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康]一蓑烟雨任平生_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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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完全杜绝,是不太可能的。商人重利,西夏底层百姓贫苦,很容易铤而走险。好在作为一个与宋、辽、金都并立了许久的割据政权,各政权之间相互的提防、封锁是常有的事情,西夏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以往都是被宋国封锁,因为资源匮乏,往往需要以战求开榷场。还要想办法与宋国商人进行走私贸易。

现在易地而处,被封锁经验丰富的西夏,转变立场搞封锁,也是手到擒来。何况……西夏资源也不够丰富,想拿出更多的资源与蒙古进行交易,十分困难。李德任索性与各地方势力协商,在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范围内。

李德旺作为皇弟,也参与了朝会。有一个能干的哥哥,做弟弟的也省心,他只要执行好兄长的命令即可。看分给自己的任务并不难,他面上没有为难之色地回府了。

还不及更衣,门上管家急匆匆拿了一张拜帖进来:“殿下。”

李德旺往他手上一看,心里登时一惊。这是一份奢华的拜帖,正面金花灿然,打开来先不看正文,且看落款,端端正正两个蝇头小楷——王讷。

是他?完颜康!他又有什么事情了呢?

李德旺急召了完颜康的信使进来,一番密语,匆匆往宫里寻李德任去。这件事情他可做不了主,须得皇兄做决断。

潼关,阴云低垂。

铁蹄敲在官道上,带起阵阵尘土,忽然,一座高大的城门出现在眼幕里,道路也变成了石板路,马蹄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骑手一路疾驰,早已汗透重衣。人们看到他身上的号令,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难道有什么紧急军情?”、“如今朝廷忒不顶用,还是要靠咱们节帅力挽狂澜。”、“嘿,现在是元帅啦,咱们大树底下好乘凉。”、“做了元帅,就要接着打仗,自从被调往北边去,便没再回来,听说去了上京路,吓,好远!我那邻居小狗子他爹就跟着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娘儿俩在家可担心。”、“可不是,出门做买卖都要挂心,何况是打仗呢?还好,听说打胜了。”、“哎,也没耽误死人。”、“算少的啦,听北边逃难过来的人说的么?蒙古人抢起来比当年……咳咳,还狠……”

骑手冲进行辕,跳下马来,守卫一看,乐了:“你小子不是随节帅北上了么?怎么回来了?”骑手一路疾驰,喉咙干涩,张开口直咳嗽,连连摆手。守卫道:“你悠着点儿,哎,我不问了,你快进去吧。”

将一封手令交到留守手中,又取一封信,交给唐括铉。再往后衙,拜见太夫人。

包惜弱正在看曲思归写字,这姑娘傻了之后就好动,不耐烦静坐。这样可不好,总是动啊动的,脑子岂不更乱?静下心来,兴许智力能恢复一点。包惜弱教她念佛经,听说佛经静心养神是最好不过的。

梅超风与冯默风还在掐架,两人同在桃花岛门下十数年,生活中无数小事都与之相关,不定哪一点就想起旧事来。一提起来,说不两句便要吵,乃至于打。不下死手,也要让对方不痛快。

管家带着骑手进来,险些被梅超风一鞭抽到脸上。

包惜弱问道:“什么事?”

管家见惯了二位打架,从容地道:“元帅有信来。”

上京,勇义军大营,耶律阿旺帐内。诸将校围坐在一张桌子边,望着桌上一份手令,沉默良久。

几处布置,都是完颜康安排的后手。具体效果如何,却是要看大家的配合了。他能确定的,是李德任“应该”不会头脑发晕联蒙攻金、包惜弱不会掉链子、勇义军那边不至于视他为仇人。这样,就够了。否则他真的要再换一个马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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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单衡忧心如焚。

挫败了纥石烈执中的废立的阴谋,又扶佐今上登基,完颜康完全奠定了他在朝廷中的地位,朝野一片赞扬之声。丞相议论,非封王不足以赏其功。偏偏他不骄不躁,丝毫不以功臣自许,深居简出,除开坚持一贯的主张,其余竟是一点要求也不提。

徒单衡是愿意相信他的,看到这个情形,也不由冒出一个念头来——忠厚似伪。

然而又毫无痕迹。他先前所为,半是今上授意,半却是为了今上,也确实将今上扶上御座,且并无谋害上皇之心。否则一句“纥石烈执中弑君”足矣。更有甚者,将至尊父子悉数谋害,又或者坐视纥石烈执中所为,以宗室强者身份登临大宝,岂不更便利?

