道途。老去怕看新历日,退归拟学旧桃符。烟花已作青春意,霜雪偏寻病客须。但把穷愁博长健,不辞醉后饮屠苏。’

  苏轼在赈灾途中,渡过除夕的一首悲凉之诗,无不透着一股老之将至,无奈孤寂的感情。

  以此及彼,祖父又为什么会吟起这句话。看着薛父和叔父的样子,想要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也许要再过几年吧。只是,薛家被视作商贾之家,就是从祖父帮助当今圣上开始的,封号皇商,也是因为当初的钱财支助。古人重儒轻商,如果祖父真的是个读书人,有怎么真的会甘为一届商贾,也没有要求自己的儿子,再用功读书呢。薛蟠觉着薛家看着与王、史、贾并列四大家族,地位上却是不一样,都没有能在朝堂殿上说一句话的人,在这里面本是以为那是薛家经商的关系,现在看来也许不一定。

  不管是怀念也好,还是有所猜想的薛蟠,等到子时的时钟敲响了之后,就准备去放烟花爆竹了。婶娘抱着薛蝌怕他被震耳的声音惊到,没让出屋子,就站在门栏边上看着。薛父、叔父和薛母都站在了庭院屋檐下,看着薛蟠和当归他们一起点燃了烟花,这个比较没有危险性,适合小孩玩。

  就在时辰差不多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爆竹声,抬头就看见夜空中绽放的烟花,有着牡丹吐艳、也有着莲花并蒂,倒是把整个金陵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薛蟠倒是像个真小孩一样,在院子里放了好几个烟花,才罢手。然后,乖乖地回来守岁,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天色开始泛白,新的一年也就开始了。大家各自散去,回屋子,稍做小憩,后面还有各种年节的活动要过呢。

  薛蟠绕回别院的时候,也有点睡意朦胧了,他这小身板还没有熬过夜呢。在迷糊之中,似乎看见了徐嬷嬷,觉着她穿得有点不对劲。

  对了,她头上那些重了八几的头簪倒是少带了。

☆、8、 豆腐皮包子

    徐嬷嬷神色匆匆地跨过了别院的门,也没有留心周围的情况,手上像是抓紧了什么东西,向外走了出去。在薛蟠边上的甘草见了,向薛蟠请示了一下,见主子点了头,就跟着徐嬷嬷的步子出去了。

  这初一大清早的时候,空气里还弥散着烟花爆竹的硫磺味,街上也没有什么人,大家多半都是去睡个回笼觉,等到了中午的时候再活动。甘草不远不近的跟着徐嬷嬷,见她缩着个身体,低着头,快步地向西城的位置走了过去。

  就在几弯几绕之后,徐嬷嬷忽然停下了脚步向后看了看,又向左右张望了一下,踏着小碎步,走到了一家玲珑楼的店面前停了下来。

  甘草的眉头皱了皱眉,这个地方不是什么好地儿,西城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而这里就是其中之最,就是俗称的黄赌一条街。玲珑楼也是有点名气的赌坊,就在这个时候,徐嬷嬷将手中的小布包给了门里出来的一位管事,甘草看见管事打开了布包,里面是一些首饰和碎银。

  就看到徐嬷嬷的神色有点忧郁和慌张,然后一个青年人从内堂被拽了出来,甘草一看辨认出了那是徐嬷嬷的侄子。徐嬷嬷、她侄子和管事不知道说了什么,管事颠了颠手中的银子,示意手下放开了她侄子,然后两人踉踉跄跄的跨出了门栏。

  “大爷,小的打听了一下,她侄儿是几个月前到金陵的,徐嬷嬷娘家的人不多,那个侄儿就是厨房曹老头的儿子。后厨的人说,看到那侄儿也来偏门向曹老头要过几次钱,估计他去赌坊有一段时间了。”甘草回来把事情禀告了薛蟠。

