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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羡客_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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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去,待会儿到二楼最西面的厢房来找我。”

孟透走了,宋景然抖着两条腿去了茅房。

他从茅房出来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们今天究竟是不是来除阴灵的,还是孟三哥只是来见见他的相好,是他会错意了?

他绕过墙角,路过那几株桃树。他上茅房时跑得着急,没注意到怀中的铃铛响个不停,而且越靠近铃铛振动越厉害。他发觉桃树上有块树皮是缘开的,它像是被剥落下来又重新粘合上去的。

宋景然用佩剑将那块树皮揭了下来,那老桃树竟开始流出鲜红的血液,他感到有些骇然。待那些血液流完了,树身上现出一道印记来。他记得,那是用来封印阴灵的印记。这意味着,有低阶的阴灵被锁在了桃树里。

怪不得他一走进院子,铃铛就响了。他总觉得却棠姑娘就是个普通的女子……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还是打算用个古老的法子试一试。

他拿出一串小纸人,在它们身上沾了些血液。他吹了口气,小纸人在他手掌心站立起来,飘飘然飞到了空中,为他引路。

果然,那纸人绕过了桃树,背向望月楼,直飞向西楼。宋景然一路跟着。

傍晚的立湘楼中,客人渐多。他盯着纸人,艰难地在往来的人中穿梭。

纸人领着他走进二楼,接着往西行。他心中逐渐明了。那纸人撞到最西边的一间厢房门上,忽然像死去了一样,掉落了下来。

宋景然当即撞开房门,冲进去喊道:“三哥!阴灵附在常洳姑娘身上!”

他没听到回应,接着傻了眼。层层纱幔后的床榻上,交叠着两个人影。孟三哥平躺在床榻上,像是失去了意识。常洳姑娘身着藕色抹胸,香肩半露,见他闯进来,随手扯过披帛穿上。涂了丹蔻的纤细手指撩开纱帐,她自重重帷幔中款步而来。

“大胆邪灵!你对三哥做了什么!”宋景然抓着佩剑的手开始发抖,他强装镇定。他想,能放倒孟三哥的邪灵,该是有通天的本事。他心里没底。

常洳单手环腰,换了个慵懒的站姿:“小道长,我这还没有动手呢。正得手了,你就出来搅了我的好事。”

宋景然抽剑朝她刺去:“你伤害无辜,天理难容,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常洳神色自若地往纱幔处退去。他竟刺了个空。那曼妙的身影在纱幔与珠帘中徘徊,不一会儿,她的身影隐去了。

宋景然将纱帐砍了个稀巴烂,扯掉那些恼人的珠帘。眼前终于渐渐清晰,但他仍是寻不见常洳的身影。

忽然间,有一只偏冷的手从他身后掐住了他的脖颈。常洳凑近他的耳边:“小道士,床上的那位是个厉害人物,修为和内力深不可测,连他都斗不过奴家,何况是你呢。你只要乖乖的,奴家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宋景然被她掐得喘不过气来,挣扎着从随身的布袋中摸到了拷鬼棒,正要念咒,它就被常洳躲过扔到一旁,一路滚过去,被散落在地上的纱幔搁住了。

常洳娇笑着,细尖的指甲几乎嵌进了他的皮肉里,她抓着他的脖颈,将他提起来。“小道士,奴家念在你年幼无知,本打算放过你,可你偏偏不识抬举,那奴家只好送你一程了……”

宋景然拼命想挣开她的手,奈何她的力道越来越大。窒息感猛烈地侵袭而来。他的手还在布袋中摸索着,摸索着。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大了。

脑海中一幕一幕浮现的,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还有他没来得及实现的抱负。

那眼珠子几乎突出来。他最后挣了一挣,无果,整个人虚软下来,慢慢地阖上了眼睛,一动不再动。

第19章 云不栖11

常洳盯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好一会儿,嘴角浮出轻蔑的笑,一松手,少年倒在了地上。

天色已经暗下来,风打得窗页不停摆动。纱幔被吹动,笼了一处的繁星。初秋仍踩着暑气的尾巴,整个屋子像是蒸笼。

她转身离去,却没能走多远。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腕。她低头看去,那少年竟还残存着一口气,伏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攥住她的脚腕。

她心想,真是自不量力。她正要收拾那少年,一条如小蛇般光滑冰冷的东西顺着她的腿缠了上来,速度极快。她定睛一看,是索灵绳。那绳子很快将她束缚住。她越动,绳子缠得越紧。