徒单衡的心左右为难,想来今上也是这般想,才会彻夜难眠。

大约只有上皇,才会将疑心放大万倍,更因失去权柄而认定他会图谋不轨。

【但愿是小人诬陷,但愿上皇不要轻举妄动!可要万一是真的……】徒单衡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就在这样的煎熬中,徒单衡度过了两个月。冬日已深,汴京飘起了大雪。往复核实的人员来来往往,给圣尊父子带来了一个噩耗——赵王深入宋国,并无法提取到案。往潼关去的人也没有见到包惜弱,据说也去宋国了。除了这二人的口供,一切证据都显示,世子的生日很有问题。昔年赵王府之乳母,还忆起一事,世子初生之时,王妃与赵王曾讲过“养大孩子,为父报仇”一类的话,世子生父另有其人。

上皇当即大惊:“难道这便是他们的目的?要投宋国吗?”

徒单衡好险没翻他一个白眼,都这样了,还投什么宋国呀?

今上忽然站了起来,吃力地搭着徒单衡的臂膀:“走,去见忽都去。”

上皇大惊:“你这个样子,风一吹就倒,当心他穷图匕现!你没见到他杀人的样子!”

“他是为您杀了叛逆呀,您现在这样说他,岂不令人心寒?”

上皇又要调侍卫,又要调弓弩手,以防不测。

今上颇不以为然,道:“他若不是,岂不让他心冷?他若是,这些也防他不住。何必显得小家子气?何况,便是死罪,总要听他一辩的,这般大的罪过,如何能轻易定罪?”

完颜康正在考虑离开汴京,上京路在他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居然还算安稳,这令他始料未及。小宫女告密之事,他谁也没讲,他的后手应该也应下了。不等了!

拿起笔来,正要写辞行的奏本,却蒙宣召。

完颜康到了今上日常理事的偏殿,发现至尊父子一起出现,徒单衡的面色也极怪异,完颜康不及落座,便听今上问道:“忽都,我问你一件事。”

完颜康心里咯噔一声:“大哥请讲。”

今上望向徒单衡,徒单衡递给完颜康一叠字纸,密密麻麻写满了供词,末尾或有花押,或是手印。内容都是:世子非赵王亲生。

【终于还是来了。】完颜康的脸色一瞬间十分难看。望向今上,今上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你是不是六叔亲生的?你只要说是,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完颜康一怔,承认的话竟说不出口来,一个“是”字重逾千斤。

今上脸色惨白,豆大的汗滴直往下落,缓缓地道:“我知道了。”看完颜康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胸口一痛,旋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缓缓地软在了椅子上。

最不想让他知道、让他难过的那个人,当着自己的面,被自己气吐血了!

一瞬间,完颜康手足无措,上皇惊惶失措。徒单衡上前一步扶起太子,两眼冒火地瞪着完颜康。

完颜康:……

他的脑子空白了片刻,旋即清醒,上前一步。徒单衡用力挡在了面前,整个人好似气大了一圈。完颜康张张嘴,徒单衡将眼睛一横,完颜康自知理亏,小声说:“传御医啊。”

徒单衡粗声粗气地道:“你别在这里气他就好了!”

完颜康哑然。

徒单衡咬牙切齿,居然不曾叫御医,反而上前一步,恨声问道:“到底是不是?你……”他的心里,断然不肯令今上的谋划落空,却也知道这希望很小。完颜康不该是拿身世开玩笑的人,这样重大的问题上,也不该开这种玩笑。

完颜康后退一步,微垂着脑袋。

上皇突然来了勇气,大喝一声:“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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