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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山岚[养成]_第26章

沈夜焰Ctrl+D 收藏本站

  中午段海平来看许山岚,特地还买了一兜子皇姑奶油雪糕,上面铺满了芝麻和葡萄干。许山岚欢呼一声,伸手去抓,牵扯到伤口,又哎呦叫唤起来。

  顾海平恨铁不成钢地把雪糕塞到许山岚手里:“你急什么呀你,就知道吃和睡,难怪挨打。”许山岚探出舌尖舔下冰冰凉的雪糕,笑得眉眼弯弯。

  顾海平四下里看了看,拖长声音说道:“行了吧也差不多了,该出院了吧,又没什么大事,住久了浪费钱。”

  许山岚早就知道二师兄嘴上不饶人,心地却是好的,根本不把他的奚落讥讽放在心上,对丛展轶说:“哥,我没事了,咱回家吧。”

  丛展轶见许山岚精神好了不少,看样子没什么问题了,起身道:“好,我去办手续。”

  那个南方医生对着丛展轶罗里罗嗦足足告诫了二十分钟,这才开恩把三个人放走,一边一个劲地说:“不许再大孩子了啊,可不能在这么打了……”一边用警告的眼神盯住丛展轶师兄弟,仿佛他们在敢动手他就会找警察一样。

  丛展轶开车送顾海平到学校门口,这才又开回家,把许山岚背到楼上卧室里。丛林和殷逸都不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保姆张姐出去买菜,家里静悄悄的,就剩下丛展轶和许山岚两个。

  丛展轶小心翼翼扶着许山岚趴到床上。许山岚说:“哥,你也累了,躺下睡会吧。”

  “我还行。”丛展轶歪着身子躺到许山岚身边,看着午时灿烂的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窗帘映进来,照着少年栗色的柔软的发丝。他不由自主伸出手,慢慢地轻抚许山岚的头发,像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心情渐渐变得平和。

  丛展轶低下头,在许山岚的耳边轻轻地说:“岚子,哥把你打疼了,对不起……”

  许山岚猛地抬起眼睛,难以置信地和丛展轶对视着。大师兄脸微微发红,似乎对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有点羞赧,目光中夹杂着几分愧疚、几分痛惜、几分懊悔,但更多的,是诚挚的歉意。

  许山岚忽地笑了起来,他忍着痛伸开手臂,把丛展轶紧紧搂住,低声唤道:“哥——哥——”

  这个情景许山岚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时他的个头刚刚到大师兄的胸前;那时丛展轶还没有经历社会最残酷的洗礼;那时他们拥有最单纯的快乐;那时,他和大师兄依偎在一起,在一个宁静的春日的午后。他能感觉到一种奇妙的东西在空气中无声地流淌——那绝不只是简单的爱情。

  的确,他们之间,从来也不只拥有简单的爱情。

 

  24、去比赛吧3 ...

  丛展轶这两天跟唐姐请了假,没有上班,一来照顾许山岚,二来和丛林忙着去给母亲上坟。丛母是丛林在下乡时结识并结婚的,家里还有一个哥哥,父母也都健在。丛母去世之后,丛林每月都给岳父岳母寄钱,还时不时带着丛展轶回去看看。村里人都说丛母有福气,嫁了这么好的一个丈夫,重情重义。

  丛展轶的姥姥姥爷不肯让年纪轻轻就早逝的闺女离家太远,因此就葬在离村子五里路的山上。殷逸和顾海平一起跟着丛氏父子去上坟,顾海平帮着师父给坟除草培土,殷逸在一旁瞧着。

  对这个女人殷逸说不上有什么好感,他们满打满算只见过两次面,两次殷逸都称不上愉快。毕竟以前总围着自己转的人,突然有一天满心满眼只剩下另一个人了,殷逸当时没来由地从心底往外嫉妒,从心底往外厌恶那个女人。后来他才懂得其实这并非“没来由”,但已经晚了。

  很久以后,殷逸坐在摇椅上细细地品味往事的时候,思前想后只能怨“命”。他们生得不迟不早,偏偏是那个年代,那个连男女正常交往都视为洪水猛兽的年代,那个连结婚甚至都要组织同意的年代,那个根本完全不知道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也是可以有爱情的年代。

  不过,就算殷逸瞧着再不顺眼,他心底也得承认,这个师嫂是个爽利勤快的好人。丛林性子粗,能找到这样一个体贴温柔的女人做媳妇,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但殷逸仍不愿意帮着丛林忙活,在某种方面来讲,他是个小心眼的人,做不出这么大度的事。幸好丛林也不在意,殷逸能来他就领情了。

  一晃一年多没来,丛母的坟上已经长草,显得有些荒凉。三个人合力除了草,又抬几筐土,用铁锹培实。丛林干一阵就不行了,呼哧呼哧直喘粗气。顾海平说:“师父,你歇歇吧。”

  丛林上了执拗劲,不肯服老,到底咬着牙又抬一筐,走到半道就觉得腰疼,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忽觉肋下被人一扶,丛展轶一声不吭地接过父亲手里的土筐,躬身倒到坟头上。