宋景然支撑着地,屈膝让自己爬起来。他露出疲惫又傲然地笑:“邪不胜正。”

常洳放弃了挣扎,发丝凌乱但仍是优雅。她扬起嘴角:“哦?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了?”她转了转脖子,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也就一瞬间的功夫,阴灵脱离了常洳的躯体。

宋景然被吓得脸色惨白。他也只学了些皮毛,只降伏得了一些小阴灵。这个阴灵在躯壳被捆绑的情况下,能自己从寄主身上出来。这明显是他力所不能及的。

那阴灵身着青楼女子的衣装,容貌平庸,脸色惨白发青。是个已经成形的阴灵。她从寄主身上探出来,面带瘆人的笑容:“小公子,奴家长得好看么?”

宋景然连连后退,吓得腿软。她掩着唇笑,慢慢冲他爬去,枯黑杂乱的头发自肩头垂下来,抬起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却是满脸愁容。她歪着头:“你们男人哪,在意的还是容貌。我生前没有花容月貌,你们都从不拿正眼瞧我。我死了之后附在这个美娇娘身上,才拥有我想要的日子,而你们,却想要破坏。”

她像是在拭泪,可阴灵本就是没有眼泪的。她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笑得温温柔柔:“小道士,奴家还是送你上路罢,人世的苦楚实在太多了……”

那张脸变得极为恐怖,那层平庸的皮相燃烧脱落,露出内里的残骸。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这时丫鬟推了门进来:“常洳姑娘……”她定在了门口,睁大眼睛,看着屋里的景象,直直往后倒去。后面跟着的鸨儿觉得奇怪,走进来看了一眼,一下子惊叫了起来:“妈吔!鬼啊!”转身就要跑出去。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阴风,把门给关上了,鸨儿无论怎么用力,都打不开。阴灵笑得很惨:“阿妈。”

阴灵朝她爬过去:“阿妈,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你下来陪我好不好?”

老鸨吓得面无人色,缩成一团,忘了喊叫,她眼睁睁地看着阴灵不断靠近,接着扑了过来。她惊骇到了极点,几乎昏厥过去。

那阴灵即将触到她时,哀叫了一声,摔倒在地上。她含恨地回头望去,见到孟透手持拷鬼棒,怜悯地望着她。

宋景然看到了救星,眼睛亮了起来:“孟大哥!”

她扑过去要将孟透撕成碎片。可是一条索灵绳自他袖口飞出,又将她牢牢捆住。

“你……你怎么可能……”

孟透踱了几步,缓声道:“我第一回进到这个厢房时,心中就想,一个花楼的普通女子,房间陈设竟能极尽奢华。今日我去了趟望月楼,却棠姑娘的屋子虽也华美,却没有你这儿这般奢华。原先我和宋景然都猜想,媚骨附身的姑娘应该是个艳名在外的女子。你猜中了这一点,所以昨夜你故意引我去望月楼。”

“是啊是啊。”宋景然点头,“我就觉得却棠姑娘不像是被阴灵附身的,刚刚我发现望月楼的那些桃树里边封印了几只低阶的阴灵,所以我一走到院子里,铃铛就响了。”

“媚骨本身是种厉害的阴灵,铃铛没反应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宋景然一开始发现的阴灵,其实不是你,是院中的那些阴灵。”孟透接道:“它们在段时间内不会伤害人的姓命,但是会吸收人的一点精气,日久天长,人会提早衰竭。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除掉一个厌恨的人。我猜,这就是你把它们封印在望月楼的原因。”

“却棠姑娘性子冷傲又直率,容易得罪达官显贵。而你温柔体己,反而更讨得客人的欢心。”孟透在她面前站定,“你的性子有傲人之处,聪慧洒脱,只是你生前见到的,都是些在意容貌的庸俗之人,愿你来世再遇良人。”

她失了气力瘫坐在地上,叹道:“有一点你说错了,厌恶却棠的不是我,是常洳。她不惜以性命为代价,让我附她的身除掉却棠。”

宋景然感叹:“都是可怜之人。”

孟透以拷鬼棒击之,低声念咒:“天蓬天猷,真武真君,黑煞元帅,无义将军;捉缚枷拷,四大天丁,手执铁棒,拷鬼通名;纵横摄勘,施威现形,不分高下,罪莫容情,俾令患体,立遂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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