  “我记得娘赏过徐嬷嬷几件像样的皮子吧,去年的时候,还见她在春节里穿过,去查查是哪个当铺收下了货。先不要惊动他们,沾上了赌这个字可不是那么容易戒掉的,这两天你看着点,徐嬷嬷那里的余钱也不够那样用的,主要是盯着她有没有去娘那里。”薛蟠吩咐甘草要看住徐嬷嬷,她是他们家人的钱财来源。在别院里,薛蟠的东西一一都有四个小厮管理,造册等级,薛蟠管的也十分严格。另外他多的也是古书,在徐嬷嬷那里换不了现钱,但是薛母的首饰什么就不好说了。

  是个傻的,薛蟠摇摇头,王家怎么会有这样的陪嫁嬷嬷,这件事情要知会给薛父。

  薛蟠知道薛府之中的管理也算的上是外松内紧,特别是薛父和他自己这一块,唯一松散点的地方就是薛母那里。好在薛府其实是由薛父掌控,包括内务也是薛父与老管家一同办的,薛母那不怎么插手。而薛母也乐得不插手,这也是因为像薛父这样的大商家,内外的事情多有相同,薛母也管不上。

  “爹,孩儿来陪你吃点心了。”薛蟠下午得空就去了薛父那里,难得初一下午薛父也空着。

  平时薛父有空的时候,薛蟠也总是会和他一起吃吃点心,聊聊天,不像有些人家中严父慈母的类型,薛家里可算是慈父慈母了,或者说是有点溺爱也不为过,叫是薛蟠这般有着成年自持心智的人才不至于长歪了。

  对于,薛蟠来说他甚为珍惜这样的时光,等入了学,或者再大一点,游学山河之后,这样和老父一起吃吃茶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蟠儿来了,今天让厨房做了你喜欢的豆包。”薛父让薛蟠在暖炉边热乎了一下身体,将外头带来的寒气散了后,两人坐到了榻上。像是薛家这般的人家,虽是在南方,却也少不了地暖火龙的铺设,整个屋子里就是开了窗,也不觉的冷意。

  “豆包?红豆馅的那种吗?”薛蟠喝了口茶,想要压下胃中泛起的甜味,他想要更加素净一点的东西,昨夜吃的除夕宴有点油了。

  “是为父说漏了,是豆腐皮包子,蛋清封口的那种,在你那小本画册里应该有画过的。”

  原来是豆腐皮包子啊,这个简称可是不能缩成豆包的。这种包子的特点就在那张皮上面,想着豆腐衣一等品的样子,那叫一个菲薄透明、薄如蝉翼,夹起来就能看到里面的馅料。

  这玩意的制作颇费心力,还又偏偏分出了个三六九等来。

  厨子要先把豆浆加热,用文火将豆浆煮的浓稠之后,待它不再沸腾翻滚,保持了豆浆的浆液平静下来后,在自然风的冷却下,那个外凉内热的豆浆,就会结成一层衣,凝出的那张薄膜就是豆腐衣的原型。

  用工具轻轻地揭开,仔细着晾干,就成了最原汁原味的豆腐衣。而其中最珍贵的就是那揭开的第一层,那个色泽黄亮,香味醇郁,称为一等品,就是做豆腐皮包子的皮了。

  说话间,就看见下人端来了两个莲花浅口官窑的小盘子,那上个各装着三个豆腐皮包子。薛父夹起了晶莹剔透,看着像是嫩黄色儿馅的一只,咬了一般,不住点头,“是加了梨的果馅,清爽润口,一点也不腻,蟠儿也试试。”

  薛蟠尝了尝,一口就咬着了梨,流出的梨汁清淡微甜,衬着豆腐皮特有的豆香,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他看着如纸包四折之后,再用蛋清封口的小包,刚出蒸笼的倒真是玲珑翡翠般的模样,不愧是当年清宫的贡品。

  不错这道菜就是薛蟠凭着记忆,让后厨试着做的,味道倒是比以前他吃的还要好。

  “这东西也是好玩,我们这里南方叫它豆腐衣,到了京城北方就叫它油皮了。”薛父走南到北吃的东西自是不少,像是这样精细的东西真的只是有钱人家的才能用的。

  “我在路途上倒是吃过腐竹,就是这个同样的材料,不过不是第一层皮,而是豆浆再热了之后,又热了之后的第三层皮,就完全没有了金黄色的光泽,只有余下了灰白的一层,风干后的味道也是不错的。”