  丛林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手叉在腰上,看着儿子用铁锹轻轻拍打坟上的土,偶尔弯腰细心地捡起大土块,扔到一边。后背结实的肌肉随着动作一起一伏,蕴藏着属于年轻人的力量和勃勃生机。

  丛林长出一口气,不知不觉间,儿子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活脱脱一个年轻了二十多岁的自己。他轻轻叹息一声,有些感慨年华的逝去,又有些惊讶于儿子的成熟。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老话说的总是不错的。

  丛展轶和顾海平把带来的香炉、供品一样一样摆在坟前,一起跪下磕了三个头。丛林和殷逸鞠了躬。丛展轶拿出纸钱一张一张放到燃着的火盆里,丛林静静地站在一旁。殷逸瞧出他们父子还有话要说,一拉顾海平,两人一起回到不远处的车里。

  青烟袅袅而上,一摞摞纸钱转眼间化为灰烬,不知是祭奠死去的人,还是安慰活着的人。

  父子二人一个跪一个立,沉默了很长时间。丛林忽然开口道:“你妈妈去的太早了,没过到现在的好光景。”他的声音格外低沉,和平时的强势大不相同,带着几分沧桑。

  丛展轶本不想接口,但丛林提到的是母亲,终究应道:“嗯。”

  “当初我就是在村里跟别人打擂台时认识的你妈妈。”丛林慢慢地说,目光飘远,好像在望着什么似的,唇边泛着微笑。丛展轶从未见过父亲有这种平和而温暖的神情,一时间竟看出了神,只听他道,“那是我拿到的唯一一次胜利,后来公社只让耕地种田,这种事再没有了。”

  他回过头,对上丛展轶的眼睛:“如果你能拿到武术冠军,我想,你妈妈一定会很高兴。”

  丛展轶很长时间都没有出声,丛林也不再说话,只听到山风呼呼地在耳边吹过,像人的呜咽,又像人的叮咛。

  丛展轶说:“好。”

  父子两人一同回到车上,殷逸不用问,他一瞧丛林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成了。殷逸心里松一口气,这是最好的结果,说不定还能改善他们父子的关系。他说:“走吧。岚子还在家里等着呢。”

  许山岚这两天过得别提多舒服了,不用练功不用上课还肥吃肥喝,都把他当小祖宗一样供着。丛展轶怕他在家里闷,租了十来个电影录像带。许山岚这边看着电影,那边吃着零食,躺累了睡一觉。美中不足的是,后背的伤结了痂,总觉得有点痒痒,忍不住要去抓一抓。

  他正窝在床上啃酱鸡爪,楼下保姆张姨喊:“岚子,岚子,有人来瞧你啦。”

  许山岚还以为是王鹤,慢吞吞地披上外衣,一步一步蹭着楼梯扶手挨下去,谁知厅里竟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许山岚认出这位就是大师兄的“雇主”——唐老板,他偏偏装作不认识,狐疑地瞅着她。

  唐老板特地过来看望许山岚的,更确切地说,是来看望丛展轶的。丛展轶跟她请了三天假,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事情,替班的司机嘴太碎,显得颇为谄媚地围着她转,让唐老板有些头疼,因此特别怀念丛展轶在的日子。这个年轻人沉默得让人心安,给唐老板一种别人无法给予的安全感。

  唐老板忍受那个碎嘴子司机两天,今天再也受不了了,想来想去买了一些东西,说是过来探望丛展轶生病的弟弟,其实就是想问问丛展轶明天能不能回去。唐老板是按着丛展轶应聘时写的地址找过来的,刚一看到这栋二层小楼,着实吃了一惊,难道丛展轶竟会住在这里?她都住不起。一个住在这样地方的人,怎么会去给小老板当司机?唐老板决定一会好好问问丛展轶。

  没想到丛展轶不在家,下来的竟是一个完全可以称得上漂亮的男孩子。

  唐老板不认识许山岚,不知道这个少年曾经在等候哥哥时远远地见过她一眼。但唐老板间接地对许山岚也算不错,常常让丛展轶带一些别人送给她的土特产,她只不过料不到那些东西都被许山岚扔掉了而已。

  因此唐老板有点热络地微笑说:“你就是岚子吧?你哥常跟我提到你。他……在吗?”

  “不在。”许山岚垂着眼睑,慢吞吞地回答。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少年特有的柔软和青涩。宽大的睡衣套在身上,裤脚拖了地,整个人看上去像只懒洋洋的幼猫。

  唐老板依旧笑着,这个少年让她想起自己远在美国的儿子,好像年龄差不多大。她问:“你身体怎么样了?好多了吧?”

  “哦。”许山岚很地应了一声,明显是在敷衍。

  由于受父母的影响太深,许山岚对这个年龄的女人没有一点好感。他从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哪怕装作感兴趣而应付一下。只是漫不经心地低着头,仿佛随时都能躺下睡一觉。

  不止现在,许山岚以后也是如此,他用不着对周围的人虚伪客套,或者说,他一辈子任性到底,而丛展轶,纵容了这种任性。

  唐老板有点尴尬,她应该走的,但没见到丛展轶,又觉得不甘心。两人就这么对坐着,一个不肯说话,一个无话可说。

  幸好只过了一会,外面响起汽车喇叭的声音,张姨出来开院门,丛展轶他们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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