  “同一个东西,不同的时候出来,品质都不一样,时机的重要可见一斑。蟠儿,你对上学的事情有什么想法吗?照爹说不想让你太累,但是三岁看老,要走科举一途还是早点准备的好,免得误了时节。”薛父一边不想儿子太累,一边又不想耽误了儿子的前途,又想着这个师傅可是要请好的,几番思虑,倒是也不好办。

  “孩儿也已经五岁了,也想跟着一位老师,有章程的进学,倒是学堂还是不要了吧,我这年龄进去高不成低不就的,最好是请一位先生到家中来,这样时间上也灵活一些。”薛蟠其实对于课业并不手生,科考的弯弯绕绕,他可是从考生到考官都经历过。

  只是他还是要一个先生,一来能让所学有个说法,二来也能知道当朝的形势,这就对先生的要求高了。不能是死读书的,不能是不了解朝堂变化的,不能对小儿有所轻视的,偏偏自家还没有认识什么读书人。

  薛父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不需要先生教出一个不通事务的儿子,也知道自己儿子的底子不差,就要一个能辩世情的先生,最好还能博古通今的。别看他自己不读书,但是受到了薛蟠祖父的影响,他没有这个时代商人对于读书人从心中差了一截的想法。他才不会将就,也就和薛蟠不谋而合,想要找个当世名仕,只是这样的人,薛家还真联系不上。

  “为父把家里的关系扒拉了一边,也就你娘的哥哥,你大舅还能找个不错的,可是偏偏去年他调任了四川,这山高水远,也是不好联系。”

  薛蟠听到父亲说了王子腾,并不太乐意和王家有太近的关系,就说眼前,这厢徐嬷嬷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呢。“爹,还是不要麻烦舅舅了,年前那里早了灾,连春节也没有回京,估计现在还在忙呢。还有一件事,我偶然发现的,正想和爹说呢,徐嬷嬷那里好像遇到了一点困难。”

  薛蟠就把甘草调查的事情告诉了薛父,倒也没有添加个人的喜好,徐嬷嬷对自己不怎样的事情,怎么会瞒得过薛父呢。

  果不其然,薛父听了之后,就微微变了脸色,这个徐嬷嬷倒真的是王家出来,陪薛母一起过来的,一直就不怎么会办事。后来薛蟠出生,又得了怪病,薛父不是没有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没想到她倒是一点收敛也没,更浑了。原是看在她不聪明却也不会惹事的份上留了下来,看来现在也是不成了,不能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你娘那里不用担心,她对王家来的两位都不太亲近,倒是这几天要看紧一点,不能让她顺一点东西出去,看她也是个没有分寸的,居然在初一偷偷去办这样的事情,一点都没有规矩。”薛父倒是有些生气了,年节的时候忌讳的事情多,被人追债,不经主人同意擅自出入,还是在年初一的时候,去赌坊西城还钱,对于经商的薛父不是利于生意兴隆的兆头。虽说,他不会特异关照这些禁忌,却也是不喜让下人随意触碰。

  看来王家的还是有点不靠谱,猛地薛父想起了一个人来,和他们离得到算近,只是关系上有点不好说。“说回你读书上的事情来,倒是有个人很合适。就是你贾政姨夫的妹妹贾敏的夫君林海,林家可是书香门第,也几代世禄家族了,现在任着兰台寺大夫,也兼任着苏州的知府,离我们这里也近的很,他必定认识不少名仕大家。”

  就是王夫人与贾敏的关系有点微妙,薛父在心中想着,不过蟠儿的学业更重要,京城离这里可是远的很,不像金陵到苏州,一夜的船就到了,他们也是该亲近亲近林家了。

  薛蟠也是从薛父的神情中知道了,其中一定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自古姑嫂关系也是不好相与的,上辈子他可是在大家族中见识过这些说了说不清的后宅纷争。把时间都浪费在那上面,薛蟠觉得是在浪费生命,还好自己是个男子,还有离开一方之地,出去闯闯的可能,若是变为那时的古代女子,他估计不是被逼疯了,就是青灯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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